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堕落玩物>第60章 【60】最后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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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升机里,发动机和螺旋桨的声音轰鸣蔽耳。

  林奚坐在狭小的后座里,带着降噪耳机,脑海里却仍然有巨大的声音嗡鸣作响,要冲破他的鼓膜。

  他茫然的坐着,手无意识般地捂着心口,像是在想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想。

  方既甜侧着身体,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奚的侧脸。他这个状态叫她有些害怕,以为他受了什么虐待,却又不像。她好几次想开口,都强忍了回去。

  但从上飞机到现在都半个多小时了,他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就保持着上飞机时的状态,叫方甜甜实在有些忍不住,伸手揪住林奚的衣袖,“奚……”

  话没说完,就见坐在廖在野坐在另一侧,聚着眉峰,向她比了个嘘的手势,轻轻摇了摇头。

  甜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愣了愣,乖乖坐了回去。

  廖在野说完,却没坐回去,而是凝视着林奚的脸,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袒露自己的别有用心。

  不是他想趁人之危,而是他知道,这个时候,林奚根本不会注意他,甚至无所谓这里所有人的在不在。

  廖在野酸涩的苦笑自嘲。

  这张脸还是和初见时候一样叫人惊艳,从那时候起,就一直吸引着他,而且越了解他,喜欢就越发不能自控。

  原以为这不过是一只不入流的金丝雀,卖身傍金主而已,却没想到他真的干干净净,看着没有锋芒,内里却坚不可摧,爱也爱的纯碎,弃也弃地果断。

  难过的是,直到刚才那一刻,他才彻彻底底的确定,林奚的爱没有一丝一点属于他,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属于另一个人。尽管那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但怎么办,他竟然连责备他都有些舍不得。

  当那个人抬起手,伸向林奚的一刹那,廖在野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都被抽干了,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脖子,手不自觉的紧起来,那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喜欢他。他无比害怕林奚就这么答应那个人,因为那双眼里的撼然震动不是假的。

  平心而论,闻傅能为了他公然和苏家退婚,甚至跟家族决裂,还为了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低声下气到那种境地,都是廖在野没想到的。

  最没想到的是,闻傅居然敢公然出柜,跟林奚求婚。

  别说林奚了,就连他自己当时震惊的不会动了,闻家是什么家境,他敢公开自己性向,损失的不仅仅是姻亲利益,更是寰茂的声誉,国内对同性恋是什么环境,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出道第一时间,柯颖给他的三句告诫,其中一句就是:“别把你国外同性恋那一套带过来,否则就在被圈子封杀之前自己给我滚!”

  他一个演员都不敢沾染,堂堂闻家太子爷,居然能为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做到这一步。

  说不清是谁疯了。

  只记得,是林奚先回过神,回以淡淡一句,“到此为止。”

  ·

  螺旋桨在高空盘旋,越飞越远,挟着狂风,最终消失在人们视野里。

  破败狼藉的院子里,荒芜一片,此刻,只剩下闻傅一个人。

  他还保持林奚离开时的动作,像是被灵魂抛弃了,不知道该到何处去,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仿佛时间从林奚离开的那一刻完全的静止了。

  他第一次茫然无措的像个孩子。

  闻傅愣愣站在原地,灵魂在疯狂叫嚣回响,肉体却死僵在原地不动,所剩无几的理智居于二者之上,竟然死死压住了他恐怖泛滥的占有欲,没再强行把人留下。

  他曾无比自私的认为林奚是他的私有财产,无论他如何待他,他都活该待在自己身边,那也不能去,直到被玩腻厌恶扔掉,都是活该!

