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花这么久?”李妄不能理解,“洞天内时间的流动并无异样。”
颜玉麟若有所思:“难道是结界屏蔽了外界,我们身处洞天,无法察觉出变化?”
这么一说,可能性又多了起来,眼看剩下几人也要陷入思考,终于有人出来打断了他们。
“阿月,别逗他们了。”
一黄绿衣裙的少女从崖后方的树林里钻出,无奈地看向牧月。
牧月一听,收了那副气势汹汹的表情,跟她抱怨:“笑笑,你来的太快了,他们可一点没认识到问题所在。”
“但这么吓唬他们,或许会伤了精神。”祝笑笑走到她旁边,轻声道,“他们刚刚死里逃生,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若是因此再提心吊胆、心神不定,恐积劳成郁。”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便罢了。”牧月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两人对话间,旁听的几人也已弄清了原委,神情颇有几分微妙。
“我差点当真了。”师鱼鱼和李妄说,“在我的感知里,只过去了一日,可之前聊天,颜玉麟说你们寻了我三日。两边的时间的确有问题。”
“我没有感知到。”李妄皱眉,“天道或许了解,这是神的领域了。”
“那么敢问牧小姐,自我们离开,已经过去几日了?”那边颜玉麟问。
这回牧月平静答了:“不久。算上今日,只是七日罢了。”
“七日?”颜玉麟求证似的望向旁边黄绿衣裙的少女,见她点头,才继续说,“可在我们的感知中,未曾过了七日之久。”
“这我自然知道。”牧月坦然道,“你们一旦回来,天道就已告知我。我问祂是否知道你们这七日都做了什么,祂却说仅仅过去三日,我便知道时间出了差错。之所以用时间吓唬你们,虽有我的私心,但也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一点。”
“那……”颜玉麟还想再问,却被少女抬手打断。
“这几日具体情况,还是在住处细说吧。”她伸手把鬓边的发丝拨到耳后,凤眼微眯,“崖上风大,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你们一路奔波,也该喝杯热茶舒缓舒缓。我们已经叫人准备好了,走吧。”
李妄和师鱼鱼已经熟悉牧月这说一不二的性格,没什么意见,抬脚便要离开。
颜玉麟和古银面面相觑,还是前者轻笑一声:“盛情难却,我也的确想吃点热乎饭菜了。”古银啧了一声,倒没有拒绝。
游生在两人后边听着,像是早已习惯让别人来做决定。
少男少女们便一同往山下走去。
路上,牧月问了两人大致情况,得知李妄拿到了神明权柄,顿时一惊。
“你们……”过高的调子刚刚出口,就被按下,她低声道,“你们是说,神明权柄?那不是天道要的东西吗?怎么会留在你们手上。”
比起惊讶权柄居然能够具象化,她更震惊天道居然没有立刻回收,而是让他们拿着,甚至似乎有之后由他们使用的意思?
不然的话,大可以在古银问是否能用的时候马上否认,表现出拒绝的态度。
“或许天道另有想法。”师鱼鱼揣摩着,“天道之说过祂在回收权柄,而帮祂收集的人是我们,给我们力量,祂才能更快收回权柄。”
“这我想过,”牧月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可祂为什么不怕我们拿到权柄后,会不再听从祂的意志,或反抗祂?”
李妄想起来了一件事:“我们定下过契约,不能违背。如果违背,后果不是我们能承担的,或是如此,祂才无所担忧。”
这么一说,牧月才勉强接受了这件事。只是仍嘀咕了几句“哪怕是皇帝也不会放心分权”、“天道或许根本没有了解过人间权势”的话。
半个时辰后,几人到达了牧月口中所说的住处。
只是看清那到底是哪里后,少年们都有些傻眼。
“这里……”颜玉麟看了又看,艰难地吐出后半句,“不是除妖师的地盘吗?”
一座座木屋草舍,似伴随腐木生长的蘑菇,高低有序,错落有致,散落在山坳里。
作为住过的人,颜玉麟甚至知道这屋子里面也是类似的农舍风格,木床石桌石板凳一应俱全。若不是知道住在这里的都是除妖师,光看布置与摆设,他说不定会以为这里只是普通农家。
“专门选在除妖师的地盘谈话?”师鱼鱼眨眨眼,双手抱胸作惊恐状,往后退了两步:“哎呀,难不成几日不见,大小姐已经弃暗投明,背叛我们了?”
