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洞谷之外是一整片谷,而这谷,面靠崖,背靠海,几乎所有的出路都被堵死了!

  她还发现这是片断崖,周围没有任何能去到上面的路,这片崖还不是一般的陡峭,而想要回去,就只能徒手爬上去了。

  等到安息转完回到谷洞时,安烈这时也已经醒了,见到安息后便对她问了句早安,安息颔首回应,而后便将外面的情况跟安烈讲了。

  安烈默默地听着安息说话时的声音,静静地望着安息举手投足间的颦态,他望的出了神,看了很久,他的眼神充满了悲伤和不舍,突然又像是想通了,露出一种释怀的笑意。

  “安息,我走不了了,你走吧,不用管我了。”

  安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伤,别说爬崖了,他现在动一下都艰难,让他站起来走路,就更不用想了,他这样子肯定是回不去了,除了烂在这个地方,好像也没有其它的选择了。

  “安息,如果你以后有空了,你能来看看我吗?就在那上面看看就好,我将在这个地方长眠,我想我会想你的,但是以后就不要再掉下来了,那样我还是接不住你。”

  他觉得他没必要拖着安息,让他独自等死,总比让安息留在这里,陪着他等死的强,他死去的样子应该怪丑的,他都还没能给安息留个好印象,他不想让安息看见那么丑的自己。

  “安息,可以认识你,是一件让我觉得这辈子最幸运,最开心的事情了,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希望我可以再早一点认识你,我会在下面祝福你的,安息,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要幸福——”

  安烈一边说一边笑,挂在嘴边的笑不自觉添上了一抹落寞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很无助,很可怜,就像被遗弃在垃圾桶里的孤儿的既视感。

  “你在、、、说遗言吗?”

  安息默默无言的看了安烈好一会,这人为什么有这么多话要说?而且说那么多没用的话做什么?

  安息扶额,接着就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默默的,带着点嫌弃意味的等着自说自话,伤感不已的安烈说完。

  安烈认真又委屈巴巴:“嗯呐,安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虽然你认识我的时间短了点,但是——”

  “够了,闭嘴!”

  安息眉头轻佻,脆生生的打住了安烈,避免他还要继续再巴拉巴拉个没完,真不真心她不知道,肺不肺腑啥的,她们还没有熟到能讲这种废话的程度。

  对于安烈的真情实意,悲春感秋之类的,她是没什么兴趣。

  安息站在安烈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眼睛,薄唇轻启,声音空灵又静淡似水:“我什么时候说过会丢下你一个人走了?”

  “可是我伤的太严重,现在连路我都走不了,更何况还要从这底下爬到崖上面去,是根本不可能的。”

  安烈望着安息漆黑如墨的眼眸,她的眼睛黑如星耀,目光坚如磐石,然而透过那层眸光,她的眼底是一片深沉的静寂,这一眼浑然激的他顿时头麻皮紧,心脏止不住跟着颤动了下。

  “行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安息神色依旧清冷淡薄,静默中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坚定,瞬间将安烈心中纷乱糅杂的一切给击的粉碎,轻易就抚平了他焦灼急躁的心,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波狂热的跳动。

  这一刻,安息平静淡然的神色,锵然坚定的态度,不禁让他心流暗自生出更多的倾慕。

  安烈的心中飞快闪过无数的念头和想法,最终他决定,如果还能活着,那么他这辈子,就是她了。

  安烈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的疑虑给问了出来,捂着嘴轻咳一声,掩饰着羞愧的尬异:“咳!我现在跟废物没有区别,走不了路,我们怎么上去呢?”

  安息一本正经的面无表情:“嗯,办法我已经想好了,可能会疼,不过你得忍着。”

  “嗯?什、什么办法?”安烈被安息眼神盯的身僵皮紧,悠的就生出股不太好的预感来,紧张的喉结干痒上下滑动着,心情也突的忐忑起来。

  接着,安息就像是变戏法一样,凭空从袖口里抽出了一根绿油油的,活拨乱跳的藤条。

  当藤条在接触到安烈的瞬间,仿佛像一条鲜活灵动的蛇,在安烈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将他从脖子到脚都裹了起来,被裹成蚕蛹状的他活像个襁褓中的婴儿。

  接着,安息就这样简单粗暴的将人给拖着走了,就跟她当初将简朦捡回山里那样。

  直到来到崖前,都没听见安烈吭声过,安息侧目看去,就见安烈煞白一脸的紧抿着嘴。

  见安息在看他,安烈就冲她眨了眨眼示意她继续走,别管他,他很坚强,他抗的住。

  面对着万丈深的崖,如果就这样徒手爬上去,也不知道得爬多久,再加上还得带着安烈一起爬上去才行,安息垂着头又看了眼安烈,便独自沉思起来。

  “妖——”

  安息静了静心,开始去感应起神识中的存在。

  “在!”

