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放鹤被人打横抱起来,阔步走向卧室。

  经过门口时魏清大骇,“侯爷……可要帮忙?”

  程放鹤微微摇头,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话音道:“悄悄送点洋葱进来。”

  卧室里,季允将人放在榻上,接下来的动作却很是忙乱。他想扯程放鹤的衣裳,又怕给人扯坏了;想去解衣带,却越着急越解不开。

  程放鹤放松全身由人摆布,轻笑道:“急什么?你既然想要,本侯给你就是了。”

  季允闻言,忽地伸手到他腰后,隔着衣裳往下,“我想要,侯爷就给?”

  感受到对方停留之处,程放鹤才明白过来——合着这是纠结谁上谁下呢?

  季允力道很足,神色看上去也凶狠,可实则进展很慢,似乎在等他一个答案。如果程放鹤不愿意,大可翻身将人制住,主动权仍然在他手上。

  程放鹤虽然喜欢撩美人,却从没考虑到这么具体。在现代,音乐圈里小范围出柜的不少,他听那些朋友聊起这种事,好像大家都无所谓,位置完全看心情。

  但他知道古代人不一样,古代的概念里根本没有势均力敌的爱情,位置代表权力,俩人睡觉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占有。以季允目前的身份,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则是很过分的。

  程放鹤时刻记得自己的任务计划,他不是要通过羞辱反派来使人黑化,而是要给他最美好的一切,再无情夺去。

  既然如此……他伸手扣住季允的腰身,咬人耳垂,“磨蹭什么,到底想不想要本侯?”

  他看到季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程放鹤穿进这本书以来,这是第一次真切地相信,看似温和恭敬的季允就是全书最大反派。

  以前他看过季允舞剑,动作虽然狠厉,却终究遵循章法;他看过季允毁坏兵器,可他到现场后对方很快就收了手。

  但这一次,季允是真的在……发疯。

  少年手脚笨拙,只知道释放攻击性。程放鹤这才意识到季允有多恨他,恨到想要一刀捅穿他,一口咬死他,掐着他脖子使他窒息而亡。

  “临川侯那般傲慢,也有臣服于我的一天……”

  “侯爷很喜欢吧?”

  “……跪好。”

  折腾一通后,季允数度失控,终于筋疲力竭,倒在榻上。

  他不敢休息,而是裹好衣裳跪了,“属下冒犯侯爷,辱没侯爷贵体,请您降罪。”

  程放鹤心下好笑,古人就是多事。他明明觉得在下面还挺好的,让他和季允换换他还嫌累,怎么这事还值得请个罪?

  但他却是一副做出很大牺牲的模样,别过头遮住面容,幽幽叹道:“人人都说男子雌伏是屈辱之事,可本侯、本侯喜欢你,只想把自己献给你。”

  “侯爷……”季允膝行上前,扒着榻边,不发一言,眼波却荡开万千涟漪。

  这时魏清敲门进来:“侯爷,您的补汤好了。”

  食盒里盛着两碗补肾气的干贝海藻汤,程放鹤先给季允递了一碗,自己接过另一碗汤和食盒,果见盒里放着两瓣蒜和几片洋葱。

  他趁季允埋头喝汤,悄悄把洋葱在眼皮上抹了抹,然后躺回榻上,翻身向里。

  “起来吧,”他道,“你哪次跟本侯请罪,本侯真的治你罪了?何必这副作态。”

  季允仍跪在那里固执地解释,说他今日从他师父那听到临川侯昔日的作为,说他只是怄气,并非真的想回夏国……

  榻上的人始终纹丝不动、沉默不语。

  季允坐过去察看,却见向来从容轻淡的侯爷,此时眼角竟有一点晶莹。

  他再往里凑,大着胆子转动人身体。侯爷阖着双目,那举世无双的面容上竟布满泪痕,一滴泪珠跃出眼角,沿鼻翼滚落。

  季允仿佛呼吸暂停,迷茫地望着眼前景象,片刻之后瞪大了眼,俯身圈住临川侯的腰,低头去吻他眼角泪珠。

  “都是我不好,是我蠢笨,竟真以为侯爷在和我做交易,伤了侯爷的心。”

  季允忽然从桌上拿起那把一直藏在自己怀里的匕首,对准自己还缠着绷带的右手小指,“属下愿自断一指,以证对侯爷的忠心!”