这似真似假的话一出,以颜玉麟为首的三人都下意识绷紧了心神。毕竟相处时间不长,他们不了解牧月的为人,发生什么也未可知。
祝笑笑却掩面叹息,李妄满脸无奈。
“这里是除妖师的地盘。”牧月走向祝笑笑,不经意地踩了某人一脚,无视了耳边嗷嗷的痛呼,微微昂起下巴,“但也快是我们的地盘了。”
听到这话,除祝笑笑外,其余人皆大为震惊。
“你把这地方买了?!”师鱼鱼马上联想到牧月那不见底的小金库,不可置信地左顾右盼,“这地方值得花钱吗?”这种乡野之地的房屋,专门花钱实在浪费。
牧月:“这地方若是靠钱就能买来,早该易主不知多少次了。”
“牧小姐的意思是?”颜玉麟读出其中的含义,惊讶的同时也想明白了什么。
“是说——”
正巧牧月带着他们经过一间屋子,屋主三十左右,一副除妖师打扮,站于门口,遥遥朝着他们低了低头,好像十分恭敬。
淡粉衣裳的少女朝那人颔首,漫不经心地说完了下半句,“我快成功夺权了。”
仿佛在回应这句话,道路两旁的人纷纷对领头的少女行了礼。
“……”只觉世界变化太快的少年们沉默了。
尤其是当初一同混入的李妄和师鱼鱼,对这番景象更为不解。
没记错的话,刚来的时候他们还是需要掩人耳目、躲躲藏藏才能潜伏进来。
现在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这下连李妄难说牧月有没有干撒钱买人的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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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古银看向还算心中靠谱的李妄,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悄悄”问:“你们这位,每次都这么出人意表、雷厉风行吗?”
李妄还真回忆了下相识以来的种种事件,最后他点点头:“一直是这样的。”
过于正经的回答让气氛再度冷了下来。
几人在一种欲言又止的状态中,来到了一间屋子。这屋子与别的似乎没有太大不同,只是装饰细节处显得有些别出心裁,比如屋檐下的铃铛、窗棂上的雕刻等,看样子像是近期新增的,崭新得很。
祝笑笑先一步上前开了锁,带他们进去。屋子里倒是看着没什么特别大的不同,仅院子一角晾晒的草药多了些。
越过前院,走入正厅,他们才发现桌椅和茶水早已备好。
坐在窗明几净的客厅,面对冒着热气的茶水,少年们再也憋不住一肚子疑问,水都顾不上喝,就要说话。
"你到底……"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牧月坐于上座,啜了口茶,“不必着急,我本就有和你们聊的打算,这事还得慢慢说。”
在少年们奋战时,一场属于少女的战斗同样在进行。
那天牧月与祝笑笑被留在这里,没能一起前往洞天。她们马上发现自己除了等待,似乎无事可做。
“我不赞成将时间花费在无用之事上。”牧月拍拍裙摆上沾到的一点灰尘,转身要走。
祝笑笑忧心忡忡:“万一他们回来时身负重伤,我们来不及帮忙治疗的话……”
“如果真到那个时候,即使是你也无力回天吧。”牧月一针见血,“若不是特别重的伤势,我们来晚一些也不出问题的。况且,只要他们出来,天道便能感知到,我们不会错过太久。”
祝笑笑有些被说服,却还是疑惑:“那阿月,你要去哪儿?”她们现在难道还有什么比支援同伴更重要的事吗?
牧月指了指青宝涧的方向,说:“我打算去那里,尝试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
“不过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罢了。”她唇角微勾,绽出个略显自傲的笑,“我们两人的力量太小,帮不上忙,可如果是十人、百人、千人,甚至是万人,这份力量还会小吗?”
祝笑笑隐约察觉到什么,睁大了眼:“你是想收买那些除妖师?”
“当然不是。”牧月往深林走去,拨开挡路的草叶,小心地穿行着。
“哎!”见她真走了,祝笑笑也怕没什么战斗力的这位大小姐出意外,又回头看了眼悬崖,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帮忙看路,以免碰见毒蛇蜈蚣有个什么好歹。
牧月认了这份好意,继续说刚刚的话题:“笑笑你知道吗?将人化为己用,银钱收买是为下策。能为银钱驱使的人,并无什么信义,你能给他银钱,其他人也可以。这样的人只能作为卒子,不可久用。”
感觉受教了的少女一面四处张望,一面好奇道:“那何为中策,上策?”
“中策你大概听说过,便是利用友情、亲情驱使。”
“这仅为中策?”祝笑笑讶然。利用友情亲情驱使一个人去做某些事,已经是她所能想的最好用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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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为中策。”牧月点头,“亲情友情固然不好拒绝,但对驱使者同样是束缚。若是你,拜托自己的朋友去做某件事,他表面应下,真正做事却因知你会心软,未尽全力,最终导致事情失败,到那时,你是否会原谅他?”
祝笑笑抿唇,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会。受我所托,并非他责。”
“我知道你会这么回答。这是人之常情,却不利于用人。”她叹了口气,“凡被纵容者,必有恃无恐。久而久之,以亲情友情驱使者,恐难尽心尽力。这便是不可任人唯亲的原因。这般人,徒有情义,不是合适的棋子。”
“那依阿月的看法,该如何做?”
祝笑笑听得皱眉。她已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然而后面的脚步不知何时停下了下来。她不由得扭头去看。
原本行走于林间的少女伫立树下,抬手握了一把斑驳的阳光,仿佛抓了一把破碎的太阳,缓缓举过头顶,张开了手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瞬间,金灿的阳光照进她的眼底,深邃的凤眸亮如珍宝。
她轻笑着,说:“这世上,人只会爱自己。唯有他们理解我所为所想皆是他们心之所向,才会心甘情愿为我所用。或许这也不能叫做上策,只是我的独断——以信仰驱使,方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