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堕落玩物>第75章 【75】“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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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之后的清晨,林奚接到了骆时的电话,《金箔夜》六月开机,这是一部人物传记式的电影,他是唯一的主角,鉴于人物背景的复杂程度,骆时准备提前带他去赌场找找状态。

  林奚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看剧本,抬起头,“去哪,维加斯?”

  “奥城。”骆时道。

  这部戏少部分取景地在港城对岸的东城小渔村,大部分在港城,人物成年之后大多往返于赌场和港城之间,赌场的景会单独搭设,但具体位置还在商讨。

  奥城。

  手里的剧本被攥出了难看的褶皱,林奚浑身僵硬。

  “距离近,条件成熟,而且靠近南边渔村,跟人物背景符合。维加斯那一套太西方,如果要玩大的,准入门槛很高,我们很可能被黑帮盯上。所以……”骆时慢条斯理的分析,却发现对面渐渐没了声音,“江老师,你在听吗。”

  林奚所有的精神都被冻住,嘴唇有些僵,“……在听。”

  骆时听出他话里为难,“你不方便。”

  不是问,单纯的陈述。知名的大导似乎都有这个毛病,说话很少用不确定的语气,尤其是在片场,往往不容置疑,不需要回答,只需要按他的理念执行,不过这大概也是他们作品风格明显的原因。骆时不知是不是继承了方既白这个毛病,而且更甚,只要聊起电影,连日常说话间都带有不容商量的意味。

  林奚瞳孔逐渐抽紧,一句“方便”压在口里,半天也没说出。

  如果说过往的记忆能够分段被消除,林奚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奥城这两个字从他生命里彻底剜掉。

  所有的一切就是从他踏进那个地方的那一刻起,开始越走越错,越走越不可挽回,然后一步步踏进地狱。那是他人生和爱情的埋骨地。直到到现在他偶尔还会做噩梦,梦到自己被扒光了游街示众,然后被一群看客按斤两叫价拍卖,蒙着面的刽子手用刀把他切成一块一块,卖给看不清脸大笑的人。

  骆时等得有些不耐烦,手里不知道敲着什么,一下一下响,“地点还是行程,有问题可以说,但我认为提前进入人物是必要的。你本身就是体验派,但身上的气质太干净了,现在去演娄危就只能是‘演’,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作为一个演员,林奚知道他说的没有任何问题。

  默默把那些恐怖翻涌的记忆压进脑后,林奚攥着电话,干痛地咽了咽嗓子,“没问题。导演,什么时候动身。”

  骆时动作很快,不到半小时就把行程安排发给了他。

  六月份进组,他们要在奥城呆至少一个月,除了研读剧本的时间,其余时间都泡在赌场。

  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办。林奚看了下日历,跟骆时告了一周假。骆时没有为难他,跟他约好时间奥城见,只是晚上跟方既白吃饭的时候说起,他多问了几句。

  “去外地?”方既白筷子停了一下。这两年林奚除了国外演出就是跟着他的团队base海市,鲜少有需要去外地的私事。

  “嗯,”林奚吃着他夹过来的虾,淡淡道:“后天清明,我想回港一趟。”

  方既白一拍脑袋,“抱歉,忙忘了。港城那边我叫人提前准备,明天我有个会,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早上都可以启程,你定时间,我来安排。”

  姜淑曼过世的这两年,林奚忙得马不停蹄,但每年一定会回港两次,一次春节,一次清明。方既白知道他这个习惯,之前要帮他安排,却都被林奚婉拒,他素来不爱勉强别人,所以作罢,只是这次,他想自己有资格陪他一起去。

  听他要陪自己过去,林奚下意识就要拒绝,方既白的时间都是按分秒来算,花在这些小事上叫他消受不起,“不用,只是扫墓而已,何况也呆不了多久,没几天就得去奥城,你别耽误公事。”

  方既白缓缓放下筷子,面上看不出喜怒,抱起臂,“江老师。”

  “嗯?”林奚一愣。

  方既白好整以暇望着他,“我是你什么人。”

  林奚握着筷子,没反应过来,方既白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虾,“我在追你,江先生,麻烦你时刻铭记一下,不然我也很有挫败感。好歹也是在人前认过我准男朋友身份,这么转头就忘说不过去吧。”

  他总是能很坦然地把这些话说出来,林奚却多少有些窘迫,想不出什么话来分辨,方既白笑着又把话接过去。“所以,陪你回家扫墓不是我这个准男朋友该做的么,什么叫麻烦,你是不是对我太见外了。”

