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六周日这两天, 谢兰因和桑澈哪里都没去,只是呆在家里。
谢兰因的理由比较正当——
他现在浑身是伤,虽然对外说是摔跤, 但是还是被桑澈按在床上, 强制让他好好修养。
而桑澈也有了能够宅家不外出的理由。
他面对着毛坦无数次的邀约,非常义正言辞的拒绝道:【我要在家照顾我哥。】
毛坦:【???】
毛坦:【我真要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了, 你是在开玩笑吗?桑澈?你哥那样子看上去能把两个我都打死,还你照顾他……[擦汗][擦汗]】
桑澈皱起眉, 非常不服气——怎么就不信他!
桑澈:【真的, 你信我。】
桑澈:【我哥现在可需要照顾了,经过上次他和徐波的英勇战斗, 负伤累累!】
毛坦:【[惊讶][惊讶]Are u kidding?什么英勇战斗啊, 请你列举出谢兰因身上最严重的三处伤口好吧?】
桑澈:【你别不信!让我好好想想!】
他捧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最终按照自己上次给谢兰因上药的时候, 对方对疼痛度做出的反应,悲痛的打下一行字:
【脸上刮出来了一道口子, 腿上有一块地方都青了,还有肩胛骨也紫了!】
毛坦沉默了两秒, 给他发了两串问号和省略号。
毛坦:【真看不出来,桑澈, 你还有讲冷笑话的潜质。】
这回轮到桑澈扣问号了。
桑澈:【?】
桑澈:【什么意思?】
毛坦:【哎呀,你那点伤算得了什么啊, 有人性的男人都不会喊痛!况且又没伤到骨头, 有啥好照顾的啊,要你背他走还是要你扛着他跑了?】
桑澈沉思了一会儿:【确实, 不用我扛着他走来走去。但需要我喂饭、用小毛巾擦脸,念故事书……】
毛坦:【???哈?】
毛坦:【真的假的?我靠!谢兰因的形象在我这里塌房了!!!】
桑澈:【什么塌房?】
他是真不知道这些网络用语, 然而,对面的毛坦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许久都没回话。
桑澈放下手机,把刚刚因为太烫而放下的饭碗端起来,笑盈盈的:“哥,喝粥了!”
谢兰因在他心目中一直是非常高大威武、十项全能的!
他以这么脆弱的面貌展露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简直是屈指可数,他一定要好好把握!争取在谢兰因需要的时候多照顾照顾他!
于是乎,这两天来,桑澈包揽下了谢兰因需要的一切事务。
比如说吃饭。
为了让谢兰因开心一些,桑澈还专门跑去了自己家,找到了那位总是慈眉善目的营养师阿姨,带了足足两碗胡萝卜紫菜海鲜粥回来。
但不知为什么,谢兰因看上去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他盯着那两碗粥好一会儿,对着明明已经凉了很多的粥叹了口气,那双漆黑幽暗的眼睛望着桑澈,看得出他的心情在此刻有些复杂:“澈澈……有点烫,等会儿我自己喝吧。”
桑澈怎么可能让他亲自动手,当即守在旁边,和他一起等待粥凉。
谢兰因有些为难:“要不我自己喝吧?”
桑澈大手一挥:“不行!”
他凑到谢兰因身边,小声道:“哥,是我哪里不好吗?你说,我改。”
谢兰因:“……”
桑澈见谢兰因没说话,以为他已经默许了“可以继续”这个指令,快乐的挑起一勺:“凉了凉了!”
谢兰因生无可恋地张嘴,感受着那碗非常奇葩的粥鲜甜的味道在口腔之中散开。
许久,他才像是缓了过来,对着桑澈那跃跃欲试的眼神点了点头:“是凉了。”
……他的心也凉了。
但这两日,除却桑澈带来的暗黑营养餐,其他的似乎还不错。
桑澈随时随地都呆在自己身边,用很柔软的小手帕给他擦脸,睡前还给他讲故事书,声音甜而软,软绵绵的,很容易就让人陷入温柔的梦乡。
谢兰因紧绷的精神因此松弛下去,笑容也更多了。
嗯。
都归功于他的澈澈。
*
周一,总算“好起来”的谢兰因和桑澈仍然骑车去了学校。
一路上,桑澈都感觉有同校的同学在看着他们,不由有些困惑,轻轻拉了拉正在汽车的谢兰因的袖子:“哥,你有没有感觉他们在看我们啊?”
