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域众人不明白这位蓬莱圣令为什么突然发疯,一定要拉着他家盟主去血海那鬼地方。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盟主没有一丝犹豫,甚至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下来。
不懂,真的不懂这两人的诡异的关系。
但据对内情非常了解的卫司长和柳司长科普,这两人一起磕磕碰碰的长大,洛城主那一身剑术大半都是韩盟主亲自教的。
众人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明白。
洛君望出血海不过两月有余,本以为自己要熬够半年才能恢复修为容貌,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韩归远在人妖两域交界处停下脚步,看着奔腾不止的血海,偏头看了一眼洛君望。
“就这么跳下去?”
洛君望回神,尴尬地笑笑。
“那倒也不是,有个移转阵法。”
都喻在后面委屈地揪小手绢。
城主牵人域主手了!
城主还温柔地跟他说等会风大小心点!
为什么城主从来没有对我这样过?!
洛君望拉着韩归远,于万千刺眼的白光中感受到了强烈浓稠的风,他感受到韩归远握紧了他的手。
“当——”
有脆闷的声音穿越风而来,不似风铃意蕴深长,也不似铜钟古朴厚重,却也别有一番韵调。
韩归远抬眼望去,正看见一座巨大宏伟的城墙屹立眼前。
那城墙墙体厚重暗红,上面不知被什么东西撞击的坑坑洼洼,曲折诡异的线条延伸到看不见的角落。
城下魔物络绎不绝,他们有些生的规整——像都喻这样,有些却长得乱七八糟。
比如脖子上长了三只手,背上生嘴,更有甚者连人的最基本的形状都没有,像只兽一般在地上缓缓爬行。
天空灰暗,土地肮脏,目所能及之处皆是诡谲与血红。
“当当——”
韩归远弹头朝声音的源头看去,正看见几枚头骨被巧妙地穿成了风铃的形状,挂在城墙上,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就剩了两个黑洞——正呆呆傻傻地看着这世间。
都喻在他身后得意洋洋。
“看见了吗,这就是我们妄洲的骨风铃。每有风来,骨声清脆,极其悦耳。”
韩归远一顿,目光低垂下去。
胸口仿佛塞进了一天棉花,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地一阵难过,看向旁边的人。
这人仍然还传着一身洁净玉袍,腰封紧束,面容素白瑰丽,与周遭的这片肮脏诡谲格格不入。
洛君望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握着韩归远的手,耳尖一热,连忙收手,却被对方握的更紧了。
洛君望愕然看去,看见一张如玉侧脸。
“走吧,去看看你的白玉宫。”
白玉宫内。
“城主回来了——!快准备准备!”
“城主此次还带回了人域主!”
“啊?人域主居然也能心甘情愿地入白玉宫?咱们城主魅力果真是无人能及。”
一脸陶醉的丫头被掌事狠狠敲了一个脑崩。
这掌事叫闻西,长了个尖嘴猴腮的脸,与其说人形,不如说像只猴子。
“城主之事,岂容你们妄议!给我小心脑袋!”他恶声恶气,“城主风尘仆仆刚回来,还不快去准备汤浴!”
韩归远被安排到了一处宫殿。
饶是他见识过无数金玉奢靡之物,在看到这座白玉宫时也怔了一下。
有人说白玉宫的墙壁是白玉做的,事实确实如此。他的最奢靡豪华的两处宫殿,一处为城主寝殿,另一处就是韩归远所在的殿宇。
韩归远慢慢走进去,身边貌美娇媚的宫娥低着头恭敬跟在他身后,价值万金的蛟纱被随意当做桌布堆砌在一旁,殿中夜光石无数。
即使血海终年暗无天日,这些珍贵的夜光石也将这座白润奢靡的宫殿照的如同白昼。
“韩域主,请您稍候片刻。”
韩归远还是第一次被安排等待别人,他端起七转琉璃杯,看那里面波光粼粼的暗红色美酒,微微笑了笑。
“好。”
闻西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坐在那里,俊美似玉的韩归远,眼珠子转了又转,谄笑着弯腰。
“韩域主,这些奴婢不会办事,您是贵客,怎么能让您在此等候。”
韩归远转杯子的动作停住,他挑挑眉,笑着“哦”了一声。
闻喜马上行礼。
“请您跟我来,我带您去找城主。”
韩归远看着这人滴溜溜转的眼睛就知道他不怀好意,却还是拂袖起身。
“前面带路吧。”
洛君望泡在汤池中,看着宽阔广大,金碧辉煌的清池,有些出神。
韩归远终究是来了白玉宫,这座宫殿也算是达到了他最初的目的。
“哒——”
洛君望猛地一扬眉,身后传来脚步声和重门响动的声音,他朝后看去,正看见韩归远站在门口,看见他是愣了一下。
而干了好事的闻喜贼眉鼠眼,在洛君望发怒之前一溜烟把清池殿中的门飞快掩上,独留他二人站在水汽氤氲的殿宇之内。
洛君望:“......”