  程放鹤吓了一跳,连忙睁眼,夺下他的刀扔到一旁,“你本无忠心,证什么?本侯方才见你一身疤痕,换做本侯,也不会对曾经折磨自己之人怀有忠心。”

  “属下心存怨恨是真,可属下喜欢侯爷,也是真的。”季允缩起来坐着,两只手紧紧握住对方的指节。

  程放鹤躺回去面壁,脑袋枕着手臂,“那便等你何时想好了想通了,放得下过去了,再来管本侯要这颗真心。”一顿,话音压低,“无论多久,本侯给你留着。”

  任务不允许他当然等太久,但他相信用不了多久。

  那之后每一夜,季允都会抱着兵法来侯爷的卧室读书,然而二人同榻而眠。程放鹤并未说过不许他碰,只是夜夜冲着墙壁睡,让季允只敢在身后抱着他,再不提多余的要求。

  在一起的时间多了,程放鹤看到季允读完了《随军手记》,着手整理自己的用兵之道。他掐算着进度,对照系统每天在他脑海里的倒计时,成竹在胸。

  任务对象已经上钩,一切尽在掌握。

  不过程放鹤早就预料到,朝堂上的事他直接甩手不管,有人不会善罢甘休。

  很快,他收到了丞相府的请柬,邀请他去参加马丞相第七房小妾诞下一女的贺宴。

  这小姑娘出生已是俩月前的事,这时候才开宴会,显然是有备而来。

  但程放鹤不打算躲,这次不给面子,以马丞相的性格下次只会变本加厉。

  宴会当天,丞相府张灯结彩,宾客不多,却很是热闹。宽阔的广场上,程放鹤被安排在靠前的座位,挨个将今日的客人看过去,几乎都是马丞相利益集团中人。自己已明确表示退出却仍被邀请,显得十分微妙。

  开宴之初,众人依次献上寿礼。什么琉璃玛瑙寿山石,程放鹤大概看得出每样东西的价值,便知道这场寿宴目的在于行贿,即便那些坐在程放鹤前头的显贵,也要大出血给官阶只有三品的马丞相送钱。

  轮到程放鹤,他两手一摊,“本侯没有礼物。请帖上只说来参宴,并未说要献礼,所以本侯没带。”

  众人起初目瞪口呆,而后交头接耳,兴许是交换了一下临川侯最近的事迹,纷纷用怪异的眼神望着他。

  程放鹤全不在意,悠然往椅背上一靠,自顾自斟酒。

  “原来如此,那便下一位吧。”马丞相没有立即发作,献礼继续。众人所献礼物无不珍贵,除了……徐朴。

  徐朴献上一副甲胄,“这副甲是依照女子身量裁剪的,望丞相千金日后长成英豪。”

  马丞相细看那甲胄,似乎只为实用,并无奢华之处,遂冷哼道:“徐将军为本官不满百日的爱女赠送甲胄,是希望她成年之后,战火仍未消停么?”

  “不、不是……下官……”徐朴面带惶恐,承受了好一阵众人的阴阳怪气。

  待到敬酒时候,程放鹤便悄悄坐到徐朴身边问:“哪来的甲胄?”

  徐朴看了他一眼,似乎一愣,而后垂下眼道:“林将军还在时,为她打造的。后来她下落不明,营中旁的女将也不敢穿她的甲,只好送人。侯爷也觉得送得不好?”

  “寓意是好的,只是在这场宴会上,太过朴素了些。”程放鹤随口道,“今日这位千金的生母,并非徐将军的姐姐吧?”

  徐朴僵住,没有回答。程放鹤这才意识到自己触及别人的家事,没再多问。

  酒酣耳热,马丞相邀请众人入室内再叙。下人来请临川侯时,他摆摆手道:“本侯喝不下了,在这坐一会等散宴。”

  对方并未强求,只意味深长道:“那侯爷可一定要等到散宴。”

  程放鹤没为难下人,原地等下去。这会儿徐朴也不见了,他无聊得紧,只管闷头享受桌上的山珍海味。

  约莫小半个时辰,丞相独自从室内走出,其余官员随从落他好几步。

  他径直走到程放鹤面前,没等程放鹤倒出肚子里的客套话,便阴沉开口:“临川侯,交出一个人,从此你与相府再无干系。”

  “什么人这么值钱?”程放鹤唇角勾起讽刺。

  “季允。”

  作者有话说:

  受:呜呜呜本侯对你一腔真心你居然想刀我QAQ

  攻:侯爷再来点洋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