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堕落玩物>第35章 【35】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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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奚昏迷了四天。

  闻傅寸步不离守在屋子里四天。

  “……对,苏总,这是我最大的诚意。三年之内,你我两家对外还是姻亲,苏家任何商业活动闻家一定支持……是,所有合作我们一律让利20点,没有期限……关于我的私人行为,实在抱歉,婚宴期间的全部损失,都由闻家承担。媒体那边我们处理,一定不会有损苏小姐和苏家的声名。但令爱正直芳龄,不该被一纸合同耽误,希望她觅得良配……我已心有所属,抱歉。”

  挂了电话,闻傅转过身,眼睛里血丝遍布,头发凌乱,下巴上也长了青茬。他记不清自己多久没睡,也难睡着,幸好还有工作给他处理。擅自离席留下的烂摊子,这是近些年来闻家赔过的最大一笔损失,可他赔得心甘情愿。甚至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看清。

  林奚脸色苍白,前几夜梦中都会惊醒,只会咬着嘴唇无声流泪,闻傅心疼得无法,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却怎么都哄不好,林奚抗拒别人触碰,一碰就躲,抱紧就哭,闻傅心痛如刀绞,可这样睡不安稳,不利痊愈,他最终只能找来大夫给林奚开些镇静舒缓的药,让他睡得好些。

  闻傅走到床边,看着输液袋,把点滴速度按医嘱调慢了些,又怕他手凉,找了一个暖水袋靠在他手臂下面,才坐下,给林奚掖了掖被子,理了理他前额的柔软的头发,握住他的手。

  他把脸埋进林奚掌心,半晌,声音极哑:“宝贝,恨我也好,醒醒吧。我也会怕。”

  床上的人没有半点动静,睡梦中眉头也紧紧锁着,嘴唇干裂苍白。闻傅起身拿来杯子,用棉签蘸着温水,一点点滴在他嘴唇上,他做的细致又轻柔,和第一天的手忙脚乱完全不同。

  没人敢想过,让闻家太子爷这么屈尊降贵去照顾人,可事到临头,闻傅却甘之如饴,只恨自己会得不够多,恨能做得太少,甚至半夜叫厨师上来学习如何煲粥,尽管林奚一口都没动。

  他太怕林奚不醒,但在某个深夜的缝隙,他又自私地怕林奚醒来,太恨他要怎么办,想要离开他怎么办,他从没好好说过一句爱他,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原来他也会这么怕。

  两袋药吊完,医生来拔针,又给林奚测了体温,“三十六度八,烧已经退了。”

  闻傅眼睛也没挪开,注视林奚,“怎么还没醒。”

  大夫语塞,“林先生身体亏损太大,加之精神上……痊愈需要时间。”

  闻傅皱着眉头摸出烟盒,顿了一下,又扔进了垃圾桶。“他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问题,但想想那张够他吃一辈子的巨额支票,回答道:“林先生身体素质不错,只要休息的足,或许今天就会醒。”

  闻傅果然没再问,挥手让他出去。

  走之前,医生还是秉持着医德提醒,“闻先生,您手上的伤也需要尽快换药,不要沾水,否则伤口太深,容易发炎。”

  话音刚落,就见闻傅头也不抬,起身去了洗手间,用温水打湿了两条毛巾,拿过来一点点帮林奚擦干了脖颈间的薄汗,又顺带帮他擦干净了手和脸。

  医生叹口气,他不知道到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位大佬看上去像是个格外疼惜伴侣的爱人,但第一天他看见床上那少年的惨样时,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总是外人,难清是非,索性摇摇头走掉。

  闻傅从头到尾帮林奚擦了一遍身体,这具身体他曾经拥抱、扶摸、占有过很多回,每一次都让他食髓知味,让他爱不释手,但眼下,每一次撩起他的衣服,每一个痕迹,每一道伤口,都让他满心撕裂,不敢触碰,甚至不敢直视。

  他帮林奚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又怕他着凉,不敢开空调,叫人买了电暖搬来。做完这些,闻傅才小心地躺在他身边,片刻,伸手过去,做贼似得握住他的手,才合上眼假寐。

  不过他没休息几刻,敲门声就响了起来。闻傅刹那间睁眼,先去看林奚,发现人没醒,又抬手试了一下他额头温度,才爬起来开门。菲佣站在门口,知道这间屋子里的人特殊,压低了声音汇报:“少董,闻董来了,在顶层书房等您。”