早晚把这小子发配出去。
一份风吹过,洛君望打了个抖。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气,低头看了看自己未着寸缕的身体。
“......”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捂哪。
洛君望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连忙招手,一瞬间一僵玄黑金纹的衣服便松松垮垮裹在他身上。
韩归远目光深深,看见那人精致伶仃的锁骨被掩了一半,青丝还湿着,乖顺地贴在修长的颈边,露出被水汽蒸腾的粉嫩娇气的皮肤。
他唇一抿,目光渐深。
洛君望被盯得不自然,他又裹了裹身上唯一一件遮盖物,心中将那群不干人事的奴婢骂了八遍。
他突然瞥到韩归远身旁放了一壶酒,一看就是闻西递进来的。
洛君望双眸一亮,连忙打破诡异的气氛。
“你还没喝过血海的酒吧?”
他跑到韩归远身旁,弯腰时露出一大片春色,可本人却无知无觉,端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凑到他身边。
“一起喝一杯吧?”
韩归远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清池殿旁的一处休憩小榻和桌椅,半晌笑了笑,声音低低的。
“好啊。”
不知为何,洛君望打了个抖。
这清池殿的环境总让他想起那天的朝清殿温泉。
洛君望悻悻地坐的离那池子远了些,心说这回肯定不会再被拽下去了。
他给对面的韩归远倒了一杯酒,扬了扬下巴。
“血海如何,跟你想象中的一样吗?”
韩归远低头抿了一口,醇厚回甘的滋味在口腔中扩散开。
“一样,又不太一样。”他意有所指,“这个地方,混乱又有秩序感。”
“血海混乱是天生具有的,而它的秩序感恐怕是你带来的吧。”
洛君望一口就饮了半杯,他这回吃教训了,只喝这种不怎么醉人的酒。
“我当初刚来的时候,整个血海内人人只拜神像,不知圣令。”他满不在乎地一笑。
“我就一个一个地方的找,找到神像便劈了它。谁敢阻拦,我便杀谁,久而久之他们就畏我怕我敬我。”
韩归远看着洛君望明亮美丽的眼眸,胸口有一处地方轰然跳动。
他低声笑了笑,声音中是连自己也不曾注意的傲然。
“你天生就该站在最高处。”
洛君望转头看着他,忽然笑了笑。
“你知道我为何要建这白玉宫吗?”
“为何?”
洛君望又给两人斟酒。
“其实对于我来说,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可是你不一样,韩归远。”
洛君望目光灼灼盯着他。
“你与我不一样。你高贵,洁净,不可冒犯,你不能跟那群血魔一眼在那样肮脏的地方。”
韩归远一滞。
“所以这白玉宫是为我而建?”
“算是吧。我想着万一有一天你来血海了,我肯定要尽地主之谊,总不能太寒酸不是?”
韩归远心中蓦然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
他从没有想过,这座奢靡华丽,集世间最美好之物的宫殿,初衷竟是为了他。
突然有一个念头闪了出来。
他下意识就要说出来,可看着对面那人抱着酒杯笑眯眯的样子,咽了回去。
“少喝些吧。”
洛君望摇了摇头,又给自己和韩归远倒了一杯。
“这酒不醉人的,我以前经常喝。”
“所以不光你自己喝,你还要拉着我喝?”
韩归远好笑地看他一饮而尽,自己也喝了下去。
“是啊。”
“对了。”韩归远皱眉,“你的剑呢?”
“之前不见你拿出来,我还以为是因为醉寒太明显,你不愿招惹是非才不拿出来。现在真相已经大白,怎么还不见你拿剑?”
洛君望持杯的手一顿,目光低下去。
“醉寒剑......不在我这。”
韩归远愣了愣。
“那是你的本命剑。剑修失本命剑便如失一臂......怎么会不在你手里?”
洛君望摇了摇头,感觉有些热,抬手扯了下衣领。
“确实不在我这,当初逍遥......”
他感觉更热了,薄薄一层遮掩根本不够怎么扯,不多时便露出一片刺目的白。
韩归远一窒,摁住他的手,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心与洛君望的一样热。
“......”
“这酒......”
“什么酒?”
洛君望握住他的手,水润眸中满是迷蒙暧昧的水雾。
他手腕转了一下,轻轻环住韩归远,整个人贴上去,仰头看着他,滚烫濡湿的身体仿佛要烧起来。
空气中有甜腻糜烂的香气在浮动。
灼热潮湿的呼吸喷在韩归远颈侧。
“师兄,我好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