  后来,他可怕地发觉自己居然爱他,却仍旧自私,甚至用更加恐怖的占有欲和卑鄙手段将他强行关在身边,明知道他越来越不快乐,却仍旧不愿放他走,美其名曰那是爱和补偿。

  而刚才那一刻,他虽然痛彻骨髓,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他真能幸福。”

  来之前他曾说,如果这件礼物林奚不收,他不会再强迫他。

  此刻他无比确定,现在的他,比过往任何一刻都更深得爱着他,尽管这一刻他痛得消解了自己,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高兴,起码走的这一刻,林奚是开心的吧。

  其实他准备了两件礼物,戒指他不要,那就送他自由。

  良久伫立之后,闻傅收回空落落的手掌,摩挲了片刻,他恍惚也觉得有些累,想回车里躺一躺,不等他慢吞吞走到车上,口袋里电话响起来。

  “少、少董!不好了,病人出现大面积器官衰竭,已经陷入昏迷,恐怕不撑不过今晚!”

  闻傅从头到脚,刹那之间僵硬冻透了,他甚至没有时间再去安排什么,第一反应就是冲上车,往最近的机场赶,然后不断的给林奚打电话。

  如果赶不上,如果赶不上。

  他浑身冷汗,他的人生极少有这种大惊大悲的情绪起伏,这几天他却分秒都在尝。

  如果林奚赶不上这最后一面,他会怎样,闻傅根本不敢想。但他自己也穷尽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Kors知道消息,当即安排了直升机在最近的机场待命,顺带告诉他,林奚的手机还在卧室的桌子上,没有带走。

  闻傅顿时想起林奚是怎么被带走的,怎么可能带着电话,自己简直愚蠢的该死。

  他赶紧掐断电话。但是还有谁能联系到林奚,还有谁……廖在野,他们在一起!

  闻傅现在没有任何多余心思想别的,赶紧叫Kors去查廖在野的电话,他自己也从上往下翻着通讯,找出了方甜甜的电话,救命稻草一样拨了过去。

  直升机正在横渡大洋,脚下一片澄澈的深蓝,机舱里却没人动一下。

  方甜甜正靠着小窗,无聊地往下面看,手机却突然震起来。

  她吓了一跳,好在机舱里杂音够大,林奚还带了降噪耳机,她下意识瞥过去,发现他还在发呆,才悄咪咪掏出来,看见上面是闻傅的名字,心里一惊,想也没想就狂按挂断。

  可没想到,刚按断闻傅却又打过来。

  方既甜又气又烦,这个混蛋竟然还敢来电话,肯定是还想纠缠,直接把人拖进了黑名单。

  她动作太大,惹得一旁两人都转过头,林奚淡淡蹙着眉,方甜甜当即摆手,“没事没事!骚扰电话!我挂了!”

  她不自然的动作太大,看着过分夸张,不过好在其他两人都没心思烦这件事,转眼也不在乎这件事。

  可过了没有二十分钟,廖在野的电话也响了起来,他刚掏出来,方甜甜却像有预感似的,一把夺过来,“别接!”

  两人一愣,方甜甜顾不得太多,看见是那个号码之后,再次果断按灭,然后拖进黑名单,一气呵成,完了才发现这两人都是一脸不解的盯着她,廖在野更是眉峰顶的老高,像是有些生气。

  她赶忙解释道:“那个……是狗仔,港城最大的狗仔,不能接。”

  说着把电话递了回去,林奚没精神追究,只虚虚地问了句,“还有多久。”

  廖在野立刻拍拍前座的人,示意两下,前座人比了个手势,他坐回来,对林奚道:“你睡一会儿,飞伯尔克还要九个小时。”

  林奚听罢,点点头,向后靠在座位上闭眼休息。

  廖在野却莫名觉得哪里不对,低头看自己的手机,方甜甜在一边拼命给他打手势,一个劲儿摇头,廖在野见状,像是明白了什么,眉头一松,把手机揣回了兜里,也跟着休息。

  电话始终不通,闻傅急得满头冒汗。

  Benz直接闯进了机场,直升机已经在待命,等他上去,就急不可耐地旋转起螺旋桨,毫无间歇地飞往伯尔克。

  那小子到底带林奚去了哪,再晚恐怕要赶不上。

  赶不上什么,他不敢想。

  这么多天恐惧在这一瞬间被拉到最大,那根弦被逐渐逐渐绷紧,眼看就要抻到极限。闻傅手脚冰凉,他吩咐Kors加大马力去找人,哪怕是亲自去敲方家的大门,也要把这人给找出来。

