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洞天比想象中要广阔很多,师鱼鱼他们进来时都是昏迷状态,自然不会知道出口在哪。
李妄和颜玉麟不是走正经入口来的,可以说是强行闯入。
算来算去,比起去找不知在哪的出口,还是直接撕裂出个新出口方便。
因此,少年们又聚在了一处。
“那上面是之前我们进来的地方。”李妄指了指看不见顶的天空,“从那里出去,应该能见到牧月她们。”
颜玉麟看着完全看不出来区别的天空好一会,才在李妄询问的目光下连忙点头:“对,是那里。”
见鬼了,这人是怎么记住的。他怎么可能知道在哪!
听不见那些腹诽,李妄真以为他记得,点点头,嘱咐他们不要离自己太远,呼了口气,开始鼓动力量。
师鱼鱼问过他,使用神明力量是何种感受,是否会有飞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畅快。
那时他回答,大概是有的。
“为什么是大概?”师鱼鱼不解。
他还没回答,恰好牧月找他有事,这事便不了了之。
可如果真要他回答,兴许没法给师鱼鱼想象中的答案。
使用神力,比起无所不能,更像是多了许多感知的触须。那些触须无边际地往外延伸,将所触碰的一切流动成百上千倍放大,回馈给他。
他不用去看,对这片地界的一切就尽数了然。
相对的,过于敏感的触须,自细微处的压力与疼痛也成百上千增加。
作为人类,他还不能完全适应这般感知。一旦使用超过承受范围的力量,就像是仅着单衣走入冰天雪地,被突如其来的风雪袭击,无瑕欣赏美景,只能全身心抵御寒冷。
幸好现在已经不是需要那么勉强的时候,只是稍微疼痛的话,不算什么。
蓬勃的力量自心脏中泵出,如游动的蛇,如奔流的河,如弥散的雾,充斥了全身。
“起!”
在师鱼鱼等人眼中,站于中心的灰黑发少年抬手,浑身气息陡然一变,仿佛一刹从无害的人类变作恐怖的深渊。
淡蓝光雾如自影中生出,萦绕,弥漫。
似回应那一声低喝,它们裹挟着风,哗啦绕到他们身边,卷起几片衣角,如有无穷伟力,轻易将他们托起,直直向上冲去!
“这可真是……开眼了。”
第一次被带上天的古银满眼震惊,腾空转了几下身体,很快习惯了。
“哇啊,李妄,慢点!”师鱼鱼不太喜欢这种漂浮没有着地点的感觉,僵着身子,想要乱动又不敢乱动。
来时已经习惯的颜玉麟瘫着一张脸,任由自己被风带着往上飘。游生更是一点害怕也无,甚至试图捕捉那风似的,伸手抓了几次。
李妄跟在一旁,确保没有意外。
他没有按照师鱼鱼的要求把速度变慢,只稍微让他周围的风柔和了一点,算作安抚。
同时带起四人,他没有把握,更没有多余的心神。
他循着之前残留的流动,专心往一个方向飞去,却不如之前急迫。
此刻,安全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也因此,来时一炷香的路程,被延长到了半个时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地茫茫,风声灌耳。
无论多新鲜的事物,看久了总会失去一开始的心情。
被带上天空的几人便是如此。
天上空荡,无日无云,没有什么传说中的天宫,甚至没有飞鸟,想找到东西解闷都没有。
正值青春的少年,最是烦极无趣,总要找点乐子才算不虚度光阴。
古银便是最先去找乐子的人。
他的目光从毫无新意的下方风景收回,看向四周。
此处确实没什么东西,但还有人,不是吗?
比起自己找乐子,不如在他人身上找乐子,聊点有趣的东西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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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李妄的。”他瞅了眼距离最近的人,颇感兴趣地开口,“说起来,你那头发是怎么回事?少白头?还是说——和我们一样?”
和他们一样,自然是指妖力导致的变化。
气氛瞬间一滞,所有人目光都聚集了过去。
李妄一顿,没有立刻开口。
这个问题,颜玉麟也好奇已久,只是之前有所顾忌,没能像这般直接问出口。
他看向李妄,心下泛起嘀咕:看之前那种力量,绝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可要说是妖兽的力量,似乎又不太对。
不是人,也不是妖兽,还能是什么?
他有个猜测,只是实在太过离奇,他不敢冒然说出口。那种事要是说错了,说不定会被认为是故意侮辱。
此刻也算个得到答案的好时机,他自然不会阻止。
于是他心安理得,装了一副同伴不知礼数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边演着戏,那边也有观众。
师鱼鱼随意几眼,把其他人的神情收入眼底,耸耸肩,没像往常那样随意开口,耐心等李妄做出决定。
这种事他不能越俎代庖。这是他和牧月、祝笑笑早就商量好的。
如果李妄决定要说,他不会阻拦。如果李妄不想说,他会帮忙打马虎眼遮掩过去。
“这或许显得无情,但正因如此,才需要李妄自己做决定。”
那时牧月表情严肃,“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要是因为我们,李妄失去了自我判断的能力,总有一天我们不在他身边时,会发生可怕的祸端。到那时是真的为时已晚。与其等待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不如早点让李妄去做选择,让他分辨是否交付信任,承担还能接受的后果。我们是同伴,要相信他能够与我们共同成长。”
所以即使他很想做点什么,也不得不保持安静,等在这里。
唉,要是换个人也不必这么费心思了。偏偏是李妄。他瘪嘴,拽了拽自己的小辫子。
李妄不知道师鱼鱼他们私下定的协议,却也清楚牧月她们有意为每个人留下了可供藏下秘密的距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刻,便是这距离的一部分。
毕竟得到了堕神心脏这种事,不像是能随意说出口的事。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对神恨之入骨、不辨是非的“同伴”,愤怒之下,把李妄也打成神明的一份子,说要杀了他。
当初他没能杀死须沧,牧月他们知道他思维混乱,无能为力。可别人也会这么想吗?
