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踟蹰

  司马安盯着她的脸,手指按压在她娇艳而单薄的唇上,轻轻婆娑着,细想她方才那句话,司马安心中激荡起一阵阵涟漪,她珍惜李令月,如珍宝般。

  “有人说,薄唇的人寡情,”司马安说到此处指尖一顿,李令月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心已经被撩拨着无以复加,全身像有蚂蚁爬过,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遍涌,“但你的情,你的义,你的所有一切都在打破这个不成体统的传言。”

  “脱掉这层面具,本...我想看你原来的脸。”李令月缓声道。

  “嗯。”司马安应下,但在揭开开层面具之前,犹豫了一阵,此刻她人还在宫中并不像宫外那么便捷,况且李令月的寝宫内并无粘合材料,如果冒冒失失地揭开面具,难免在人前会露出破绽,于是摇头说,“现在不行,我等会儿还要回内翰林。”婉儿一定出了事情,不能放任她不管。

  “薛绍不日就要回宫,”李令月轻轻拉过司马安,让她更加靠近了一些,两个人鼻尖碰着鼻尖,眼观着眼,李令月稍微阖了眼睛,感受属于司马安身上的温度与气息,只觉得此刻心情平静的很,寝宫外的一切事务都与她无关,“他回来之时,便是本宫成婚之日。”

  司马安叹了一口气,翻转身子躺在她身边,看着床榻上方的轻纱布帐道,“你贵为公主,自己的婚事不能自己做主,这个公主当的有什么意思,不如……”司马安半开玩笑半是谨慎道,“不如与我私奔吧。”

  李令月沉默了一会儿,她的安静让司马安心知此事不可为。她是公主,身份越是高贵,责任就越是重大,表面上她肆意妄为,可实际上每一步都走的分外谨慎小心,与薛绍成婚,她可以获得自由,她的决定没有错,可自己心里就是有一处死结,郁郁不得终。

  司马安侧躺着看着李令月的侧脸,灼热的视线落在了李令月的身上,如斯佳人正在自己身边,而且正是自己衷情之人,说没有欲是不可能的。

  李令月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转过头也来瞧她,两人视线一对,彼此望进了彼此的心里。司马安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从眼角处缓缓地下滑到了嘴角边,心念一动,亲了亲她的嘴角,感觉到李令月的身子微微一抖,司马安撇了撇嘴,将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李令月闭上了眼睛,只觉得那人温热的唇落在了自己的下巴,脖子上,里衣的绳结被她倏忽拉开,身子便凉飕飕了一片……

  这就是情爱么,让人沉落,让人不由自主,让人浑身像着了魔一般……

  “禀报公主,有客来见。”外头的一个宫人道。

  “是谁?”李令月微抖着声音喊道,话刚完,便见到司马安一脸暧昧强忍住笑的的促狭表情,便狠瞪了她一眼,若不是她,自己的声音焉能如此怪异。

  司马安的手还停留在李令月的衣裳内,被李令月的一记眼神唬住,瞬时不知道进退。

  “还不整理好衣裳,难道你要让本宫这副样子见人?”

  “只要公主不介意,我也不介意。”司马安开始耍赖,门外的人是谁,偏偏在此时打扰了他们,以后若要让李令月再如此亲密怕是艰难,实在令人懊恼沮丧。

  李令月毫不吝啬地送给司马安一记眼刀。

  司马安悻悻缩回了手,合拢衣襟躲到了屏风后头,闪身之时,用力在李令月腰间细肉一掐,见她又气又恼,吐了吐舌头,垂下眼眸流转了黯淡,心思飘到了很远的地方,那是未来。

  “是庐陵王身边的张天姑娘。”外头的宫女道。

  司马安一惊,张天?闪身出来,回望李令月道,“我也有话和她说,她是个可以信赖的人,不必避开她。”

  张天一进来先是看见了司马安,再来才见着李令月,镇定异常,弓了弓身子行礼道:“参见公主。”

  “免礼,”李令月罩了一件厚袍,“你是否要陪皇兄一起去均州?”

  “是,”张天瞥了一眼司马安道,“此去均州路途遥远,庐陵王身子虚弱,带着一家老小奔波劳碌,若是遇上悍匪,更是凶多吉少。”

  “本宫会请求母后多派几个人跟着。”李令月言简意赅道。

  司马安看着她,虽然她很看不起这个皇兄,但毕竟是骨肉至亲,她心里还是记挂着的,张天此来是怕武则天在半路动手,但有李令月这一句话,李显命可保矣。

  “如此,张天多谢公主,张天告退。”

  “我去送送她。”司马安匆忙跟了出去,追到院中喊住了张天道,“等等,你难道真的要跟着李显去均州?”