  Kors知道情况,没有拖沓立刻去办。

  从这里飞伯尔克,最快也得十一个小时,他还有一些时间。

  闻傅心里搜索着所有可能的办法,忽然眼神一凛,想起一个人。

  他曾经派人查过那个人的电话,就算在两个小时之前,他还恨不得把那人撕碎了,但现在他却管不了那么多,如果那个人能知道林奚的消息,不,那个人一定知道,就算要他向他下跪也无妨。

  “滴——”

  “滴——”

  “滴……”

  漫长的等待之后,有人说话了!

  闻傅惊喜之极,可还未开口,就听对面传来:“抱歉,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云城雪山是世界之巅,太高的地方信号极其稀薄,尤其是采风的人往往爱去偏僻的景色,信号更难覆盖,加之拨电话的人也在直升机上,信号多少会被干扰,如此两相对接,如果能接通,才更像是偶然。

  闻傅气急败坏地狠狠甩了几下手机,第无数次重新拨过去,手机屏幕上显示“方既白”三个字,跳了很久很久,直到电话自己挂断。

  希望彻底被掐灭似得,闻傅捏着手机,却不知道还能再给谁打。

  茫然很久,他才重新掌起手机,眼睛里的情绪和神色一点不剩,手不像是自己的,按了一个号码出去。

  这次倒是很快被接起。

  对面傲然没先开口,闻傅却什么骄傲笃定都消失的丝缕无存,先开了口,“爸,帮帮我。”

  那栋房子里刚才发生了什么,闻劭英早就通过监控看到,当他看见自己儿子被打的那么惨,气得差些就协调港城军警过去,但想起父子二人走时打的赌,只能咬牙忍着,全当给这个儿子长个教训,最好就此以后把那个东西忘得一干二净,安心回来接他的班。

  但他却没想到,闻傅此刻给他打电话,他说:“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可以,接班、结婚、永不见他,都可以。帮我找找他,算我求你。我找不到他。”

  闻劭英从未听过自己儿子这幅口吻,简直无奈慌乱到了极点,不像是求救,竟像是求生。他沉声道:“这副样子,到底怎么了。”

  闻傅喉头嘶哑地像是被人生生扯开,说话都带着血味,“他母亲快不行了。这次不见,我怕他……爸,帮帮我。”

  闻劭英沉默不语,接着挂了电话。

  机舱再次安静下来。

  闻傅像是整个人被抽空了,只有心还被一只冰冷刺骨的手紧紧攥着。

  电话再次响起来,是一个半小时之后,闻劭英给他消息:【方家派直升机带林奚去了伯尔克。】

  闻傅他怔怔盯着手机半晌,翻来覆去把简简单单的十四个字看了好几遍,才像是活过来一些,整个人往后一躺,手捂上脸。

  紧绷的情绪险些就要崩溃。

  幸好,幸好。

  林奚他们六时出发,港城时间快伯尔克六七小时,十个小时航程,落地时间是伯尔克的中午,无论如何都是在今晚之前。

  更多的后来他无力多想,只求眼下这一切不要出任何事,只当救他吧。

  .

  伯尔克的中午带着酷夏的闷热,医院停机坪上的温度能灼烫死人,带着不近人情的残忍。

  林奚刚一下飞机,没走几步,整个人就被汗湿透了。但不是被热的,而是从心底渗出来的冷汗。

  他没来由得害怕,就像是某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兆降临在他身上,而他拼命挥开,却挣不脱一样,几十度的天气,他却如置冰窟。

  不行,他得再跑快一些,再快一些。

  直到廖在野拉住他,他才抬起头,眼神都惊慌得不聚焦,还没甩脱他的手,廖在野眼神定然道:“这边!”

