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她是一只孤独游荡的残魂,那时的身体刚好坏掉不能用了,她需要重新去寻觅一具新的身体,这是她隔三差五就要做的事情。

  因为她的魂魄是被炼化过的,如果不将自己的残魂装进那些新鲜的身体里,那么她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上灰飞烟灭掉的。

  她也无法往生,因为她的怨念未消,仇恨未报,最重要的是她还没能找回自己的尸骨,如此,她的魂魄都是不完整的。

  后来,当她穿着新的身体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看着惊慌失措又悲伤郁苦,爬跪在她身前的妈妈和姐姐。

  面对着她们对自己痛哭流涕,无比真诚的忏悔和歉意,看着她们每日用那活物来祭祀她的亡魂,想以此方式来补偿安抚她,祈望得到她的原谅时。

  那一刻,朱柔觉得她的妈妈和姐姐其实是爱她的,她们其实都很在意她,或许她们的心里也是自责和煎熬的,又或许她们的心里对她是充满了愧疚难安的。

  也许那时她们也舍不得,也曾后悔过吧。

  虽然她们有不得已的苦衷,虽然对于她的死亡她们也无能为力,她或许可以理解她们,但对于自己悲惨死亡的这件事情,她无法释怀。

  虽然她很埋怨和唾弃她们,对于她们的自私自利,为了苟活,而送自己去死的行为,她也依旧怨恨着她们,但她的心里终究还是在乎她们的。

  因为她无法割舍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就算她如今只剩一缕冤魂,但在她的心底对她们其实还是有爱的,就很眷念,也很珍惜的那种,但对她们的怨恨却又无法消解。

  虽然她确实恨她们,也无法原谅她们,但她又做不到向她们报仇索命,她无法亲手去将她们杀死,因为她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面对着这份复杂的亲情,她的内心充满了煎熬,既气愤又悲伤,这就令她无比的纠结。

  所以一直到后来,她对她们也下不了手,更没有害过她们哪怕一次,同时也不愿再去看见她们了,大概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朱柔就这样无时无刻不活在怨恨,痛苦之中,她就这样闷着头,独自寻寻觅觅、跌跌撞撞、不知朝夕何年的兜兜转转了这么些年。

  少年惊叹出声:“呀,她竟然将自己的骨头交给了你!呵!抓了那么多次,竟然还是没有学乖,既然不愿为我所用,看来也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看着安息手中如温如玉的蝶骨,少年惊疑的脸色扭曲了瞬间,阴郁的脸色黑沉沉的。

  就像是即将来临狂风暴雨时,风平浪静的前夕,似乎下一刻,所有积压的怒气便要发作出来。

  少年收敛着面色,他笑意盈盈的盯着安息:“怎么办呢,想你想的我这食欲都变得旺盛了,既然你来了,那就别走了,留下来,正好可以做个伴。”

  话音刚落,少年已经站起了身来,他脸上的笑意突然变得幽暗阴森了起来,朝着安息就跃步跳了过去。

  在少年抬手袭向她的那一瞬间,安息抬手就是一鞭子甩了上去,少年没有闪,妖藤顺势缠住了他的那只手腕。

  少年阴着脸勾唇一笑,他顺势就贴近了安息的眼前,在两人几乎要撞上的时候,安息下意识的侧开了身子,往旁边退闪了两步。

  同时拽起妖藤就狠狠的往外,用力甩出,势要将少年砸到那侧开满了白玫瑰,爬满荆棘藤蔓的墙上去。

  少年身形停顿,他将缠在手腕上的那段妖藤一把拽住,浑然不动,稳步的站立在原地。

  少年的眼底悠的晃过一缕暗光,眼神微动间,他抬起眸来凝视了安息一眼,嘴边淡漠的笑意半点不减,幽冷间恍然的透着丝焉儿坏。

  少年紧拽着妖藤,他直勾勾的盯着安息,不正经的调笑道:“看不出来嘛,原来你喜欢这么玩儿啊!这活儿我熟,就让我来教教你——捆/绑的正确姿势!”

  “什么鬼?”安息茫然疑惑的和少年对视一眼,她没听懂少年这话的含义。

  但是见他那副贱嗖嗖的模样,心觉他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就不由的眉头微蹙。

  说话间,少年猛的向后拽起妖藤来,同时向外侧开半步,转着身子,挥出手臂,使力狠甩而去。

  未及安息反应,她的身形就已经被带的往前飞扑而去,差点就摔出个狗啃泥来。

  她的身子猛地滚过地面,安息本能的撑出手去,这才减缓了着地的力道,她躬着身子侧翻而起,闪身往后退开一步来,才堪堪将自己给稳住。

  连带着半条手臂都被这下给震的发麻,她撇着嘴角,迅速的丢开了那截妖藤,妖藤也在被丢弃的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掉了。

  下一刻,妖藤便在少年的手中瞬息就炸成了齑粉,随着半空中流散而去。

  少年神情微顿,他盯了眼手中残留的粉末,迟疑的眼神中带着点震惊微妙的望向安息。

  就在少年失神的片刻间,安息随即又抽出一截妖藤来,照着少年就又准又狠,毫不留情且速度飞快的挥摔而去,妖藤甩出的速度在半空中直接就化出了残影来。

  “啊——你怎么能打脸呢?!!我的皮!我炼了那么久的皮,你竟然给我打、坏、了!可恶——这是不可多得的皮啊!”