  林奚顿了顿,“知道了。”

  他这么听话,方既白却忽然有些不想放过他。这段时间他们的相处也算缓步升温,虽然不激烈,也不越界,但他能感觉到林奚在努力接受他。人总是贪心,一旦尝到甜头,就忍不住想吃到整块糖,比如现在,他淡淡看着林奚,微微眯起眼,“知道什么了,江老师,说给我听。”

  林奚没想到这一问,手里的虾咬了一半停住,“什么……”

  “你说知道了,知道什么了,告诉我。”方既白言语温吞地咄咄逼他,“我想听你亲口说。”

  方既白无疑是一个聪明人,他们相处的所有时间,都保持着刚刚好的舒适距离,偶尔会有暧昧的擦边,但不叫人厌恶。都是成年人,林奚知道他想要什么,也不想玩什么欲擒故纵,其实他原本想,如果就能这样温温和和的水到渠成,那样最好,但此刻,被他这样突然的冒进逼到墙角。林奚有寸许的慌乱,好在很快又缓过劲。

  既然已经决定努力接受,那就没必要闪躲,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林奚渐渐镇定下来,脸色却有些发红,“知道了,你不一样,以后我会习惯多麻烦你。”

  方既白笑意渐盛,眸子却暗了些,某个颓败的影子在他脑海里晃过去,心里忽然冒过一个低俗幼稚的恶劣念头,想要被比较,想要压过谁。

  方既白低声道:“不止。江老师,我还是唯一能站在你身边的人,唯一能陪你回家,陪你去见母亲的人,是么。”

  这番话说得莫名有些压迫感。不知道怎么,闻傅的身影从眼前闪过,林奚忽然想起他从前陪在姜淑曼病床前温声说话的样子,那时候他们已经闹得无话可说,自己对他视而不见,无论给他什么脸色,闻傅都是好脾气的接着,然后低声哄他,期盼他能给些回应,但最终都是黯然转头。

  林奚言语微滞。

  方既白像是瞬间就抓住了他眼底的出神,他极具侵略性地倾身过去,用拇指蹭了一下林奚的手背,叫他回神,又盯着他的眼睛,不叫他闪躲,重重问了一次,“林奚,是么。”

  而他的眼神却像是分明写着,林奚,你在想谁。

  林奚被他手烫的轻颤,随即垂下眼睛,把不该有的人强行清出去,然后回答他:“是。”

  是,现在只有眼前的人可以,没有别人,他也不该、不能再想其他人。

  终于心满意足,又或是心脏落地。方既白身上的压迫感顿时消失,他俊朗的眼睛挑起来,带着几缕随意的倜傥,对林奚说:“我很高兴。江老师,我觉得我快走到你心里了。”

  所幸这话并不需要林奚回答,否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心里莫名其妙的那怀愧疚。

  之后的时间,方既白没有再提什么叫他难接口的话,如以往一样,跟他聊新电影,聊骆时的拍摄风格,聊人物感觉的把握,最后说有空会常去探班。

  林奚听着,适时回几句。晚饭之后,方既白送他回家,在门口,笑着问林奚是不是应该像偶像剧那样请他进去喝杯茶,林奚礼貌地说时间太晚,他也不恼,自然地揉了揉林奚的头发,叮嘱他好好休息,回港的事他会尽快安排,然后就离开了,却没注意到他身后,林奚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终于松了口气。

  回港的飞机安排在后天一早。

  落地的时候港城冒着小雨,从机场出来,就有安排好的车辆在等。

  黑色的宝马7系轿车被洗的崭新,送他们去墓园。

  到门口就有工作人员把他们拦下来,“唔该出示下证件,做个登记。”

  其实这里原本是一片野坟堆,旁边都是些破旧居民村,时间太久,环境太糟,连政府都懒得对着一处做规划,只等哪天一铲子推平了事,却没想一两年前这一片地忽然被一个国外来的大老板买下来,说是要搞开发。

  原本大家都以为只开发周围村庄,改建楼盘,便纷纷担心这墓园迟早会被铲平,多少人的祖坟都在这一带,叫他们做梦都睡不着。但没想到那老板财高心善,不但没动这里面的坟茔,还顺带连这片墓园一起做了维护,去年来的时候绿化已经做满了,今年看着比去年环境更好。这叫周围老人提起这老板都赞不绝口满心感念,林奚也是其中之一。

  方既白没动,林奚打下车窗,工作人员在这两三年了,一下就认出来他,热情招呼,“江先生好,您年年准时。“

  林奚递出他的身份证,顺带接过登记簿填好,随意聊道:“这一年又辛苦你。刚才上来,我看墓园又在施工,是又要修?”