  然后牵着他,一边打电话听方家的人报位置,向病房跑过去。

  方甜甜虽然蹬着小高跟,但丝毫没有拖后腿也不娇气,二话不说跟着就跑。

  急救室并不是独立出来的,但闻家的人为了保证没人打扰,把整层楼从电梯口到急救室门口都紧密地围了起来。

  方家的人被全部逼停在电梯口,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无法再靠近一步。

  三道身影迫不及待奔出电梯。

  方甜甜看见这真是当场吓懵了,背贴着电梯墙不敢再动。

  廖在野则第一时间把林奚挡在身后,转头去跟方家的人询问情况。

  而林奚几乎当场愣住,他直接从廖在野背后闯了出来,抓住一个持枪的保镖,也不知道害怕,只知道直愣愣地问:“谁!谁在里面!”

  那保镖被他抓的一骇,扣在板机上的手差点就没克制住按下去,这人是谁,真不怕死吗!

  “让开!”保镖用英语喝道,“退后,退开一些,否则开枪了!”

  林奚却听不懂似得,一直不安的往里面看,看见里面围满了人,心里的恐惧直接将他五脏六腑掏空,他不管不顾直接就要往里闯。

  “林奚!”廖在野大惊,反手去拉他。却没拉住。

  七八个保镖刹那间围了上来,他们看见廖在野和方家人交涉的场景,自觉就把林奚和方家人归为一类,几声警告无用之后,二话不说,军靴直接一脚踹上林奚的肚子,当场就把他踹得趴下。

  廖在野当场暴起,“操!你们他妈的敢打他!”

  他一拳挥上刚才那个踹上林奚的人,当场打飞他一颗牙,众人眼前血沫横飞,但紧接着就被几个保镖狠狠回拳,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不到十分钟,他就被按倒在地上。

  一看见了血,这里的保镖立刻从耳麦中又调了大量的人过来,这下围在里面的保镖除了守在急救室门口的全都举着枪围堵出来,里面还有两个端着狰狞的小型机关枪。

  “别动!退后!”

  “退后!否则我们会开枪!”

  “Back off ,right now !"

  而方家的人一见这阵势,哪有不支援的道理,也纷纷吵嚷着围涌上来把廖在野他们护起来。

  结果两边的人越围越多,越围越多,气氛紧张的如同无数发子弹已经在交火,死亡的气息甚至重过里面的急救室。

  但此刻林奚眼里完全没有这些人,他只想进去看一眼,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确认,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可他刚挣扎着往起来爬了一下,就被一个保镖眼疾手快的狠狠一脚踩住背,只听见咚一声闷响,他整个人脑袋撞到地面,脑子里立刻就是一阵嗡鸣,喉头血腥味上涌。

  方甜甜吓得开始大哭,却什么也不想,跑过去想拉林奚起来,被方家保镖一把扣住堵起来,她崩溃地嚎啕大哭:“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对他啊!里面的是,是……”

  她哭的说不下去,又或是不忍心。

  林奚生生咽下嘴里的血味,他感觉不到痛,不顾一切地想要爬起来,但每次都是刚起来一点,就被人更狠的一脚踩下去,他几乎能感觉自己的脊骨被踩断,仿佛是后背碾着地面,反反复复,五次、六次,十次。

  他嘴唇愈发苍白,嘴角的血迹却越来越明显,眼睛只盯着人群背后的手术室大门,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是谁,告诉我,里面是谁!”

  他只想听一个答案啊!

  这样的场景,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动容,方家的保镖被激起了情绪,怒吼着涌了上来,不畏惧黑洞洞的枪口,直接用身体顶了上去,大喊着:“滚开!”

  “让开!”

  “走狗,你们算什么东西!”

  局势越来越难控制,闻家的人也有些紧张,虽然他们手里的枪不是摆设,但是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真的把这些人全部打死,而且毕竟是方家人,来头不小。

  几个闻家保镖见势如此,忍不住低声对领头的说,“sir,这样情况,要不要报告少董?”