人心难测,不得不防。
爹也曾说过这种话,牧月也提过类似的观点。他总不能真当无知。
正当他打算开口说点什么,另一道声音忽然插进来,先夺走了话头。
“他和我们,不一样。”
尤为奇怪的吐字与格外清晰的嗓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说话者睁着双大大的眼睛,见别人都在看他,像是为了强调,又重复了一遍:“他,不一样。”
这话一出,古银先笑了。
“游生,你说说,他哪里和我们不一样?”话里没有调侃,却有几分认真。
可被提问者却仿佛被问倒了,慢吞吞说:“很多,不一样。说不清。”
古银挑眉,倒也没说什么。
颜玉麟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捂脸,叹了口气。
“说不清?你……”师鱼鱼看不下去这种温吞的性子,正要催促他快点说,就与另一人声音重叠了。
“我与你们情况不同。”
李妄沉声道,“目前能说的,只有这些。”
若想知道更多,要看以后的情况了。
读出这言下之意,颜玉麟只能暂时熄了探究之心。古银啧了一声,没追问了。游生回到开始的安静氛围中。
师鱼鱼哂然一笑,很快抛了个新话题,引着其他人往下聊。
男孩嘛,感兴趣的话题总是类似的。
师鱼鱼见多识广,东西南北都有的说,什么话都能接上,是个极好的说话对象。
颜玉麟似乎也有不少见解,每当师鱼鱼说起珍奇物件,他不仅能补充更多细节,还能说出仿佛把玩过的感受。
古银性子不拘一格,言辞很是随意,也不怎么计较稍显冒犯的调侃,对话间就不用担心触及逆鳞,同样是不错的聊天者。
李妄偶尔被拉进对话,说一两句,更多精力用在专心带路。游生作为彻底的旁观者,几乎不主动说话。
这一路,便在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到达了目的地。
冲破那层结界的瞬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到了!”师鱼鱼眼睛闪闪发光。
“快了。”
李妄一鼓作气,带着几人沿着山壁往上,终于跳上了山崖。
少年们一脚踩上了坚实土地,风力瞬间逸散。
“总算从那鬼地方出来了。”古银松了松筋骨,呼出口气。
颜玉麟亦是感叹:“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看树影的长度,似乎还未到正午。”
师鱼鱼左顾右盼,颇为疑惑:“怎么没人等着,不是说牧月她们在这吗?”
李妄仍在平复力量,只隐隐感到不远处有波动出现,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一道声音就到了。
“我当是谁在这吵吵嚷嚷,原以为是隔壁山头的野猴子又跑来偷吃,没想到居然是——”
来者一身淡粉衣裳,行走间颇有规矩,举止自有优雅的风度,声音不高不低,清晰而平静。
“是什么?”古银饶有兴趣地问。
“原来是,”粉衣少女扫过这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顿了顿,才道,“是条以为早就被猫吃了的鱼啊。”
说完,她看了看边上的李妄,见他衣稍破损,但面无异常,微微松了口气。
“几日不见,大小姐讽刺人的攻击见长。不愧是世家子弟,颇善学习,这么快就有我的一分精髓了。只待多学一段时间,必然能再学得三分。”师鱼鱼装模作样行礼,“在下佩服佩服。”
这明褒暗贬,故作人师的话,在场没人听不懂。
颜玉麟尚且忍住笑意,古银却已经笑出声。
牧月瞪他一眼,看见颜玉麟一行,还是收敛了脾气,先和他们抱拳打了招呼:“在下牧月。”
颜玉麟一看她这架势便道有趣。
此前没有正式介绍,仅仅互通姓名,他倒是不知道,牧月向别人介绍自己时,完全不用表示女性身份的称呼,只用了更为中性表达的“在下”。
这意味着,在牧月看来,她应与他们同等地位,甚至可能更高。
虽然此前对话就有所察觉,但现下倒是对她更为好奇了些——何种家庭,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子?
面对一看就是未来同伴的人选,古银和游生,一人豪爽,一人温吞,也象征性回了礼。
这番寒暄过去,牧月又看向李妄和师鱼鱼,蹙眉问:“你们经历了什么?怎的现在才回来?”
“一些说出来吓死你的事。”师鱼鱼得意道。
“我不不清楚有多吓人,但比起这个,另一件事说不定更能吓唬人,”牧月不为所动,只冷漠道,“你知道你们离开了多久吗?”
听上去很有兴师问罪的样子。
这次的确花了点时间,但似乎还不算太久。
李妄大概推算了一下,迟疑道:“三天?”
“不。”
少女表情严肃,竖起三根手指,“是三十天!你们已经足足消失一个月了!”
三十天?!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