谢兰因闻言,目光往旁边扫了一圈,果然看见了好几个对着他们这里投来目光的同学。
他想了想,轻声道:“好像是。”
桑澈拽着他衣角的手更紧了紧,问道:“为什么啊?”
谢兰因其实也不知道,但他猜测,可能是之前他们篮球赛的事情有关。
他神色很冷静,轻声道:“没关系,可能只是因为上次打架的事情传开了吧。”
桑澈点了点头,放松了些——原来是这样。
然而,这样的感觉到他们进入学校、分开后,就更明显了。
谢兰因脸上那条小小的伤疤已经结了一条浅色的痂,细细长长一条,算不上丑。
只要不靠近去看,也不会很容易就被发现。
但不知道为什么,几个同学又在看他。
谢兰因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问一问。
王小清现在还没来,他想了想,找到了另外一个人——
李长青正在吃包子,一口叼住一个大包子,嘴唇都被弄得油乎乎的。
谢兰因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李长青转过身,有些呆愣地看着他,声音很轻:“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在看我。”
“真的假的?你不知道啊?”李长青上下扫视了他一会儿,神色有些奇怪,“你真不知道?”
谢兰因微微蹙起眉,脸色淡淡的,还是很诚实地告诉他:“不知道。”
李长青“噗嗤”一声,差点把进嘴的包子都给吐出来:“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打算来学校了呢。你不是腿断了吗?”
谢兰因拿着笔的动作微微一僵:“?”
也许是他神态中冒出来的疑惑太过显著,李长青决定告诉他实情:“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咱们班群里、学校大群和表白墙都传疯了——说徐波找你打架但是被你反杀,你也因为打架受伤过重而腿骨骨折。”
谢兰因嘴角一抽:“这是哪里来的传言。我有没有骨折,你们当时不是都看见了吗?”
“嗨呀!”李长青大手一挥,“事情不是这么说的!要是当时没骨折,回家后检查发现骨折了咋办?你当时那个样子……啧啧啧,真是的。”
谢兰因扶额:“所以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不是你家桑澈吗?”李长青反倒有些不理解了,“不过当时他也只是说要照顾你,我就和班上说了说——毕竟大家都很关心你嘛!至于这个骨折的事情……哈哈,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谢兰因:“……”
什么时候造谣的人才能从地球上消失啊!
想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身边走过来一个刚进班上的同学,见到谢兰因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道:“你还好吗,骨折了就应该卧床休息才对,别这么逞强。”
他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很快引起了许多同学的共鸣:“对啊!谢兰因已经是第一了,这么牛逼还是歇歇吧!”
“对啊!你已经为班上做了这么多贡献了!别逞强了!”
“骨折可不是什么小事,人家都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好好休息啊!”
“就是,这样吧,你中饭也别去食堂吃了。我们给你带!”
“对!这个办法好!”
除却在小学和幼儿园,有很多亲近的朋友和桑澈在场的时候,谢兰因从来没有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同学们原来这么热情……
热情得他招架不住了。
谢兰因在原地呆了两秒,才挥了挥手,第一次带着点歉意的笑:“那个……大家,我没骨折,好着呢。”
李长青贱贱的笑:“真的假的,不是还得卧床休息吗?”
谢兰因:“……”
他露出了僵硬的笑,搭在李长青肩膀上的那只手轻轻的收紧:“真的吗?”
李长青:“!”
他急忙道歉:“没有没有!假的假的!”
别的同学也打着哈哈:“原来这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嗯嗯,就算没事也要好好休息哦!”
谢兰因:“……”
这下真的解释不清了。
*
直到中午去食堂吃饭,谢兰因和桑澈两人仍然经受着众多目光投来的注目礼。
仍然被蒙在鼓里的桑澈有些不解,扯了扯谢兰因的袖子:“哥,他们这是怎么了……?”
