些时候, 茯苓来禀告今日里她出去时的事儿。
原来那会儿小丫鬟一个劲地向茯苓招手,茯苓无法只得出去。那丫鬟也知道,自己非要叫在娘娘面前的茯苓出来不对, 见茯苓出来了,忙行礼认错:“姑姑, 是我不对。可随着李姑娘来的妈妈非要见您, 这才没法子……”
茯苓听说原来是李姑娘的人要见自己,便也没怪那小丫鬟, 抬抬手,“带路吧。”小丫鬟忙引着茯苓去了厢房。
一侧厢房里, 跟着李瑶来的一个妈妈和一个丫鬟正坐在那儿。两人见茯苓来了忙起身,年纪大些的正是李夫人的心腹刘妈妈。
刘妈妈未语先笑, “姑娘是陈夫人身边的人吧。”
茯苓点头笑道:“正是。不知妈妈是?”
刘妈妈道:“是我家夫人派我随小姐来的。”说罢便朝旁边的丫鬟扬了扬头。茯苓看出来她是想让旁人离开的意思,便对着叫自己来的丫鬟道:“你先领这位妹妹去别处坐坐,我和妈妈说会儿话。”
“是。”丫鬟朝茯苓行礼,带着人出了。
刘妈妈更是笑得厉害, “一看姑娘就知道是夫人身边的体面人,倒比那平常人家的当家人还气派。”
嗬, 茯苓是皇后身边的第一人,那是帮皇后娘娘做事的人,那可不比平常人家更强些。
茯苓见她这样子, 就知道是有话要说,当下也笑道:“妈妈有话尽管讲。”
“呵呵, 姑娘,本来我们夫人要来的, 谁知临行身子不爽了起来,这才派我来。”刘妈妈呵呵一笑, 便说开了,“按说该拜见陈夫人的,可我远远看着那夫人哟,通身天仙样的气派,哪能是我这样的粗人能见的,想着有话和姑娘说也一样的。”
原来这刘妈妈一见别院气势,再一看宝珠的气度,就知道不是自己一个做仆人的能说得上话的,就算是自己家夫人来,也怕给比到泥地里去了,这才想着找茯苓把话传达了就好。
“姑娘,李家虽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在苏州城却也还过得去。我们老爷说了,小姐被养得娇惯,就怕来不了京城享福。老爷他说什么齐大什么的,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齐大非偶?”茯苓疑问道。
“对对,就是这个,还是姑娘有见识。”刘妈妈咧嘴笑了笑,“我们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疼得可厉害,这不拗不过小姐,还是放她来京里了。”
茯苓明白了,人李家也不乐意这件事。
“妈妈的话我明白了,等会儿我就向我们夫人禀报。”茯苓道,“我出来也有阵子了,该回去见主子了。还请妈妈见谅。”
“没事,没事。姑娘赶紧回去吧。”刘妈妈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也不敢耽搁太多时候。
茯苓这才回到花厅里,没想到那李姑娘喝了茶竟这么可爱。
茯苓想起李姑娘便又对娘娘道:“奴婢看那李姑娘倒是个天真可爱的。”
宝珠点点头,李家的意思她早就知道了,不乐意,但疼闺女,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来。
姑娘那边是争取好了,就看弘晖这里了。
宝珠冷眼瞧着,这回胤禛是真对弘晖生气了,也许还有些许的失望吧,自己一直看重的儿子,竟然是这样的表现。
瞅着这几天胤禛心情不错,宝珠便把见过李姑娘的事和他说了。
胤禛这些天忙于朝中事,又被儿子气得够呛,倒没怎么关注这些。听宝珠说了,胤禛沉吟道:“宝珠儿,你竟也是理不清的,也帮着那逆子说话。”
哟,还在生气呢。宝珠忙劝他,“别气了。再怎么样那也是自己的孩子,不看着些,闹出更大的乱子来就好看了?”
胤禛哼一声,宝珠又道:“那弘晖也犯了浑,早就后悔着呢。那孩子确实随了我多些,随遇而安不想那些……若他真没那个意思,顺了他的心也好……”
胤禛听宝珠这样说,竟一时有些无语。弘晖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最为盼望最为看重的孩子,不把这位子传给他又给哪个。早就看他忠厚有余,雄心不足,想着长大些便好了,没想到如今竟为了个女人便这样了,简直不堪大用!
“宝珠你看看,莫说是大清的皇帝,就是王府的阿哥又有哪个是娶了没家世不在旗的汉女?”
宝珠听他这样说,又想起那天弘晖问皇帝的话来,一时倒也想问问,假如自己也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平常女子,胤禛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么?
不过宝珠向来不是纠结的人,要知道假设的事就是不会发生的事,多想无益。宝珠想到这些,摇摇头,倒笑了。
“咱们也别先怎样,人家还不乐意呢。”
“哦?”胤禛挑挑眉,就他李家,还没看中弘晖?
