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也不记得最后是怎么从狱寺手下逃脱的,总之是顶着漫天飞舞的炸/弹带着忍者大叔慌不择路,最后很没出息地藏进了公园的大象滑滑梯下面。

  “来啊…小子,再来和我大战三百回合!”忍者大叔还在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弥漫的酒气竟然让少年久违的想起了自己的爸爸。

  记忆中,男人经常在家喝得烂醉、然后就往地上那么一躺,嘟哝一些很不靠谱的醉话。怎么说呢……稍微有点讨厌。

  “安静一点啊大叔!”他压低了声音劝诫,发现效果甚微后又道,“再出声的话就见不到女儿了!”

  这本来是对蓝波都不管用的骗小孩伎俩。但大叔竟然真的动作一顿,乖乖捂住了嘴巴。

  少年见了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果然,他是真的很想见到学姐……

  他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说些宽慰的话,却又不知道究竟能说什么。正纠结间,滑梯外面忽然传来响动,稚嫩的童声在安静的公园里格外清晰嘹亮。

  “蓝波大人是世界的王,全人类都跪拜在我脚下~”

  唱着自己编的、完全意味不明的儿歌,小牛手舞足蹈地出现在了公园的草坪上。

  蓝、蓝波!?这么晚了,他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啊?

  被钦定为“蓝波保姆”的少年不禁有些着急;只见小孩在草坪上寻觅一阵,最后突然蹲下,飞快地扯下一把草塞进了嘴里。

  沢田纲吉:“…………”

  这家伙竟然真的在吃草啊!难道说、他最近做的饭真有那么难吃……?

  少年一瞬间天崩地裂;还好,下一刻,小牛就“呸呸呸”地把草全部吐了出来,脸变得和草坪一样绿。

  “难吃、难吃!狱寺那个笨蛋骗我!”

  三秒后,蓝波又像是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一样,用小手叉着腰,对着虚空得意大笑,“阿纲和优都不在,蓝波大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说、你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啊……完全搞不懂这小孩的想法。

  沢田纲吉嘴角一抽;又看到蓝波张狂的笑声渐熄,小小的身躯慢慢蹲了下来。现在他身边既没有监护人也没有一平,孤零零的小只身影看着竟然有点可怜。

  “阿纲、阿纲和优都不在……”小牛努着嘴巴,用截然不同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那副拼命忍耐的寂寞样子,仿佛能让人直接感受到泪花在他眼中积蓄的过程,“蓝波大人、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沢田纲吉看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家伙…原来这么依赖他们的吗!?平时完全看不出来!真、真是的……以后是不是应该再对他好一点?

  旁边的忍者大叔突然出声;不知何时,他也开始聚精会神地观察起小牛。

  “那孩子、为什么会叫优的名字……?难道说!?”大叔目露震惊,声音微颤,“那个彭格列十代目竟然让优帮忙带他的私生子?”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褐发少年忍无可忍地大吼道。像他这个年纪,到底是要怎么生出蓝波这么大的孩子来啊!?

  “…谁在那边?”蓝波听到声音,朝这边看了过来。少年赶紧和大叔一起捂上嘴。

  沢田纲吉倒不怎么担心被蓝波发现。小孩可比狱寺君好糊弄多了——口袋里还有多的巧克力糖,可以当做转移注意力的道具投掷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气喘吁吁的银发少年跑进了公园。

  “蠢牛?这么晚了你在这边做什么……算了,喂,你有没有看见两个可疑的家伙?一个戴着古怪的眼镜,还有一个穿着忍者的盔甲!”

  蓝波的眼泪顿时收了回去。他睁着眼睛看着狱寺,表情无辜且有点呆滞:

  “看到了,在那边。”他的小短手往某个方向一指。

  “…那不是河的方向么?可恶、你竟敢耍我!?”狱寺的声音几乎是顷刻间暴躁起来。小牛被揪着后领提溜起来,挣脱不得、就不甘示弱地从头发里掏出炸/弹。

  看到眼前猛烈的火力输出,忍者大叔似乎陷入了愣怔。但这时沢田纲吉已经无暇去顾及他的反应了:

  糟糕……这两个人竟然打起来了!必须赶快出去阻止才行。再这样下去,公园会被夷为平地的!

  他扭头看看优学姐的爸爸,咬了咬牙,摘下眼镜就准备冲出去。

  可是,不过霎那之间,情势便又出现了新的逆转——

  “蓝波,还有狱寺?你们在那边做什么?”

