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堕落玩物>第34章 【34】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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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enz如同一匹黑色猎豹,在浓重的夜色下疾驰。

  阿肖给闻家开车十几年,哪怕是在境外开野车躲避枪战的时候,都没有像今晚这么神经经崩。他已经数不清第多少次瞥后视镜,里面映出闻傅挺得僵直的身体,和面无血色的脸。

  自他上车,一股强烈的颓亡和窒息感就充斥了整辆车。整整五十分钟,他一句话也没说,动也不动,嘴唇苍白,脸色青灰,绷直着身体,手里紧紧攥着几张纸,就像一具睁着眼的行尸走肉。

  阿肖总觉得,今晚有些什么大事要发生。

  不对,逃婚、打架、抢人、结果他妈的顺手谈了个合同,这还不算大事?阿肖简直头皮发麻,都不敢想老板回港之后得面对什么酷刑。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总有一种预感,还有更大的事要发生。老天保佑,是他想错,他觉得自家少爷离疯不远了。

  车子穿过一片暗灯港口,身后突然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灯呢。”

  “什么!”阿肖险些一脚急刹,后背汗毛倒立。

  闻傅眼神空洞,连嘴唇都看不出在动,“怎不亮灯。”

  阿肖看着眼前那么亮的两大束远光灯光带,整个人一头皮一麻,抬手就打开了车内灯,“少董,开了灯。”

  闻傅就像是没感觉一样,双眼失焦,嘴唇越来越白,额头开始盗虚汗,就像呼吸不上似得,开始抬手去攥心口。

  阿肖被他吓得不轻,赶紧放缓了点车速,道:“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咱们去医院看看?”

  闻傅没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白,瞳仁黑得可怕。

  阿肖心里恐惧不已,当场准备在下个路口拐去医院,稍稍冷静一下,他发现闻傅嘴里在喃喃说着什么,可他听不清。直到闻傅说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声,他才听见几个词。

  “……四百亿,”闻傅自我麻痹一样,不断重复着,“四百亿,中南市场……三个经济区……保守估值两千亿……”

  “少爷,你怎么了!”阿肖紧张的手心都是汗,闻傅的心理状况明显有问题,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出大事。

  “我拿了合同。”闻傅抬起头 ,看着他。

  阿肖咽了咽嗓,降了车速,从后视镜跟他眼神对上,“是,上千亿的收入,还打开中南市场,您的决策一向很厉害。”

  “我跟苏家订婚,寰茂可以北上,十年之内,闻家在国内不会再有对手。”他如同罗列一样说。

  阿肖愣了愣,小声说:“是,您现在回去,一切都很顺利。”

  闻傅忽然一把扣住前座头枕,“我不受控制,他太影响我,所以我把他送人……”

  阿肖心底忽然升起一片悲凉,他没说话。

  闻傅瞪着眼睛,却不知道能落在哪,那几张合同已经被他攥出了深痕,“我错了吗!我有没有错!”

  阿肖还记得初次带那个清白坚强的少年上车的样子,忽然觉得,其实也是自己做错了,一开始就不该带他上来。可眼下,他只能说:“您没错。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闻家……”

  他话没说完,就见闻傅忽然心口绞痛一样,从车座上倒了下去,阿肖吓得当场刹停,闻傅脸色惨败地被扶起来,他抓住阿肖的手臂,茫然问:“是不是我错了。”

  阿肖被他脸上的死灰一样的颜色慑地心惊,他不敢说其他话,他能感觉到眼前的人现在就像是被两股极强的力量拉扯,一边是他近三十年来笃行的信仰和原则,一边是他自己都不敢面对的爱。他已经拉扯伸展到了极限,也许会因为自己这一句话,就被当场撕裂死亡。

  闻傅却不放松地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的眼睛在看自己,“是我错?”