  工作人员把填好的表收回去,“是啊,老板前两日来,看有几排墓碑年久失修,上面的字都看不清,叫人统一修补,谂住再有半个月就可以整好。”

  “那老板前两天来过?”林奚问。

  “三日前的傍晚。”工作人员记性很好,“其实那老板每年清明都要来,好像是有亲人在这,旁人唔知罢了。江先生今日来得早,如果你走得晚,或许还能碰得上。“

  “有亲人在这?”林奚有些奇,他从小就住这里,谁家有什么出息孩子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会讲讲,他倒从没听过谁家出过有钱人亲戚,“他姓什么?”

  工作人员挠挠头,本来也是顺嘴闲聊,没想到林奚倒真有心追问,含糊道:“诶具体我也唔明,那老板每次来都很低调,也不叫人跟着,是我有次看见他车里放着奠花,而且每年的年节都来,乱猜的。”

  林奚看出他有为难,解释道:“冇事,是我幼时住在这里,想是否有交情,好奇问问,不方便讲也无妨。”

  工作人员才放下心,打哈哈道:“其实我们下面做事的,也不知道老板的情况,不过有次他在我桌上签字,我瞥了一眼,好像是姓林的,再多就真唔知了。”

  林奚点头,从兜里拿出一张提前准备好的支票,封在红包里递过去,“一封利是,如果这里还需要添置什么请拿去用。”

  工作人员都是正式的员工,赶紧记下,说会上报。

  打上车窗,要走时候,一边方既白伸手过去,“等等。”

  他从车窗里递出一张刚填好的支票,以及这辆车司机的联系方式,“一样,有需要可以再联系。”

  林奚立时截住他,“不用,你做什么。”

  方既白笑笑,把支票塞给工作人员,打上车窗,吩咐司机往前开,道:“第一次见伯母总不是空手来,算我的一点见面礼。”

  见林奚还要说什么,方既白抵住他的嘴唇,“刚说过要多麻烦我,现在就开始变卦了,江老师,你变心好快。”他随意笑笑,“好了,不是白送,你等等在伯母面前多替我说说好话,就当我这见面礼没白给,好吗。”

  林奚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一时不知如何拒绝,只叹了口气,“太破费了。”

  方既白看着他,眼神浮动。然后伸手,试探着搂住他的肩。

  林奚瞬间浑身紧绷僵硬,方既白察觉到,没松手,也没再动,只是这样看着他。他留下的距离和力度刚刚好,推开也好,顺从也罢,都由林奚决定。

  僵了几瞬之后,林奚像是缓过来神,如同做了什么决定。接着,就见他看着方既白的眼睛慢慢垂下去,身体勉力放松了下来。

  意识到林奚在做什么,方既白登时坐正,心脏开始凶狠地狂跳,他遏制着内心的激动,手臂微微用力,居然轻而易举就把人揽在了自己肩上。

  “林奚,”他忍不住,低声叫他,声音都没出息的激动发颤,“你……”

  他迫不及待想问,你这算是答应我吗。

  但又强行用理智唤回自己,最终,还是给他留了余地,克制着说:“这是我做过最物超所值的一件事,江老师。”

  ·

  当宝马缓缓行上山顶,往目的地靠近的时候,山脚下的墓园门口,一辆低调的林肯刹停住。

  工作人员刚拿着登记簿过去,看见来人,眼前一亮,什么本子都丢一边,忙招呼,“林先生,您来了。”

  林肯车里,西装革履的男人迈下车,接过司机手里的黑金长柄雨伞,冲工作人员略微点头。

  司机从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捧花和奠物,交给他,不放心地问:“路不近,少董,不如还是坐车?”

  那人接过他手里东西,嘱咐他回车里等。然后撑着伞,熟稔地往半山腰上信步行去。

  他走得笔挺,背影高大,却在微雨中渐渐朦胧模糊,竟显得有几分孤单。

  那工作人员跟着看过去,大概是今天刚聊过这位老板,就忍不住跟身边的司机多舌闲话,“林sir望着还是后生,是看亲人?”

  那司机收回视线,看他一眼,言语间克制有礼,“少夫人的母亲过世两年,先生来拜望外母,请唔好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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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总:追妻第六天,妈的丈母娘也要被抢了,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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