  闻傅心里一震,他知道闻劭英这几天肯定也没怎么睡,不过能大老远扔下集团事务赶过来,恐怕是听说了另一件事。

  他淡淡道:“知道了,去找几个护工来照顾,有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去洗手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刮了胡子,出门前,他弯腰吻了吻林奚的额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很快回来。”

  转头出去,两名护工进来,没人注意到床上的人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力气太弱,仿佛假象。

  濠利顶层。

  闻劭英站在窗前,烟抽得凶猛。五十多年商场杀伐,没什么是他不能稳坐着处置的。逃婚、养情人,说穿了都是钱的事,但只要能用钱解决,那就都不算事,只有一件,这个狗崽子居然携了枪。

  闻劭英听见的当下,险些整个人从楼梯上翻下去,赶紧质询濠利的经理,把隐瞒的事情查了清楚,然后马不停蹄的飞了过来。闻家就算沾了赌,也只在博彩合法的地方经营,但闻傅这个混账居然敢带枪,他想干什么。

  明白点说,以闻家的身份地位,就算想真的碾死一个人也多的是方式,根本用不到脏自己的手这种蠢办法,越是上位的人,就越要注意自己向下的风评和声誉,闻傅从小就深谙这点,作为闻家的接班人,他最懂什么叫恰到好处,什么得体大方,如果他的风评受害,整个闻家大厦都很有可能当场倾翻。更别说沾上杀人这种事,只要被发现,民众不会在意事发因果,甚至不会在乎你做了与否,仇富心理一旦激发,真相根本不重要,而这里面多地是想要推波助澜的人。

  这些闻傅全都明白,但这个混账居然还敢这么做,那只有一个原因,他就是想亲手泄恨。宁愿赔上整个闻家,甚至赔上他自己也要亲手泄恨!

  闻劭英烟抽地手抖,事情的经过,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下面人汇报过,所以一来就让濠利调监控,现在东西就在他电脑上,事涉个人私隐,他在等闻傅。

  雪茄快被抽完的时候,闻傅敲门进来。

  闻劭英转过头,父子俩在桌前相对一眼,均是没有说话,这三日,谁都不好过。

  闻傅先低头,“对不住,爸。”

  闻劭英原本想狠狠抽他一顿,但看见自己儿子这幅不修边幅的落魄样,他亦有些心痛。低下身,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说:“你办事之前,有没有想过闻家,有没想过你自己。”

  闻傅没做任何多余解释,“做错事我自己承担,经济损失走我私产,集团那边,稍后我会给出解决方案,如果实在为难,我会自己请辞。”

  闻劭英气得一个烟灰缸就砸了过去,闻傅不躲不闪,脑袋当场被砸的冒血。

  闻劭英也没想到,愣了一下,骂道:“你做事的方式就是请辞?我告诉你,如若不是家里只有你一个儿子,我早把你扔去太平洋。医生呢,叫一个进来!”

  闻傅冷静脱下外套,按住头,道:“不用。经济损失我能处理,不会叫公司赔。但如果董事会只是对我个人有怨言,暂时请辞是件好事。”

  闻劭英气得又抽出一根烟:“你赔?八千万的直接损失,今后每一笔跟苏家的合作,我们都损失二十点。你怎么赔,靠你那点私房钱?!”

  闻傅淡淡说:“金边佬那边,我签过合同。顺利推进的话,保守估计两千亿,足够百倍覆盖苏家的损失,而且能把闻家北扩的速度缩短至少一半时间。”

  闻劭英道:“金祐甸死了,你跟谁谈一纸空文?”

  闻傅放下手里的外套,擦干净额头上的血,“金祐甸死了,可他在金边的势力没死。”

  闻劭英眯起眼,缓缓坐进沙发里。

  “他在金边势力不弱,就算被我砍掉一些,在那边仍然无人能抗衡。”闻傅说,“我能打灭一支势力,就能扶起一支势力。”

  闻劭英道:“你凭什么保证这股新势力能听话?”