  阿肖满口苦涩,终于忍耐不住,低头小声道:“您没错,只是林先生很爱您。”

  爱。

  闻傅像是当场被什么东西顶在原地,仿佛这整整一天郁结火气全在这一刻被冲破,他冷冷坐起来,看着手中的合同,被打过的地方忽然开始剧痛,他终于看见了那把长在心里的刀,碎在他心里,万箭齐发。

  猛得一下,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喷溅在手里雪白的合同上。

  这一下把阿肖吓得心脏出膛,直接把闻傅塞进车里,钻进驾驶室就往医院奔,发动起来之后 ,他还不住的跟闻傅说话,生怕他睡过去,“不是您错,少董,濠利那边有人盯着,不会让林先生有生命危险,金边佬手是狠了点,但他不敢真的把您的人……”

  话没说完,他却猛地全身僵住,从后视镜里扫到了闻傅。

  他在哭。

  他见过的闻傅,是从生来就睥睨一切的,坐在万人仰望的金银台上,十七岁就能让所有人感叹他的经商天赋,举手投足间永远是上位者的不屑和掌控,他少有失态,可渐渐的,阿肖发现,他连笑也不真心,对谁都是恰到好处的分寸拿捏,他仿佛很久没有过自己的情绪,更别说他哭。

  他唯一一次当众流泪,是在十五年前,最疼他的祖父去世的时候。当时他一个人跪在灵前,整整三天,再一次,就是现在。尽管眼泪没流下来,但眼眶崩得深红。

  阿肖忽然也有种想要痛哭痛骂的冲动,干他妈的,都是什么事!

  “少爷……”

  可不等他说完,闻傅忽然清醒了一样,撑着腿道:“掉头。”

  阿肖愣住,“咩啊?”

  “掉头、掉头!是我错了,是我错了!”闻傅像是疯了一样,他眼里什么都看不清,满脑子只有林奚对他笑、对他哭、对他打闹的样子,简直痛到窒息,是他疯了。

  是他疯了才会放弃他。

  “是我错了啊!”

  ·

  雨势越下越大,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

  廖在野带的几个人都是方家临时安排的,廖方两家幼时就是邻居,子女也常在一起玩。方家跟闻家不同,虽然也是百年商贾,但早年是做药堂起家,子弟各个秉持仁心贵德,长得根正苗红,家底干干净净,为官的清廉,从艺的守德,几十年前,方家看准机会投资实业,一跃成为海市首富,甚至在整个北边也能位列前端。尤其是现在,与其说是商人,更是名流清贵。

  眼下这件事不但沾赌场,更与金边有关,所以廖在野打一开始就没想让方家的人卷进来,连方甜甜都被他按在车里。

  闻傅一走,濠利的人虽然不再拦他,但也并不说清林奚在哪,两千多间房间,他只能一间一间找过去。

  “林奚?林奚?!”廖在野砸着门,里面的人怒气冲冲打开门,看他这幅模样,骂道:“叫什么叫,你他妈有毛病?”

  廖在野根本顾不上这些,见这间不是,立刻去奔去下一间。

  来的路上他查到不少,闻傅和林奚的关系,酒店里发生的一切,闻家联姻北上,廖家不从商,但这一个个英明决策之后的巨大利益,连他也看得出来,唯一牺牲的只有一个林奚。

  他步子越奔越快,那金边佬的手脚阴狠,林奚被送给他,会发生什么,廖在野根本不敢想。

  濠利十层,廖在野粗喘着气,手撑住膝盖,擦了把汗,并没休息多久,从第一间开始敲过去。

  第一间,不是。

  第二间,不是。

  第三间,不是。

  ……

  第十二间,很久没人开门,廖在野砸得整层楼都震天响,“开门!林奚,开门!”

  然而这时,“唰”的几声,后面三间房门被齐齐打开,六个穿着黑色polo衫的人从里面出来,面色不善地向廖在野围了过来。

  “什么事?”领头那人问。

  廖在野一眼认出是金边佬,更加确信金祐甸在里面,冲上去就开始砸门,“开门!姓金的,放他出来!”

  那六个金边佬当然也不是吃干饭的,上前几下就把廖在野拽开,廖在野咒骂几声,就跟他们打了起来,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脸上身上到处都挂了彩,眼见就要被按在地上。

  下一秒, 身后突然闪过一道高大的身影,又凶又急,一脚直接把那道门踹开,连门锁都给震碎了。

  那几个金边佬还来不及看清,就被无数安保按倒在地,廖在野被松了劲儿,看清了来人,居然是闻傅。

  妈的,他还敢来!

  廖在野摩拳擦掌准备冲进屋,可刚一进去,就整个人愣住,然后恨不能把床上那个姓金的畜生砍成两半,可他完全动不了,连眼睛都不敢往床尾看。

  金祐甸裸着上身坐在床上,嘴角叼着烟,勾着冷笑,看不出喜怒,“闻总,什么意思?”