宝珠便把李家觉得齐大非偶的事说了。胤禛轻笑一声,这李家倒也不俗。
“这先这么着吧,两个孩子还不定能走到一起来呢。”宝珠道。这么多曲折障碍难说会怎样。
谁知过完年,太上皇竟知道了弘晖和李瑶的事,把弘晖叫过去好一顿说教。
虽然太上皇在位的时候多宠爱汉女,可后宫里真正高份位的妃嫔可没一个是不在旗的。如今听了孙子竟然要让一个平常的汉女做嫡福晋,哪里能同意。
弘晖对着太上皇可再也不敢放肆了,只垂着脑袋听太上皇训。
“弘晖,朕和你皇阿玛都寄于你厚望,你怎可辜负,听皇玛法的,只要不让她做嫡福晋,别的都可。”
太上皇也是没了原来的脾气,放在以前他哪有这样劝说的闲情,朕为天子金口玉言,说不行就是不行。
弘晖听是听着,心里可一点也不服,若是不能娶瑶儿,这什么皇帝,什么阿哥的,不做又如何。
太上皇也看出来了,自己是白说,便也来了气,“听说你皇阿玛让你皇位和那姑娘选一个,你选娶那姑娘?”
“皇玛法恕孙子不孝,我选李姑娘。”弘晖说着便跪下了,“还请皇玛法成全。”
气得太上皇直吸气,“好好,爱新觉罗家的好情种!”
太上皇又想起了自己的皇阿玛,顺治皇帝来,行,都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情种!
一时间,陈年旧事俱上心头,当年自己和皇玛嬷吃了多少苦,又受了多少罪,都是为了他这份自许的痴情!
“好,朕便成全你,我爱新觉罗家没你这号人!”太上皇怒道。
完了,弘晖知道自己把皇玛法也激怒了。
佟太后得了消息已赶了过来,正好听到太上皇发怒的这名话,天呀,这是什么话。
“万岁爷,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有话好好说。”佟太后快步走到太上皇面前,轻轻拍他后背顺顺气,“您快消消气。”
转眼见弘晖还跪在地上呢,轻咳一声,“还不快走!”
弘晖都有些愣住了,听皇玛嬷这样说,这才一个激灵,磕个头起来了。
糟了,我得找额娘去。
弘晖跑回了圆明园,找到了额娘,也顾不得别的,哐当一下就跪了下去,叫一声“额娘。”眼泪说着就下来了。
宝珠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不是小事儿,伺候在一旁的茯苓几个不用皇后说,便都施礼退下了。
宝珠上前拉一把儿子,“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吧。”
额娘这一拉,更把弘晖心头的情绪引了出来,“额娘!”弘晖竟失声哭了出来。
知道孩子这是心里不好受了,宝珠也没再说什么,让他自己发泄一下也好。
弘晖哭了几声,缓过劲来,这才边抽泣着边把事情说了。
啊,宝珠也是一时惊呆了,太上皇竟也掺和进来了。本来还以为过阵子,胤禛也不那么生气了,事情慢慢还有个转机,没想到竟成了这样。
“额娘,额娘帮我。”弘晖虽然口口声声地说要选李瑶不选皇位,当然这也是他的本意,可真的被太上皇连家族里都给除名了,这心里可不好受起来。
难道喜欢一个人就这么难么?为什么会这么难?
宝珠知道这事不是一时能解决的,只得安慰弘晖道;“还有额娘呢。你先回去好好歇着,别多想。”又叫人进来,把大阿哥送回去。
大阿哥的跟班太监王进忠正在外面侯着呢,听皇后娘娘叫人,忙进来,扶一把主子。再看主子那惨样子,心里也觉得难受,可怜见的,大阿哥也不容易。
宝珠忙收拾一下,又差青黛去找皇帝。胤禛正在勤政殿看折子,刚听苏培盛说了这事,正来找宝珠呢。
走吧,赶紧去见太上皇去,把他老人家气着也可不是小事。两口子一合计,事不宜迟,先安抚好了太上皇再说。
太上皇也是一时气愤,话就到那里了,佟太后劝半天,心里的火已下去了不少。
胤禛和宝珠到了太上皇那,太上皇气都差不多消了。
太监报,说皇上和皇后来了。佟太后知道这是为弘晖的事来的,忙叫人快进来。
胤禛和宝珠进了殿就给太上皇跪下了,胤禛先认错:“儿子不孝,没教导好弘晖,让他惹您生气,请皇阿玛恕罪。”
太上皇看看帝后二人,摆下手,“起来吧。”又指指座位,“坐着吧。”
两人起身,告罪坐下。
“要朕说,弘晖那孩子确实要好好煞煞性子。”太上皇开口说道。
胤禛点点头,“皇阿玛说得对。”
“如此由着性子来,难当大用。”太上皇说得意味深长,胤禛听得心有戚戚。
都说天下最尊贵的是帝王,说一不二。可是做了皇帝又哪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要各方调衡,要思虑周全,更要能忍别人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