一个个看上去虎视眈眈的,看向他们的目光就像是虎豹豺狼,要把他们生吞活剥,拆吃入腹一样。
有点小害怕是怎么回事。
谢兰因不太想说这个对他来说有些丢脸的事实,摇了摇头,非常自然地撒谎:“不知道。”
桑澈摸了摸鼻子:“好吧。”
好在,这场注目礼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就有更加需要专注的东西夺走了他们的注意力——
比如说,即将到来的第一次月考。
一到快到月考的那段时间,建业中学的高中部立刻变得愁云惨淡,一片凄风惨雨。
早起的学生越来越多,都在一层的活动广场上背着书。
课间也没有什么学生聚集在在楼道里高声笑谈了。
大家都在自己的教室里,安静地坐在课桌前,对着书本上的一道道例题攻坚克难。
领航班的情况倒还好,他们绝大多数的学生在平时就足够刻苦,不太愿意出来玩。
课间的时候,还能偶尔听见有人讲冷笑话——
然而,更多更加常见的情况则是一下课就在课桌上倒头就睡的学生们。
国际部还算好,大家都是以后各有打算的,不会逼得那么紧。
毛坦是天生的乐天派,对于考试什么的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还企图勾|引一直在课桌前做题的桑澈一起玩儿:“哎呀,小桑桑,小澈澈,怎么这么刻苦用功啊,你还真想考清华北大?”
桑澈不习惯他对自己的这两个称呼:“……没有。”
他一想到考试就浑身麻木:“唉,但是也不能考太差吧。”
“哎呀,心态放平啦。”毛坦安慰他,虽然这个安慰听上去有些不太动听,“咱们本来就是花了点小钱来读国际班的啦,就算是高中部最差的学生也是比我们考进来的分高很多很多的,咱们也不用去和他们比。白白的让人难过。”
“我知道。”桑澈说完,还是叹了口气,生无可恋。
毛坦说的这些他早就想过了,但是,他还是不想和谢兰因拉得那么那么远。
……这道距离好像天堑,让人难以跨越,现在用数字表示出来之后,更加让人心生畏惧。
毛坦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桑澈的肩膀:“没事啦,你这么用功,不会比其他人差很多的!”
桑澈有些不相信,问道:“真的吗?”
毛坦对他做了个“耶”的手势:“那必须的!”
“咱们小桑桑是最牛逼的!”
*
很快就到了月考那天。
国际部也要参与随机排位,座位被打乱,几乎每个学生分到的考场都不一样。
毛坦怨念最深:“这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我是学渣,还让我去领航班考……是不是看不起我!”
许琳琳凉凉道:“可能是上天看你太过不学无术了,决定让学霸学习的氛围熏陶熏陶你那颗污浊的心,从此爱上学习,一心向道,早日飞升。”
毛坦叹了口气,已经接受了这无情的命运:“真的啊,那我一定要坐谢兰因的桌子——”
他说着,碰了碰身边正在埋头写字的桑澈,说道:“小桑桑,那个,能不能找咱们哥通融一下啊,把他位置留给我?”
桑澈正迷糊着,被他一碰,手上的笔没防备的掉在了地上。
毛坦:“?”
桑澈如梦方醒,艰难地抬起头,弱弱道:“什么……?不好意思,刚刚没听清……”
毛坦叹了口气,不再说刚刚打趣的话了:“哎,你看看你,我的小桑澈,你这样可怎么可持续发展啊?是不是晚上又熬夜了?”
桑澈艰难:“……是。”
这几天晚上,他确实用功了一些。
谢兰因帮他补习的课程有些多,桑澈不想看他太辛苦,于是自己也在网上找了一些网课来看。
领航班的老师甚至还给学生们打印了一张去年九月份的月考卷子给他们做,谢兰因还惦念着他,去办公室托人弄了一份,带回来给桑澈练习。
桑澈云里雾里的盯着卷子,盯了整整两个小时,做完的感觉是这样的:“哥……我好像变笨了,脑袋里全都是浆糊……这可怎么办?”
