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
妄洲。
云海曾是一个时代天才的象征。
而妄洲这两个字代表着神秘、强大与至高无上的权柄，是所有人心中的一个谜团，更是人妖两域心中的一根刺——掌控血海便是掌握了这天底下最强大的利器。
从未有人胆敢将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
一时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韩归远指尖碰到案面上的青釉茶盏，发出极细微清脆的声响。
“洛城主——”他低头喃喃。
“我早该想到的。”
洛君望看着对面垂眸的青袍人，忽然有些歉疚，他低头歉意道。
“抱歉，瞒了你这么久。”
“洛，洛城主，要不你来上面坐着，坐在那里实在不太合适......”
仙首们摸了摸头上的汗，脸上堆笑。
洛君望向后倒在软椅中，歪头笑了一下。
“不必，韩域主准备的很周全，坐哪都无所谓。”
“所以那神像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虚看其他人那副讨好的样子，不满地重重哼了一声。
“那神像......以前是个人。”洛君望喝了口茶，掩住眸中的思量。
“他叫洛珩，与我有些渊源。”
众人立刻想到两人相同的姓氏，在开口说话时都有些颤抖。
“洛珩？他难道是蓬莱圣令？”
洛君望将杯子扔回去，想了半天哼笑一声。
“算是吧。”
整个审诫场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真相，愣了一会只能结结巴巴。
“那魔域......？”
“魔域和逍遥之事都是他所为，前者我不清楚原因，后者大概率是为了我。”
“为了你？”
洛君望看那些人大惊小怪的样子，心中好笑，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也算是我连累师门——他想要一具身体，看上了我的，想要我心甘情愿献给他。”
众人：“......啊？”
“他的肉身在千年前被毁了，又想要一个崭新年轻的身体。”洛君望指了指自己。
“可巧了，眼前就有一个。”
“你是……我人域司长，更是仙门重徒，为何会跌入血海。”终于有仙首疑惑。
“甚至建立妄洲，成了城主？”
洛君望闻言挑眉，寒凉目光扫在所有人脸上。
“我跌入血海，难道不是你们逼的吗？”
所有人一窒。
“洛城主……”
洛君望突然抬手打断他的话，感受到韩归远凝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将心中积蓄百年的不甘与愠怒再次压了下去。
“诸位，因果循环。有些事被天道所制，我说不出，更讲不来。”
“硬要堪破，下场便是像老阁主那样。”
众人蓦地想起想再扔在疯疯癫癫的摘星阁阁主，狠狠一噎，都不说话了。
他们看着神色冰冷坐在最中央的洛君望，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什么了。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报——！”
终于一道声音拯救了他们，一个修士跌跌撞撞跑过来，跪在地上，神色慌张。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仙首们看了一眼洛君望，心说人家妄洲城主在这呢，能不能留点面子。
“回回回仙首，血海，血海......”
“血海怎么了？！血海又来了？！”
仙首绷不住了，一把握住木栏，声音紧张。
“血海，来人了！”那修士喘着气，“他说他叫都喻，是来找洛城主的！”
众人：“？”
说话不要大喘气啊！
他们看向洛君望。
洛君望施施然站起来，朝众人颔首。
“诸位，不如随我去见见？”
众人一时僵在了原地不敢动弹，唯有韩归远站了起来，走到洛君望身边，低头问他。
“你的手下？”
洛君望轻轻点了点头，没揣摹出来韩归远的意思。
韩归远没再看他，转头扫视眼巴巴看着他的仙首们，语气淡淡。
“那就走吧。客人既然上门了，我们不接待，岂不是失了待客之道。”
都喻是魔域后人，他在血海里摸爬滚打了百年，从未见过真正的日月星辰。
他穿一身半红半紫的袍子，鼻梁高挺，鼻头如勾——是典型的魔域中人长相。
他
这位远道而来的魔君一边新奇地打量着朝清殿，一边摸着下巴问旁边引待他的修士。
“我们城主呢？怎么这么久还没来？”他一顿，面色沉了下去，“是不是你们用什么阴损手段了？！”
血海之人的血腥戾气再次爆发，都喻眸子血红。
“你说不说！不说信不信我吃了你！”
洛君望一行人刚到就听见都喻正在朝清殿内大放厥词，瑟瑟发抖的小仙侍看见自家盟主来了，差点哭出来。
“盟盟盟主呜呜呜。”
都喻顺着他的视线转头，愣了一下，原本狰狞的表情面孔瞬间泫然欲泣，收敛成个小绵羊。