  领头的斟酌了一下,却沉着眉头否了,少董在电话里可清清楚楚说过,只要是方家人,不论手段、不论是谁、不必上报,统统不准放进去。

  里面的人对自家少董多重要,这里谁不清楚,领头的可不敢担这种闪失,心一横,直接一枪鸣向不远处的墙壁。

  “砰——!”

  枪声震耳欲聋。

  也确实叫现场情绪上头的人迅速冷静不少。毕竟真刀真枪,谁敢拿命真的去试。何况这几位,伤到谁回去都得用命交代。

  方家人不再动作,方甜甜登时吓得哭不出声,廖在野也愣了一下,反射性看向林奚,林奚只是安静了片刻,看向急救室的眼睛没丝毫挪开,脸色却更苍白。

  领头的保镖道:“这只是个警告。下一次,这里不会再有空枪。给你们十秒钟,退开!”

  他松开踩着林奚的脚,率先退开一步,开始倒数,手却开始重新给手枪上膛。

  林奚却动也不动,廖在野接着被扔开,他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拉林奚,把他挡在自己身后。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突然间被推开,一个大夫急匆匆的从里面跑出来,面色着急的说着意大利语,门口的保镖脸色一变,紧跟着开始拨电话。

  林奚听不懂,但单从他表情来看,指就知道情况大坏。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挣脱廖在野的手,眼睛猩红的往里冲!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那领头的保镖一跳,枪口直接对准林奚,口中的倒数声音骤然提高:“……GO BACK!YOU !”

  廖在野身体反应直觉就冲上去拉林奚,“林奚!回来,别往上走,这帮疯子!”

  方家的人比他更快拉住林奚,但三五个大男人居然拽不住他,他就像是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往里跑!

  “是谁、是谁!告诉我,那是谁!”林奚像是魔怔一样怒喊着,眼泪都被激烈的挣脱动作甩出来。

  守在门口的保镖不知是在给谁打电话,刚说完话,只听了一句,就死了亲妈一样的脸色,当场捧着电话跑过来,而他身边的医生,却悲伤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进去。

  林奚看着医生表情,整个人像是魂魄瞬间被冻住,但身体还在本能的剧烈挣扎,嘴里牙齿在打抖:“放开我,放开我!滚开啊啊!”

  廖在野看眼湿热,冲上去帮他撞开人墙,“你们他妈的!那是他妈!那是他妈!”

  领头的人愣了一下,似乎在分辨真假,但很快还是采取宁错杀不错放的准则,半远地漠然举枪——————

  砰!

  空气嗡鸣震颤——

  久久不止。

  金色子弹刺破空气,以及无数人的眼睛,所有的画面都被印刻静止。

  一声巨响之后,一道高大的人影闪过,接着是子弹没入身体的恐怖闷响声。

  而就在这一秒之间,病房里面的保镖冲了出来,“Sir!快放人!少董来电,他已经在出电梯,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拦!”

  林奚直直被压得趴倒在地面,而他身上,覆着一道仓皇凌乱的高大身影,将他严严实实挡在身下,而那人的肩膀上正汹涌地渗着血。

  看清来人是谁之后,所有人都愣住了。而就在此刻,急救室的门打开,有什么被推出来,是谁的心跳在响!

  “滴、滴、滴———”

  之后,长长久久的平稳停止声。

  接着就是真的兵荒马乱。

  场面纷乱无比,方家的人赶紧上去把自家少爷小姐扶起来,接着开道帮他们把着急救室的门,而闻家的保镖疯狂喊来医生,紧随其后是推着的移动病床:“少董!”“闻总!”“快点,快点救人!”“叫医生!”

  赶来的医生把压在林奚身上的人抬开,闻傅已经嘴唇开始泛白,眼睛却窒息地盯着急救室的走廊。

  瞳仁漆黑。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谁都没看清他怎么从电梯里出来,又怎么从众多人里一眼看到被包围在中间的林奚,又是怎么撞开他,怎么在毫厘之间毫不犹豫的帮他挡了那一枪。

  子弹穿臂而过。

  可没人再有空闲去追究那些。

  林奚也只是怔愣了一下,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跟他没了关系,刚才是什么东西停了?是什么不再响?为什么急救室不救人了?为什么把人推出来?那是谁,他为什么不认识?他们又为什么要用床单蒙上她的头?为什么?!为什么!

