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安心想,得你这句话我就算再砸两个窟窿也死而无憾,但无论如何,不能让李令月去找婉儿。

  于是稍睨她一眼,身子一酥,膝盖一软,索性装晕。

  李令月抱住了司马安,观察她的脸色之后着急唤道:“司马安?”

  “快替我止血……”司马安真觉得眼冒金星。

  虽然暗卫一直陪在身边,但这里是皇宫,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出面,再者,李令月不放心将司马安交给两个男人,于是稍蹲□,将司马安手绕过自己的脖子,一手扶住她的腰,将她架上马车。

  “出宫。”

  一声令下,马车夫挥起长鞭,“啪嗒”一声过后,马儿快速奔跑起来。

  马车内,司马安躺在李令月的怀中,仰着头半眯着眼睛看她轻柔地擦拭自己脸上的血渍。

  “嘶——”

  “疼?”李令月蹙眉,停下手。

  “有点。”司马安回毕,便觉察到李令月低头又靠近了自己一分,正思索她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额头处传来丝丝清凉之意。

  “忍一忍,很快便到了。”李令月轻轻往她额头处吹气,目光柔和无比。

  血污清理完毕,的确有一大道口子,需要缝合才能处理好这伤口,但是会不可避免地留下伤疤。如今这种情况,只能暂时按压住,等到了府邸再来包扎。

  感觉到李令月的手正轻缓地抚摸着自己的发丝,司马安方才还焦躁的心慢慢地平静。

  婉儿那样一个总是温和谦恭的女孩被自己逼迫气恼到今日这地步,实在是自己的过错。如今只愿张天守护好她,自己也会在暗处替她扫除障碍,使她仕途一帆风顺。

  宫廷,斗争,政治。

  司马安早已经厌烦了这一切,但喜欢上的女人却位于这一场地震的震中。

  闭上眼睛,司马安喃喃问,“如果你不是公主多好。”

  “若本宫不是公主,你还会喜欢上本宫吗?”

  “会。”司马安回。

  “那如果本宫没有这等容貌呢?”

  “那可不一定。”司马安睁开眼睛,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双眼注视着她,“若你没有公主的身份,又是个丑八怪,你看我逃不逃。”

  “你!”

  一记蜻蜓点水般的吻点过李令月的唇。

  “傻瓜,骗你的。”司马安笑道,“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我离不开你,你甩不掉我,无论在何处都会相遇,无论如何误会都会解开,终其原因,是因为——”

  李令月静静听着,静静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

  “是因为我们都舍不得对方。”司马安说罢,灿然一笑。

  李令月也弯着嘴角,虽没有山盟海誓,但有她如此相待,此生足矣。

  大唐垂拱四年的一天早上,本属李氏一脉派的宰相裴炎被武三思、武承嗣兄弟联本参奏,崔察弹劾其有异图,武则天大怒,由是下狱。消息由长安传到了各个郡王耳中,李冲拍案而起,立即起兵造反,哪知道只有其父李贞相应,匆忙集结的兵马还未到长安便被武则天派遣的大军压制,李冲兵败被杀,李贞投降赐死。

  薛绍也被牵涉其中,投入天牢。

  司马安从兵部而来,寒冬已经过去,乍暖还寒时候,只觉得风还有些清凉。

  披了外袍,径直去往薛府。

  “公主呢?”司马安将司马惜拖到一边低声问。

  “又去大明宫了。”司马惜这些日子已经谨慎了许多,再不是那个大大咧咧说话不经过头脑的丫头了。

  司马安松开她,转身就走。

  “公子,您别再牵涉其中了,免得被人发觉!”司马惜在后头跺脚喊,也不管司马安是否听见。

  出门上了马,司马安犹豫着是否该去找李令月。

  人是自己布局送入天牢的,可受苦的怎么偏是她?

  “啪——”一声鞭响,司马安打马而去。

  但凡涉及谋反的事情武则天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纵然是太平公主的驸马也不会例外,所以薛绍必死无疑。但李令月的举动让司马安大感意外,或许是自己低估了他们的情谊,但无论如何,司马安直觉自己此番必须入宫一趟。

  司马安下马,疾步行走在宫内,她如今算是武三思的人,宫内的人也会礼让三分,一直到紫宸殿前也未有人拦阻。

  天空飘来几朵乌云,天色立即晦暗了下去。

  司马安抬头看了一眼,再迈开步伐拾级而上,紫宸殿高高在上,亦如居住在里面的人的地位,一览众山小,唯我独尊。

  大殿前的直道上恰巧过来一队人,为首的走的缓慢,端庄,沉稳。

  她穿着褐色狐裘披风,内里是浅蓝色的衣裙。

  眉心的红梅中间缀了晶莹剔透的一颗珠子,边缘则描了细致的金边,配上眉梢稍翘的笔画,眼睑处晕上淡色的眼影,粉色的唇,标准的瓜子脸,挺翘鼻梁,综合在一处,俨然就是红颜祸水。

  司马安听得见自己的呼吸,手脚僵直在原处不敢动弹。

  她虽在眼前,但遥远似在天边。

  只是这一眼,便让司马安隐隐觉得,从前的那个温婉柔和的婉儿彻底不见了。

  上官婉儿也终于瞧见了站在阶梯下的这个人,面上波澜无惊,眼神迅速从她身上掠过,对着紫宸殿门口的宫女略一颔首,那宫女便自觉地将大殿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