  闻傅应对如流,“金祐甸的势力来源于他父亲,金家势力靠承袭,金祐甸有个私生弟弟,叫金祐河,两人曾斗的你死我活,后来金祐河争败,被金祐甸扔进监狱,去年刚放出来,对金祐甸恨之入骨。我只要把金祐甸的尸体交给他,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继承并不简单,金祐河无财无人,空有一个太子身份,进去之后面临的是无穷内斗,有闻家帮忙他该感激涕零,肯定会牢牢抓住闻家大腿,别说一纸旧合同,就算在这基础上再加五个点的利,他也一样会同意。

  闻劭英看他侃侃而谈的模样,知道是有备而来。冷哼一声,问:“你在邀功?”

  “不敢。”闻傅抬起头,看着他,“我是在求你。”

  闻劭英心下余震,自己儿子多高傲他自小就清楚,能说出求这个字,就知道大事不好。所以不待闻傅张口,他就掐灭了了那个苗头,“不可能。你想带那种登不得台面的人进门,除非我死。”

  这样的回答也在闻傅的预料当中,他站起身,“那请同意我请辞。父亲,金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到结束,南边市场打开,能保闻家起码二十年利好发展,足够您再培养一个新的接班人。”

  闻劭英一掌拍上桌,“混账!逆子!你讲什么鬼话,有没有替你母亲考虑过!”

  闻家主母是个格外温柔优雅的女子,家庭和睦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如果得知父子两人因为这件事闹得分崩离析,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闻傅默了片刻,说:“别告诉她。”

  闻劭英眼见他是鬼迷心窍,懒得再讲这事,骂他滚出去,闻傅听话地往外滚,滚了一半,却又被叫住。

  “那天的录像在我这,还没看。我想先从你嘴里听听看,”闻劭英气歇了点,盯着他,“闻傅,你到底有没有。”

  闻傅脚步一顿,回头,脸色阴惨,答非所问:“爸,我对不起他。拜托你,别再为难他。”

  ·

  闻傅几乎是赶着回了二楼。

  手机上有护工发来的消息,说林先生已经醒了。

  他手脚都有些发抖,平地也走不好路,走到门口,扶着把手,却忽然不敢打开。

  他会怎么样,是会狠狠抽自己几个巴掌,还是委屈地狠骂自己一通,就算是、就算是气急了跟他闹分手也没关系,他会道歉,会求他原谅,发誓以后再不会骗他,会好好爱他,用尽一切补偿他,只要他还愿意理自己,还愿意看他一眼,只要他健康活着,都可以。

  他按下门把手,走进去。

  大床上空无一人,屋子里也没看到林奚。两个护工站在洗手间门外面,面露焦急神色。

  “人呢!”闻傅着急上去。

  两个护工赶紧说:“林先生醒了,说想去洗手间,怎么都不准人跟着。我们就等在外面。”

  “进去多久!”闻傅急道。

  “十、十分钟!”护工忙说。

  十分钟,闻傅快步上前敲响洗手间的门,“林奚?”

  里面能听到水声,他在洗脸?

  “你在里面吗,林奚?”敲了三遍都没人回应,闻傅再也忍不住,敲响门后一把推开:“我进来了。”

  可刚踏进门的一刹那间,他整个人像是被从头到脚插入一根钢钉,钉透在原地。

  水龙头开着,浴缸里放满了冷水,林奚赤身裸体坐在里面,水面没过前胸,抱着膝盖,瞳孔涣散地看着前方。

  闻傅浑身冰冷,冲过去把人抱出来,可还没走出两步,林奚就一把推开他,跪在马桶前,捂着胸口,大口呕吐起来。

  闻傅像是被雷劈,眼睛一涩,跪坐在他身旁,颤抖着手过去扶他。

  林奚无力躲闪,可被他碰到一瞬间吐得更厉害。

  他根本没吃过什么东西,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绞痛得难受。闻傅怕他再这样下去脱水,狠心把人抱起来,可一被他抱住,林奚就惊得发抖,然后恶心感更盛,偏过头空呕,像是要把胃都吐出来。

  闻傅紧紧抱着他,心疼地快要窒息,却不知道怎么办,“别这样,宝宝,别这样。”

  好久过去,林奚才平静下来,却看也不看他,呆呆坐着。

  闻傅把他放在床边,看着他片刻,终于大着胆子,握住他的手,“对不起……”

  林奚的灵魂像是散的,不知道飘散在哪里,手被他捏得发痛,才强行唤回几丝。他怔怔看着闻傅,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良久,轻轻开口,“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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