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昀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
睡梦中,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难受,忽冷忽热,恍如一会儿在油锅一会儿在冰窖。
等他醒来,墙上的壁钟显示已是下午五点,他无精打采地眨了眨眼皮,只觉得精神没有任何好转,反倒更加疲惫。
阿公坐在一旁看着电视,听到他醒了,赶忙走了过来。
“没发烧,我给你量过了,快把药吃了。”阿公把桌上准备的药一把放在席昀手里,絮絮叨叨道:“夭寿啊,你身体里的寒没有发出来,容易生大病。”
看着席昀僵硬地把药片一把吞下,阿公才起身去厨房忙活晚餐。
席昀瘫软在小床上,习惯性地摸出手机,这才发现早就关机了。
他充上电,屏幕刚一亮起,无数条未接电话提示音雪花般地弹出,全是承泽飞,后面还跟着许多条信息,先是问他宝贝怎么了,后面又解释自己刚刚在飞机上没有接到电话,又过了几个小时看席昀一直没有回复估计急了,只让他快点回电。
怎么了?
他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了,
有人称自己是承泽飞的合法伴侣,上门宣誓了一番主权,最后把他骂地落荒而逃。
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过了最初的惶恐焦虑阶段,又睡了一天一夜,他莫名其妙地想通了不少事情,心也变得麻木不仁起来,事实的真相也许就在眼前,但他不那么急着想知道了。
如若单加说得都是真的,那无非就是承泽飞从头到尾在骗他。
在他们那个阶层里,他算个什么东西呢?
承泽飞早知自己喜欢他,所以随便逗弄一下,他立刻就摇头摆尾的贴上去了。他唯一的优势就是这一身好皮相,值得男人多操上几回。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真相,那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未接来电里还有一条来自阮越,兴许是看到席昀没有回复,阮越又发来一条微信,急切地问他查分没有。
席昀回复了个“没”。
字刚一打过去,阮越就拨来了电话,语气很是兴奋,不用问都知道考地肯定不错。
席昀诚实地说他完全忘记这回事了,阮越大叹不可思议,成绩都出了两天了居然还有人不去查分。
不过阮越很快就从席昀的声音里听出了些不对劲,“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难道你阿公……”
“啊呸,我阿公好着呢。”席昀都要被他气精神了,这是哪来的损友,他有气无力道:“没什么事,就是忘记了,等会儿就查。”
家里没出什么事儿,只是他自己出了点事儿。
他遇到的这件事的狗血离奇程度基本只在知音或者网贴里面出现,通常还会配上耸人听闻的标题,保证不在阮越的理解范围。
正当他准备含糊两句挂电话的时候,突然听阮越道:“其实……承泽飞也来找我问你的情况。”
“……”
“啊,你不要担心,我什么都没跟他说,毕竟我什么也不知道,他好像找不到你,很急。不知道从哪儿找到我的电话,啊不对,肯定是林宇彬那个混蛋给他的……”
“……”
阮越试探地道:“你们还好吗?”
席昀顿了顿,语气幽幽:“说来话长。”
看本人这反应,阮越明白了过来,闲扯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最后又叮嘱席昀快去查分,明天他们再当面交流。
放下手机,席昀在床上发起了呆,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明天就要上学了,元旦三天假期就这囫囵吞枣地过完了。
原本他最期待的三天,最后结束地这么不堪,谁也想不到。
他正发着呆,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他瞅到屏幕上“承泽飞”三个大字,麻木的心还是重重地跳了两下。他犹豫了许久,没有按下接通键。直到电话断了,他才如释重负。
可是很快,铃声再次响起,隔着电话他也感受得到对方的执着,明摆着要打到他接为止。
席昀的心里转了十八个弯,最后决定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给自己来个痛快,死也要死个明白。
“喂。”
*
席昀捏了捏手心里的白金戒指,把它揣进兜里,“阿公,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阿公正弄完一桌子热菜,还用砂锅煲了份竹笋鸭汤,准备给孙子补补,急道:“哎呀,我刚做好饭,你去哪儿啊?”
“同学……有点事情找我,我很快回来。”
“那我给你留着饭啊。”
“行。”他不好拂了阿公的心意,先答应下来,匆匆出了门。
他刚刚在电话里才知道,承泽飞就在他楼下。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承泽飞是怎么知道他家地址的,不过他相信这些对承泽飞都不是什么难事。
一出门来,才发现外面飘着细细的雨,他睡了一天一夜,这阴雨天竟还未过去。
冬天的夜晚黑的额外的早,男人穿着一身大衣斜靠在黑色的越野车边上,眼睛直直地盯着朝他走来的席昀。
他稍一走近,才看清承泽飞头上、身上都蒙着密密的水珠,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承泽飞看起来很疲惫,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和平时即使工作到很晚也神采奕奕的样子很不一样。
而且他身上烟味极重,好像整个人在烟灰缸里浸泡过了一样。
“上车?”承泽飞率先给席昀打开了车门。
“不上。”席昀低着头,他不想看男人的眼神,他知道那个眼神里定然充满了眷恋和爱意。但他知道一些事情之后,这些爱意的真假让他不得不怀疑。
承泽飞提议道:“那我们去哪里坐坐?”
席昀并不看他,只生硬道:“有什么话你就在这儿说吧。”
承泽飞顿了顿,有些不知所措:“宝贝……”
“不要叫我宝贝。”席昀的表情生冷,在承泽飞提到“宝贝”两个字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不适。
承泽飞叹了口气:“你见到单加了?”
“对。”听到单加两个字,席昀终于抬起了头,他想仔细看看男人的表情,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不止如此,我还见到了你们的结婚证。你有什么要说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