  在他床尾,林奚被扒光了吊在镜子前面,整个人已经混沌不清,满身都是被鞭挞过的痕迹,乳头上夹着乳夹,性器被铁环锁起来,勒得充血发紫,后穴里还塞着一个粗长的电动按摩棒。他浑身都湿淋淋,都是浓烈的威士忌的味道,那混账居然给他伤口上倒烈酒!

  廖在野根本不敢动。站在他面前,闻傅浑身颤抖,解外套的手抖得停不住,最后直接蛮力拽开,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过去盖在林奚身上,然后跪在他身边,把他身上的东西,一样一样解下来。

  林奚早就已经没了意识,脸烧得绯红,浑身敏感的要命,眼睛睁不开,一碰就低声哭,这状态完全不对,像是被灌了药。

  闻傅脸上看不出表情,牙齿咬得很紧,手哆嗦着把下面的东西解开,抽出来,然后把人裹起来抱进怀里。

  林奚醒了一刹那,汗湿透了头发 ,贴在脸上,朝前面空无一人的地方,小声嚅嗫着,闻傅屏住呼吸才仔细听到他说:“妈妈……”

  “我操你妈的!”廖在野再也忍不住,挥拳过去跟金祐甸打了起来,但他哪是金祐甸的对手,没占到几下便宜,就差点被金祐甸卸了胳膊,踹出屋子。

  闻傅把人抱出房门,廖在野跟着跌出来,从后面拽住他,“你他妈的就是个废物,窝囊废,你能干什么!你就任凭他这么糟践林奚?!”

  屋外的六个金边佬已经被打的遍体鳞身,按服在地上,金祐甸站在门口,眼神狠戾,话音却笑着,“闻总,出尔反尔,这样咱们很难合作啊。”

  闻傅脚步顿住,把外套盖得紧了一些,用嘴唇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然后把林奚交给廖在野,“下楼。”

  廖在野本想说些什么,但忽然间瞥见闻傅腰间的东西,那是……枪柄?!他整个人一愣,接着咬牙忍住脾气,扭头抱人跑下了楼。

  ·

  林奚浑身越烧越烫,身上的伤口,加之精神上的折磨,让他高烧迟迟不退,再加上被灌了烈性催情药,整个人完全处于昏迷恍惚的状态。

  廖在野在一边急得像陀螺,连闻傅什么时候进的门他都没发现。

  直到一只手,小心翼翼搭上林奚额头,廖在野才猛地回头,看见闻傅,一把揪住他领子将他抵在墙上,“他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他!”

  可他抬起的拳头还没砸下去,就在半晌的时候顿住,闻傅半个身子都是血,手上都是过度用力击打留下的伤口。被他按着,甚至没有半点反抗,目光如同将死之人,眼里只有林奚。

  “你他妈杀人了?!”廖在野心脏猛跳,他是不是真疯了!

  闻傅没回话,片刻,推开他,踉跄着走到他床边,看着林奚苍白的脸,像不敢碰他一样,小心翼翼地才伸出手,把林奚的手指抓到掌心,贴住自己的额头。

  廖在野看他颓败地爬在床边的样子,几瞬之后,收了拳头,冷冷道:“他上辈子一定做足了恶事,碰上你,真是这辈子最大的报应。”

  闻傅不动,廖在野看着他,离开前说:“等他伤好,我就带他走,到时候你要再敢拦,老子一定废了你。”

  关门声响起。

  屋中的空气仿佛被同时抽走,安静的窒息。

  林奚安静的睡着,梦中不知道有什么,叫他不愿意醒来。

  闻傅跪在床边,就这样贴着林奚的掌心,久久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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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刀终于是落下来了。

  关于上一章,闻傅的状态其实是两个极端在疯狂拉扯,他坚持了三十多年的所谓“理智和原则”都要为这一个人坍塌,他很崩溃,也不可置信,更糟的是他也认为自己是“不理智”的,却控制不住自己,就像人站在极度的高处就会想跳下去求个解脱的本能,他在崩溃之际直接想,“把他送走,我的人生就能恢复正轨,爱不可能比家族、利益、他的信念更重要。”这其实是他被爱毁灭,重塑,新生的过程,只有经历过这一波,他才知道怎么去爱人。而且林奚要跟别人走,直接把他逼上了失智的绝路,让这把狠刀落下来,砍伤了自己,也伤了林奚。

  所以从明天起,他会开始改变。

  “感谢每一个阅读的宝贝,你们的反馈和小黄灯,我认真读了,非常非常感谢,对我来说意义很大,让我知道真的有人会喜欢、会认真阅读我青涩技拙的文字,我很感动,向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