谢兰因失笑,忍不住伸出手揉揉他的脑袋,非常没有公德的弄乱了桑澈的发型:“不是咱们澈澈变笨了。没有,我们澈澈一直很聪明的,都是卷子的问题。”
桑澈叹气:“哥,我能得多少分啊?”
谢兰因垂着眼眸,长而密的睫羽轻轻颤动着,遮住了大半黑色的眼瞳,在灯光下洒落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手上拿着红笔,念了一句“等一下”,对着自己的卷子订正过的地方,很快批改完成。
他拎着桑澈的那张卷子,微笑道:“101,还不错嘛。我们澈澈没有变笨。”
桑澈眼前一亮:“真的!?”
难道是卷子太难,所以他才感觉不会写……?
谢兰因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卷子往里面收:“嗯,真的。”
桑澈有些不信,伸出手,对着谢兰因小声道:“哥,你考多少分啊,给我看看?”
谢兰因:“……”
他沉默了一会儿,如实以告:“148。”
桑澈:“……”
这特么怎么说?
他干巴巴的点了点头:“好棒……所以,扣的两分是?”
谢兰因似乎有些不堪回首,把卷子递给他:“最后两道大题忘了写解。”
桑澈:“……”
哈哈,感觉自己和他的差距更大了呢。
不过——
桑澈很会安慰自己。
他想,要是难的话,肯定不会只难自己一个人吧!
谢兰因能拿将近满分,已经是常规操作了,再怎么也不奇怪!
毕竟他哥,才是真正的学神!
他满怀期待地看向谢兰因,再一次询问出了那个死亡问题:“哥,你们班数学平均分是多少?”
谢兰因抿了抿唇,像是不忍心说出这个答案。
过了许久,他才在桑澈的眼神追问之下,吐露了真相:“……132。”
桑澈晕了——
为什么!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强!
那他还怎么和谢兰因在红榜上贴贴?
桑澈觉得,要是自己有可能上榜的话,最多也是和谢兰因一头一尾,两两相望,十分痛心。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像是无声的抚慰。
谢兰因垂着眸,认真地观察着桑澈脸上表情的变化,轻声道:“没事,澈澈。毕竟是领航班,厉害一些很正常。小谢哥哥觉得,你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厉害啦。不用这么严苛的要求自己,好吗?”
这些道理桑澈早就在各种渠道那里领略过了,但真正听到谢兰因亲口说出来的时候,眼眶和鼻头还是控制不住的骤然一酸——
他抿着唇,声音弱弱的:“哥,我会不会一直给你拖后腿。”
谢兰因弯下腰,捧起他勾下去的脸,认真的看着那双清澈而漂亮的眼睛,笑意温和:“怎么会,我相信澈澈会创造奇迹的,对不对。”
“还有。”谢兰因碰了碰他的脸颊,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珍惜不已的宝物,“澈澈从来不是什么拖累,不许说我们澈澈坏话。”
桑澈的心情好转许多,在谢兰因身上贴了好久,才感觉自己像是蓄满能量的电池,再一次伏在桌案前,让谢兰因替他讲那张卷子上的那些错题。
……
时光飞逝,一晃两天过去,很快到了月考的日子。
这一次,桑澈很幸运,和谢兰因分到了一个考场。
他看见同班有几个熟悉的面孔,都在鬼鬼祟祟的朝着谢兰因那边举起双手——
然后非常虔诚的拜了两下。
桑澈:“?”
这是什么新型玄学加持?
要不……他也拜一下?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下手的时候,旁边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
简洲笑眯眯的:“你别看他们啦,你这几天是不是没看年级大群?”
桑澈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嗯,这几天都没怎么看手机信息。”
他没说谎,这几天晚上他都在熬夜攻坚克难地突击复习,能有时间休息就很不错了,没空去观察大群里说了些什么。
简洲微笑:“他们说,谢兰因以前在初中的时候,就是蝉联三年的全校第一——所以要拜一拜,可能就和观音面前求子的信徒差不多那意思?”