  他摸索着站起来,起初是扶墙走过去,接着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慢慢变成跑,然后变成了疯狂奔跑——

  与他擦肩而过的,是一名年长的医生,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路过他时,面露愧色,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可惜是意大利语,林奚听不懂。

  太好了,多好啊!

  林奚边跑边想,他几乎高兴的笑出来,他听不懂这句,他什么也听不懂,那就不会有坏消息了!太好了,太好了啊!可他为什在哭。

  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只剩他一个人在跑。

  廖在野和方甜甜起初陪着他一起跑,而听到这句话之后,他们不由自主顿住脚步,停了下来。

  林奚听不懂,但他们能懂,那医生说的是一句话,两个字,“节哀。”

  闻傅望着那竭力奔跑的背影,心里只剩下一团漆黑,不敢动弹,直到那个医生跟他擦肩的医生走过来,低头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

  闻傅顿了几秒,看着费南德。接着,没有丝毫犹豫地起身,完全不顾自己肩膀上的伤口,结果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周围人把他扶起来,他连骂人的脾气都没有,他嘴唇在发抖,疯了一样挥开众人,嘴里低念:“滚开,都给我滚开,滚,滚!”

  费南德叫人把他重新架上病床,示意医务人员给他先做紧急止血,他堵在床边,“闻先生,姜女士临走之前,有留下东西给你,并有话叫我转告。”

  闻傅整个人在恍惚和窒息中拉扯,听到这一句,才抬头。

  费南德把手里木盒子递给他,尽量准确的转达:“姜女士只留给您一句话,听翻译,好像很简单。她说,‘以后,他就交给你了。’”

  木质的盒子,沉沉甸甸。

  抱在怀里,叫闻傅彻彻底底喘不过气。

  费南德没再多说,想了想,只道:“她是笑着离开的。”

  闻傅没有任何他颤抖着,剧烈的颤抖,然后用那只没伤的手按住那木盒子,按上有些发锈的廉价铜锁扣,那是鸳鸯锁,轻轻巧巧,他却几次都拨不开。

  可这种场景,周围没人敢动手帮他,甚至没人敢说话,只能远远站着,看着眼前略显滑稽的一幕,尽管谁也笑不出。

  远处的那道身影,终于连滚带爬跑到了门边。

  这时,咔哒一声,手里的锁扣突然开了。

  红木盒子里,是一个老式绒布袋,上面绣着百年好合的字样。

  闻傅木然将它打开。

  那是一根红绳。

  红绳编的手链,中间嵌着足金纹饰,花色是老旧过时的样子,格外土气,尽管被尽心保存着,但因为放得太久,已有些发黑。

  其他人不懂,闻傅却一眼就能认出,这根林奚那条是正正好好的一对。

  他仿佛死了。

  可他怎么还没死。

  脸色又青又僵,呼吸也没有,心跳也停。

  周围有人开始叫他,而他就像被屏蔽了一样,什么也听不到,只是紧攥着那条红绳。

  再久下去,就连费南德都开始恐惧,叫他:“闻先生,闻?Lord!快,急救,推急救!失血过多的暂时性休克!”

  话音刚落,却不用他们动手。

  闻傅自己动了。

  因为同一时刻,他目光里那个瘦弱的身影“腾”地一下扑跪在地上,急救病房里,终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恸哭。

  “妈—”

  闻傅猛地吐出一口血,整个人从病床上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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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这一步,说不清是谁可怜,是谁活该。唉。

  跟大家道歉,我原本的开题答辩延迟到了7.2,这段时间就不停加塞各种论文修改,更新时间不稳定,抱歉。还请大家看在我更足漏更天数的字数的面子上,不要怪我??。ps,之后就没有刀了,我发四!(没开文前我一度以为自己是个甜文写手,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