  神识的深处,妖懒洋洋的颤动了下,稚嫩的童音悠悠回响在神识之中。

  “你能窜到崖上去吗?”

  站在崖底的安息静静打量着屹立在面前,深不可测,高不可攀的危崖。

  妖默了半响:“、、、、、、能。”

  “嗯,那去吧。”

  话音刚落,一根手臂粗的藤条就从安息的袖口里窜了出来,接着就像爬山虎一样深深的攀附在崖壁上,而后飞速往上蹿去,条身渐渐隐没在了云端之中。

  “主——”

  过了许久,久到安息都准备睡一觉的时候,神识里传来动静。

  “爬上去了?”

  安息感受到妖在神识里的动静,那股骄傲劲儿似乎是在向她邀功。

  “嗯。”

  妖欢欣的颤了颤。

  “那你在上面找个地方攀紧,要牢固,我要开始爬了。”

  安息微微一笑,看着妖,她就想到了山里的那些古灵精怪,活泼调皮,又惹人喜爱的精怪们,不经心头一暖,整颗心都变得软塌塌。

  妖轻轻晃动:“嗯。”

  安息确保一切无误后,扭头对着安烈缓声道:“你先在这里等我,等我爬上去了,就拉你上去。”

  “你一个人可以吗?可惜我没法帮你,反倒还给你添那么多麻烦,我——”安烈紧张的脸色发白,神色之中的担忧都快要溢出言表来,神情又渐渐染上了深深的愧疚和哀伤。

  安息忽的沉默了下,静看了眼安烈,缓缓开口:“可以,你也不算麻烦。”

  “好,那你小心些,不用着急也不用担心我,慢慢爬,总之你要平安。”

  安烈愧疚不安,嘴唇蠕动嗫喏,最终千言万语都只道出浅薄祈翼。

  阳光拂照大地,温热的驱散了覆盖着崖底的厚重暗沉湿雾,息息之间也逐渐有了温度。

  安息瞧着缕缕明媚的阳光,从索饶在危崖半腰的云雾间透来,浅薄稀碎的阳关正洋洋洒洒铺照在崖底的各处静谧间,纷纷接受着浮光点缀,周遭的一切都不在灰暗。

  安息将藤蔓从袖口中扯出,然后将那头缠在了安烈的身上,接着就拽起攀附吊在崖壁上的藤条,一步一步开始往上爬去。

  安息慢哼哧哼哧的爬了一上午,等她彻底爬上去时已是午后,往常这时正是她午休补觉的时候。

  爬到崖上的安息并没有停歇,而是把垂落的藤条给收拽了起来,崖底的安烈便随着藤条一起往上拽去。

  安烈虽然只是年满十五的少年,但是他的身形重量却是一点也不含糊,再加之将一个重物从那么深的地方要拽到上面来。

  正常情况最少也得需要两个以上的成年壮汉,以拔河的姿势才能将他从下面给拽上来。

  安息将安烈拽上来时并没有费多少力气,而在安烈上来的那一瞬间,那一整根藤蔓突然尽数断裂,化成了齑粉碎末,随风四处飘散而去。

  而刚刚挨到崖边的安烈随着身上藤蔓突然消失,整个人都重心不稳的往后跌落而去,裹在身上的藤蔓让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无能为力的看着即将重回崖底的自己。

  安烈狠狠的倒吸一口气,只觉得这一刻他那心跳似乎都停止了,这回摔下去,不仅没有半点活路,他的身体铁定也得摔的稀碎。

  安息瞳孔一缩,消失的藤蔓令她猝不及防,接着身体比脑袋更先一步的反应过来,眼疾手快的将悬空的安烈给一把拽住扯了上来。

  安烈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像一条浅坑里挣扎到已经缺氧的鱼,失神的瘫软在地上。

  安息盘腿坐在安烈身侧,闭目养神:“妖,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消失?”

  妖自觉理亏,满含歉意的弱弱道:“咳咳,主,我刚醒,原力还没恢复,这个太耗精力了,刚刚没撑住。”

  安息无奈叹气且疑惑:“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妖微颤掩饰着生出的那丝慌乱心虚,故作疲惫道:“主,对不起,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精力被损耗殆尽了,现在需要休眠。”

  “嗯好。”

  最后,安烈被安息给拖回了族里,安息因为饿了要去‘干饭’,就让安烈自己找族人把他带回去。

  画面一转,便是十九岁的安息。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云不淡,风不轻的一天,那天阴云密布,暗沉沉的一片覆盖在天地之间,好似那乌云就顶在每个人头上,那天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那人又来了。

  时隔十四年,那人又一次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记得与这人初次见面的时候,这人见她的第一眼,对她张口就是‘魔头、煞星’。

  这人的话无疑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让她与族人本就不和的状态,变得更加僵硬,让她与族人之间原本就生出间隙的关系,由一道龟裂的裂缝直接破开成了大裂谷。

  那时她对安息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是她吗?不是吧?——不,你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