桑澈:“……”
有些人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为了别人拜拜的对象呢。
简洲好意道:“你要是觉得可信的话,你也可以拜拜。”
桑澈:“……算了。”
他下不去手QAQ!
随着一声铃响,监考老师很快走进了教室。
她手里拿着一叠卷子,神色还算肃穆,方才还在闹哄哄的同学们瞬间像是鹌鹑一样缩了回去。
老师环视一周,轻声道:“这是大家进入建业高中以来第一次考试,我也希望大家可以取得优秀的成绩!”
“现在我来下发试卷,发试卷的同时,我会讲解一些你们应该耳熟能详的考场规则。因为距离上一场考试——也就是中考,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为了防止同学们忘记,我会重申一遍。”
随着第一份试卷下发下去,大家都安静下来,翻看着手中刚刚得到的试卷。
一时间,考场里极其安静,只剩下女老师轻柔悦耳的嗓音,和翻动试卷时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
不知为什么,桑澈的心脏莫名鼓噪起来。
好像这一次的考试并不是一次平平无奇的月考,而是一次非常非常重要、决定他能否和谢兰因一起上学的考试。
他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澈澈可以!澈澈做得到!
他拿起笔,翻动着试卷。
第一场考试考的是语文,题型和他们平时训练的那些相比还是有些不同的,大段大段地文字涌入眼帘,很容易就分散人们的注意力。
桑澈沉下心来,那些文字如水一般涌入脑中。
他做题的时候喜欢带着笔,先看题干,再用黑笔把刚刚浏览过的、与题目相关的句子圈起来,等到全部看完一遍,大概在心里梳理清楚,文章的构架之中,哪些部分是关于某道题的。
有了特定的范围,寻找答案这件事情就像是玩一个简单的文字游戏,很容易就能找出答案。
等他做完前面三道阅读文本类大题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将将半个小时。
而旁边的同学似乎做得比他快很多,已经开始翻页。
纸张不厚,虽然很环保,还能再一次利用,但缺点是翻起来的时候会发出“哗啦哗啦”刺耳的响声。
这种响声在平时算不上大,但是在考场上,绝对是非常干扰人的思维的一种噪音。
桑澈叹了口气,翻到了古文默写和翻译,先把会的一些笃定的题目找出来写上,再往回一个个的精卫填海。
他渐入佳境,那些噪音也不能很轻易的就影响到他了——
一个半小时后,收卷的铃声按时响起。
老师站在他们前方,做出了一个“站起来”的姿势:“考试时间已到,请大家停笔。请第一排的同学帮忙把整列同学的试卷收集起来交给我。”
桑澈坐的位置比较靠前,他的卷子被收走之后,轻轻的甩了甩写得酸痛的手,目光下意识转过去,落在了谢兰因身上。
他站在窗边,神色淡淡的,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可只有桑澈知晓,此时此刻,谢兰因正在看着自己——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等到他的目光也落过去,谢兰因发现他在回望自己,轻轻的笑了笑,随即转开目光。
桑澈也发现自己的动作似乎有点傻,快速地转回脑袋,开始收拾东西。
他……他刚刚怎么就这样盯着谢兰因看啊?
还看了这么久,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些什么……
桑澈咬着下唇,眼睫随着呼吸的起伏而轻轻颤动着,如同风中的蝴蝶震颤的羽翅。
他收拾动作的速度很慢,很仔细的把东西都放好,然后再一点一点放进去。
他刚刚把自己文具盒放进书包的那时候,身边便靠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一只骨节匀亭,修长漂亮的手替他接过书包,很轻松的把东西全部都有条不紊的摆好,肩带搭在另一边肩膀上。
谢兰因的头发有些长了,遮住了大半黑色的眼睛。
桑澈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漫无边际地想——
要是下一次晨会检查的时候,那些负责检查的纪检部同学肯定会说他的。
但他是谢兰因,再加上上次和徐波那一架打得威风赫赫,几乎是一战成名,别的班的同学现在看见他,都带着些惧怕,很少很少有人再找他的麻烦。
桑澈对这个结果又满意又难过。
满意的是,不会再有人来找他和谢兰因的麻烦了,就这样震慑一下那些渣滓,还挺好的。
而难过的是,谢兰因好像又变成了那个不受欢迎的、到哪里站着都会周围空出一大块地方的谢兰因。
桑澈出神地想着,眼前闪过一只手。
谢兰因微微弯着腰,探过身来,去看他的眼睛,嗓音很低,带着一点儿勾人的磁性:“在想什么呢?”