  张天顿住脚步,侧眼睨着她。

  “均州实在太远,虽然你已经为你姐姐报了仇,但你忍心丢下将军一个人在长安?时局动荡,每个人都身不由己,你离开了这里就会孤立无援,不如留下?”司马安言辞恳切,走进一步试探道,“不如,留在婉儿身边如何?”

  张天听了她最后一句话,淡漠道,“你让我跟着上官婉儿?”

  “贺兰敏之的事情都是她在出力,我相信你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你我的交情,难道就不足以求你留下来助婉儿一臂之力?”司马安道,如果张天肯答应留下来陪在婉儿身边保护她,那自己可以放心许多,至少以张天的身手,一般人近不得婉儿。

  张天沉默了一会儿,这让司马安拿捏不准她的心思,张天自替张娃报仇之后行事一直低调,在宫内也少有见面的机会,李显当了皇帝之后她更加行踪不定,如今李显落难,她却是唯一一个替李显说话的人。对敌人,她可以不折手段,对朋友,她绝对可以两肋插刀,如此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如果能让她跟在婉儿身边,对婉儿而言就是如虎添翼。

  “好,”她淡淡地说,“这是我欠上官婉儿的,但你也要告知我一件事情,我在庐陵王身边的时候,多多少少能够听到一些风声,薛绍前段日子去了琅琊王李冲那儿,你和太平公主在打什么主意?”

  “是我的主意。”

  “猜到了,”张天顿了顿,丝毫不乱道,“武则天那么果断狠辣,她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或许不知,太平公主少时便是出了名的狠毒,但是她独独对薛绍不同,他们自小认识,即使现在有你,有些事情依旧无法改变,无论你准备如何对付薛绍,只一点,留下他性命。”

  司马安楞神,回望李令月的寝宫,盯着那暗红色的门发呆,许久才微笑回道:“知道了。”

  自从李旦登基,婉儿又换了一个院落住,一打开卧室窗户,隔着厚重的墙壁能瞧见紫宸殿的屋檐,婉儿心中暗自明白武则天的用意,下诏的时候,婉儿心中曾经动摇过,她想逃,逃离的越远越好,如果再这样下去,总有一日会身不由己。

  “姑娘,庐陵王来了。”新赐的宫女在外头道。

  庐陵王,他来做什么?

  婉儿披上了外袍,外头的气温很低,她搓着手到了外院,在见到李显的那一刻恍惚了一阵,她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人曾经是一个帝王,满面的胡渣,连发髻都懒得梳理,身上的衣裳单薄褶皱着,与这季节极为不符,他正弓着身子独立在院中,神情黯淡,看起来寂寥的很。

  “婉儿拜见殿下。”上官婉儿走到她的面前道。

  “婉儿,”李显的眼里闪着激动的光,沧桑的面容难得显露出光彩,“我本来怕你不肯见我,现在你来了,真好。你额头上的红梅……真好看……”

  婉儿动容,李显在武则天面前懦弱,在韦氏面前懦弱,但并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唯唯诺诺,至少可以说出一番理直气壮地话来,有些太宗的气势,但他错在不明了情况,错在妄图凌驾在在她母亲的权力之上,落到如今的下场,也是个可怜人。

  婉儿解开自己的袍子,罩在李显的身上,又随手替他轻轻扫去了落在肩上的落叶,她做这些只是感激于他当初的搭救之恩,落在了李显眼中,却误读成了浓浓的情谊。

  李显激动地握住了婉儿的手,言辞恳切道:“苟富贵,无相忘。”

  婉儿不闪也不退避,只是感慨这人,竟然连怜悯和爱情都分辨不出,临别前说出这番话来,实在又可笑又可悲。李显的事情让婉儿明白了一个道理,武则天对自己的亲身儿子尚且可以如此残酷,那么对自己呢,如果现在忤逆她的意思,她下手的时候会不会比对李显还要狠毒?

  这就是帝王之心,婉儿最后下了结论,武则天可以做到,太平公主或许可以做到,但自己绝对做不到的帝王之心。

  “殿下在均州,照料好自己。”婉儿最后道。

  李显从怀中掏出一块翡翠碧玉,交到了婉儿手中,“小心萧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