他直直跪在了地上，哭声压过旁边低泣的小仙侍，吵得人家都忘了哭。
“城主啊，你怎么在这啊——？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啊呜呜呜呜。”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哀嚎着，“您不在的时候，妄洲群龙无首，多少人都上赶着来欺负我啊呜呜呜呜呜。”
他膝行了几步，想要来抱洛君望的腿。
韩归远眼风一扫，洛君望后脊一凉，连忙避开他。
都喻动作一顿，露出尖利的獠牙，看向一旁的韩归远。
“你又是谁？！”
洛君望咳了咳，扯过被吼了一通的人域主。
“这位是人域主，不得无礼。”
“人域主？”都喻愣了愣，没有一丝畏惧，反倒是上下打量着韩归远，半晌表情一松。
“你就是那个韩小——？”
“韩归远。”洛君望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冷冷看着他，“你不至于连人域主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都喻瞥瞥洛君望冷凝的表情，欲言又止，扁扁嘴不说话了。
韩归远看着都喻勉强把后半截话咽下去，就知道他们说的另有其事。
是他不曾参与的一百年。
韩归远目色沉沉，面上反倒笑了笑。
“既然来了，就请上座吧。”
“对啊对啊，谈一下这回的血海该怎么办。”
都喻焉焉垂下头，跟在洛君望身旁入了座。
仙首盟的人精们开始奉承。
“都喻魔君倒是跟我们之前见到的魔君大不相同啊。”
生在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妄洲的都喻一时没搞清楚这人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你之前见的都是些嘴大无脑的魔物，大多数没有神智。就算有，脑子发育的也不是很完善。”
仙首愣了愣。
“嘴大？”
“是啊。”都喻笑嘻嘻看他们一眼，锋利獠牙一闪而过。“方便吃人。”
年纪小一点的弟子一抖。
洛君望无语地看看都喻，阻止了他继续抖机灵。
“你什么时候接到消息的？”
“就昨天。”都喻突然想起了什么，朝洛君望挤了挤眼。
“那送消息的人我看着头骨长得不错，就把他头剥下来了，只不过时间太短还没有来得及处理，上面还连着眼球，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等风干了我清理清理再给您送过去。”
旁白的弟子长大了嘴巴。
“什么叫剥，剥了头？那人还能活吗？”
“你说呢？”凌虚凌厉眼神扫过小弟子，意示他别乱插话。
他目光沉沉望向与韩归远并列而坐、神色没有一丝变化的洛君望，心中一片冰凉。
百年时光，太容易改变一个人了。
韩归远闻言并没有什么表态，只是看向都喻。
“都喻魔君，这次血海出世你可提前得知消息？”
都喻一愣，连忙摇头。
“韩域主可不要诬陷我。我怎么可能跟赤月宫的那一帮子人狼狈为奸。”他目光移向洛君望，就差发誓了。
“我对城主的忠心，天地可证！日月可鉴！”
“赤月宫？”韩归远重复着这个名字，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上次在桃园秘境中那神像对洛君望说的话。
——你好看的就像那天晚上的赤月。
洛君望瞥他一眼，不知可否，反而对着下面坐着的仙首们笑了笑。
“诸位，听到了吗。”他顿了一下，“重陵学宫之事都是赤月宫所为，不要什么脏水都往妄洲头上泼。”
“赤月宫......是什么地方？”
“血海立世，妄洲之内，有三宫六教，赤月宫是三宫之首。”都喻偷瞥了一眼洛君望的脸色。
“城主当初初入血海，将血海之内四百七十座神像全部斩去，赤月宫是最极力反对的。”
他一摊手。
“之前赤月宫夹着尾巴做人，现在那么张扬地违抗城主不得出血海的命令，可不就是靠山又回来了呗。”
“那神像。”韩归远淡淡道。
“是啊。”洛君望弯眸，要笑不笑的。
“神像再临世间，他们也不想继续在我手底下讨生活了，干脆叛了出去。”
他最后一字拖长了音调，众人背后悚然一寒。
“血海分裂......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自然是杀叛徒！重新将妄洲的风吹遍血海！”都喻突然大声道。
他脸上暴戾之色一闪而逝，期待地看向洛君望。
“自从城主登上大宝之位，血海多少年不曾有这样热热闹闹的事情了！属下们到都快生锈了。只要城主一声令下，我追魂教必以城主马首是瞻！”
洛君望在他的注视下徐徐笑了一下，指尖摩挲着手中的骨链。
“打什么架？都说了要和平。”
“只要找出那神像的本体，便可将这帮叛逆之徒一击毙命。”
他顿了顿，望向韩归远，形状瑰丽的眼眸中满是笑意。
“韩域主，可愿意随我一同前往血海妄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