  平静温和的女声传来。她的声音泛着微微的凉意,在寒冷的冬夜质感如冰晶。

  沢田纲吉心脏骤停。

  “优——!”小牛如遇救星,“唔啊啊啊啊”地飙着泪花,向着女孩冲了过去。

  她熟稔地半蹲下来,把小孩接在怀里,安抚性质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与此同时,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还有另一道相同的呼唤响起,更加低沉短促,被小孩嚎啕的呼喊完全掩盖。

  “…优。”忍者大叔低声唤道;声音很轻很轻,几乎只是嘴唇翕动。

  他脸上尚混杂着散漫的醉意,眼睛却好像已经清醒——一眨不眨、很认真地注视着女孩;里面清晰闪过了惊讶、愧疚、欣慰、思念等诸多复杂情绪。

  有一瞬间,他看起来像是想要立刻冲出去。沢田纲吉心惊胆战,立刻暗暗提高了警惕。

  可是最后,男人只是垂眸收敛神思,琥珀色的瞳孔重新变得刚硬。

  他躲在大象滑梯下面,醉意熏着脸庞,却一直很安静,连一丝多余的声音也没有发出。

  除了优以外,京子和小春也在。三个女孩都裹着毛绒绒的冬装,连带着笑容好像也带有着丝绒般的暖意。

  “刚刚我们可是全都看到了——真是的,怎么能和蓝波这样可爱的小孩子计较!”小春冲着狱寺竖眉。看到有人撑腰,蓝波也得意起来,窝在优怀里冲着狱寺做鬼脸。

  “他到底哪里可爱了?”狱寺脸上现出无比真实的震惊,“我看是你瞎掉了吧?”

  眼看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京子赶忙夹在中间打起圆场。蓝波又想趁乱朝狱寺扔炸/弹,被优不动声色地按住了。

  “难道说,两个人在玩扔炮仗的游戏吗?”她模仿着山本的口吻,神情闲适,“时间不早了,可能会被邻居投诉扰民喔。”

  “哈?我哪有那么闲!”再度被她唤起碧洋琪PTSD,狱寺当即捂着肚子后退一步;与蓝波之间的争斗危机算是暂时解除。

  “喂、你们有没有看到——”

  “什么?”三个女孩子异口同声。

  沢田纲吉顿时紧张屏息。假如狱寺君把刚才问蓝波的问题再说一遍,优学姐肯定会察觉到端倪!

  或许,真的是哪位神明听见了他绝望的祈求——狱寺突然一顿,偏过头“嘁”了一声。

  “…没什么!没有加入家族的人就不要在这问东问西的了!”他飞快道,不大耐烦的样子,“这里不安全。快点了,我先送你们回去。”

  “欸……?”京子和小春都有些踌躇。

  优却并未被他恶声恶气的样子吓到,只是凉凉地说:

  “狱寺,没办法坦率地表示关心,可能反而会招人怨恨喔。”

  “……”

  看到狱寺君身体微微颤抖、并且眼部又出现了墨镜般的漆黑阴影,沢田纲吉又是同情又是焦急:真是的…学姐,现在这种关头你就先别忙着欺负狱寺君了啊!

  虽说忍者大叔从刚刚开始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但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冲出去……

  褐发少年难以想象学姐在狱寺君、京子小春还有他的注目下、毫无准备地与父亲重逢的场面,总觉得那样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因此,他以决绝的姿态挡在了滑梯底部空间的入口处。

  忍者默默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

  学姐……就趁现在、快点回去吧!

  少年于心中发出无声的嘶吼,目光焦灼地跟随她转过身、和其他人一起往公园门口走去。

  眼看少女就要踏出公园,偏偏在这一刻,她就像是心有所感一样,毫无征兆地转过了头,目光恰好与缩在滑梯底下的少年撞了个正着。

  …这算什么、心电感应!?

  沢田纲吉登时有点崩溃。尽管他立马将身体缩了回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公园外清晰地传来了学姐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平静。

  “…我有东西忘在里面了,你们先过去吧。”

  “欸?这么晚了,我们和学姐一起吧。”京子道。

  “没关系,我很快就好……”优顿了顿,又改口道,“那,辛苦大家在这里稍等我一下。”

  公园里寂静无声。因而靠近的脚步声就被衬托得无比明显,一步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上。

  完、完蛋了!

  沢田纲吉无比仓皇地与忍者大叔对视。阻止二人见面与不让学姐发现他们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打架,将所剩不多的理智搅浑成一团浆糊。

  大叔倒是比他镇静很多,依稀是酒醒了的样子。眼看脚步声越来越近,忍者一把将他推至入口处,自己则慢慢后退,隐没进了更深的阴影里。

  沢田纲吉更慌了,根本来不及去思索大叔反常的举动;在最后一秒钟的空闲里,他手忙脚乱地重新取出纸片眼镜——才刚刚架到脸上——就和弯腰察看的优学姐对上了视线。

  说不定不会被认出来……

  少年这么暗自希冀着;然后就见女友挑挑眉,以惯常的语气向他发问:

  “你在这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结束圣诞篇!顺便我将写一些很魔鬼的糖。比如u对着27说话,无意中暴露很多事,然后大叔就会在27背后猛猛敲他的头(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