  少年吃痛的惊叫一声,他深皱起眉头,身躯激灵的抖了抖。

  少年被打的完全出乎了意料,他先是一懵,接着就反应极快的往一边闪开而去,急速的拉开了他和安息之间的距离来。

  站的老远的少年,痛心疾首,又惊愕委屈的捂着自己脸上的那道深口,他忍不住心疼怜惜的哀嚎,语气俨然的透着股心酸哀怨来,遗憾惋惜的神色着实的痛惜不已。

  他阴翳的面色愤闷不已,眼中的暗光隐隐窜动,两眼间冒起的猩红是越发的阴沉,像是头被激怒的雄狮。

  他盯着安息的眼神几乎都能喷出火星子来,势要生生的将她给生吞活剥,千刀万剐不可。

  “本来念在你是不可多得的炉、鼎,是想拿你来修炼,但是——我突然又想改变主意了,也不是非得要与你一起修炼才有用,只要吃了你的血肉,再吞入你的魂魄,效果也是一样的。”

  少年隐隐咬牙,嘶哑着声音,低沉开口,他轻抚着自己被破了相的脸,缓缓的擦了把脸间冒出的那股温热黑血,伸着舌头去舔、舐了口浸满指尖的血渍。

  少年邪魅勾唇,阴沉冷哼:“你这副皮囊生的甚是绝色,剥来用着,也未尝不可,倒是还省了我再去云游物色的闲碎功夫。”

  话语刚落,少年就在安息的眼前,生生的撕开了自己的皮囊,就像脱衣服那般,将那副人皮从自己的身上给剥了下来。

  人皮在脱离出身体的那一刹那,顷刻间就软化成了一滩腥臭黏腻的,黑绿浓墨的液体,它脚下的那滩液体还不停的,冒出密密麻麻的脓液泡泡。

  安息微蹙起眉来,她促眼去扫了眼,眼前逐渐扭曲变形,舒展身体的大黑兔子。

  没了人皮的大黑兔子简直让人不忍直视,难怪它要披着人皮,因为这副样子确实是见不得人。

  它的皮毛腐烂的极其丑陋,大半的身子都皮肉外翻血肉模糊,它肚间腐烂一片的坑洞里,挂着稀拉残破的内脏,身上包裹不全的骨头,还从那些破烂的皮肉里露了出来。

  灰暗的皮毛也没有半点光泽,大片的光秃上面还坑坑洼洼的,没有毛的地方更是挤满了斑点疙瘩。

  它的浑身都散发着阴暗的死气,它那模样看着就特别的寒碜猥琐,又恐怖血腥。

  大黑兔子猩红死寂的双眼,正直直的凝视着安息,它仰起头来,冲着安息就恶狠狠的发出了阵嘶沉的咆哮,极具穿透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夜间。

  夜间的阴森在这一刻被拉满,教人冷不丁的心肝颤动,汗毛立起,僵冷背脊爬起的恐慌让人呼吸都凝滞了,不由的令人生出了,死亡来临的紧迫威压之感。

  凶相毕露的大黑兔子凌厉的眼神杀气腾腾,它虎视眈眈的盯着安息,它神色凶狠的向上一跃,巨大的身躯高高跳起,以猛烈灌篮的姿势,它举起手臂撑开手掌,就猛的飞扑过去。

  安息以一种泰山崩于前而巍然不动,一如既往地淡定镇静的气势,冷淡的回视了它一眼。

  安息的唇瓣微微紧抿,她盯着向她率先发动强烈攻势的大黑兔子,默默的攥紧了手中的妖藤。

  半个小时后,一只被打得趴在了地上,散架的骨头几乎错位,皮开肉绽、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的兔子。

  它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来,肿着一张青黑发紫的脸,鼻青脸肿,鼻血横流,嘴角渗出的两道鲜黑血液还在哔哔的流个不停。

  被揍的脑袋上这会儿再也竖不起半只耳朵来了,因为它的两只耳朵都被那妖藤给削废掉了,被削秃的脑袋上,现在就只剩那半截残破的兔耳,还藕断丝连的垂挂着。

  它含恨的呕出一口血来,期期艾艾的痛呼,唇齿颤抖的咬牙切齿道:“住、住手,不要再打我脸了,等、等一下——你这厮,太可恶了,我、我投降,我不跟你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