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西装与校服>第55章 劫

  席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承泽飞家里走出来的。

  外面零度左右的气温,他甚至忘了拿上外套。

  在单加面前,他如一个明明兵荒马乱却故作逞强的小丑,他的尊严、他的感情在单加轻描淡写的口吻里,好像根本不值一提。

  他一边走一边给承泽飞拨电话,但是对面一直无人接听。

  他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不论单加说得是真是假,他一定要一个答案,一个承泽飞亲口告诉他的答案。

  他的心猛烈地跳动着,室外的寒风吹过被冷汗浸透的衣衫,带来彻骨的寒意。

  他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特别是看到在单加那张照片的时候。

  如果其他的还可以解释是前任关系,那张照片就好像一个明晃晃的证据,证明承泽飞已婚的身份。

  照片上的承泽飞看起来比现在更年轻一些,搂着身旁单加笑地那么快乐,他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那股新婚的幸福感。

  如果承泽飞真的是已婚,那他怎么办?

  怎么办?

  他不敢想下去,这个假设让他心脏一阵剧烈的颤抖。

  承泽飞之前明明承认喜欢他,却又数次拒绝过他,他一直不懂,只觉得也许是年龄的差距,也许是自己配不上对方,现在想来,承泽飞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否正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有婚姻在身?

  忽然之间,许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全部串联在一起,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他感到一阵阵的后怕,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眼前阵阵晕眩,一种被欺骗之后的巨大恐惧感扑面而来,将他没顶。

  他闭了闭眼,手指机械地继续拨着电话。

  忙音不断响起,之后就是一阵机械女音提示请稍后再拨。

  一种巨大的恐慌让他再也撑不住,曲着冻得僵硬的四肢,在马路边跪了下来。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老天真是待他不薄。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他们在一起所有或心动、或温馨、或缠绵、或痴迷的各种瞬间,都会像一记记耳光,响亮地扇在他的脸上。

  昨天他甚至还幻想着和承泽飞以后在法国的生活,他可以去巴黎读书,继续学画,巴黎是艺术家们的殿堂,他甚至满心欢喜自己可以在那儿开展他的美术事业,以后还可以把阿公也接过去享受老年生活,有承泽飞、有阿公,那生活简直太美好了。

  现在这些幻想都让他惶恐、后怕。

  他的父亲就是因为管不住下半身,在他还没有任何记忆的时候就跟母亲离了婚,他母亲那短暂的生命里一直在咒骂出轨的男人和勾引他的小三。

  如果承泽飞真的和单加有一纸证书,那他绝不能接受,已婚,是他不可触碰的底线。

  他不能成为自己最厌恶的人。

  他一定要找承泽飞问清楚。

  他一屁股瘫软地跌坐在地上,身体靠着马路边的护栏,继续拨着电话。

  眼泪啪地一声干脆利落地掉在手机上,被他飞快地抹去。

  不断路过的行人朝他看来,都在好奇这个年轻人遭遇了什么。

  他一点不在意,周遭的声音和行人对他而言就如虚幻的场景一般,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他浑身好像触电一般,弹跳起来,立刻按了接通。

  对方却是画室的潘老师。

  潘老师语气一如既往的热情急切,只告诉他美术联考出成绩了,让他赶快去查分。

  席昀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快速答了个好,又怕潘玉听出异常,匆匆挂了电话。

  他在马路边坐了许久,才用两条冷透了的腿支撑住身躯慢慢站起,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边走边坚持用僵硬的双手继续给承泽飞拨着号。

  直到他如行尸走肉般走回了家,电话也没有打通。

  *

  阿公一开门,还未开口,先吓了一大跳。

  席昀穿着单衣,脸色既青又白,嘴唇冻得乌紫,浑身冒着寒气,整个人宛如一具僵尸。

  阿公看了半天才确认这是自己的孙子,一边烧着热水一边把席昀往卫生间里推。

  弄堂的老房子并不暖和,但是比外面还是强上不少。

  席昀之前跟阿公讲过元旦假期会和同学出去玩两天,但是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突然回了家,怎么都解释不过去了,不过幸好阿公什么也没问。

  他洗了个澡,裹紧厚厚的棉被躺倒在小床上。

  “哎哟,造孽啊,这么冷的天。”阿公一边感慨一边给他灌下一碗感冒汤药。

  阿公本来要出门排练唱歌的计划被突然回家的孙子彻底打断了,他坐在席昀的小床边,眼神充满担忧地看着他。

  席昀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面,一动不动。

  他曾经一度以为承泽飞是老天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他是不是错了?

  从头到尾他都错了吗?

  他的眼泪如断线的雨滴一般一声不响地落下,浸湿了小床的枕头。

  不知是不是阿公那碗感冒药起了效果,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承泽飞颠鸾倒凤,而他满脸意乱情迷,正沉醉其中,突然单加的脸出现了,那张脸在他的梦中越放越大,越贴越近,单加一脸嘲笑,讽刺他是小三而不自知。他急得百口莫辩,他想拉住承泽飞,让承泽飞解释,却发现身边人早已变成泡沫幻影。

  不知什么时候他妈也来了,他妈闭着双眼,脸色一片灰败,和他最后在葬礼瞻仰遗容时看到的样子一模一样。那双眼睛骤然睁开来,里面满是赤红的血丝,嘴唇一张一合,怒斥他不知廉耻,竟然喜欢男人。

  这个混乱的噩梦吓得他猛然惊醒。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冷汗涔涔。

  他以为自己只睡了几分钟,但是一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

  阿公早已不在他的床边,厨房里传来铁锅和铲子碰撞的声音,一阵带着烟火气的香味飘来。

  他才发觉,他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