桑澈被他的声音说得找回了神智,小声道:“没有……”
他可什么都没想!
“好吧。”谢兰因没有追问,推着他的肩膀往前走,“走吧,咱们去吃饭。下午考数学,等会儿咱们在咖啡厅里再把这些时间做的错题全部过一遍,好吗?”
桑澈已经习惯了他温和的安排,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谢兰因,一只手隐秘地拉着他的袖子。
远远地看来,他们就像是在牵着手——如同小时候的桑澈和谢兰因一样。
*
高一的文理仍未分科,加上所有综合科目,他们一共要考三天半。
桑澈这三天半过得很是疲倦,每次考完一门,就要在空闲时间里面快马加鞭地掏出下一本科目的资料书,快速地复习,像是在赶场子一样。
毛坦和许琳琳他们已经在商量怎么庆祝第一次月考考完的时光,在Q.Q群艾特了他们好几次,桑澈都没来得及看,得到了毛坦小小的埋怨。
毛坦终于在一天晚上联系上了刚刚上线的桑澈:【你这么用功,难道真要考第一?】
桑澈叹气:【要是能第一就好了。】
毛坦发了个“哈哈哈”的表情,接着道:【哎,说起成绩这事儿,这次我坐在咱哥位置上,那感觉果然是很不同啊!感觉写题目的速度都飞一样的上去了,真不是我吹,等谢兰因高考完,可能这套桌子都能送去供起来了。】
桑澈失笑,举着手机给身旁的谢兰因看:“哥,你什么时候当菩萨了,怎么也不和我知会一声。”
谢兰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成了菩萨,但很乐意看见桑澈露出的笑脸,微笑道:“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飞升了一级,距离成仙应该不远了。”
桑澈笑起来,笑容很是灿烂,在他因为连日学习而显得憔悴许多的脸上很是鲜活。
他小声道:“那你不能真的飞升成仙啊,哥……要是你走了,我怎么办?”
“那好吧。”谢兰因佯作一副很可惜的样子,“我只能勉强留下来陪你吧。”
桑澈和他笑作一团。
谢兰因打开生物书,轻声道:“还有两门,明天上午考完据说就可以放假了。”
桑澈闻言,点了点头,乖顺的和谢兰因靠到一起,两人合看一本书。
谢兰因一边看书的时候,为了照顾他的进度,会放慢一些速度,把他们看到的那个部分的重点和题型顺带着讲一讲。
国际班的老师其实更注重理论知识的讲解,没有深入到知识的实际运用上。
桑澈对这些题型再一次产生了云里雾里的飘渺感,只能跟着谢兰因的脚步,浅尝辄止的走马观花。
他深刻的感觉到自己要完:)
这点时间根本补不起来,再加上之前他只是预习了一下谢兰因给出的题目,对很多题型都没有深入的了解和系统的训练,有些适应不了这些应试教育题目。
谢兰因差不多能猜到桑澈在想些什么,轻声道:“没关系,这一次月考就当练练手,一个月之后还要期中考试。那个也很重要,放轻松就好,澈澈,不用那么紧张。”
桑澈点了点头,应了声“好”,然而却轻轻地叹了口气。
……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就像是一个明明没写暑假作业的小孩,在面对着老师催促的时候,同伴却和自己一起圆谎,说自己只是没带。
实在有些惴惴不安,像是揣着一只小兔子,一跳一跳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露馅。
桑澈实在很担心。
但他不想占用谢兰因太多时间了,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抱着题目继续奋战。严山听
就算不能突围取胜,那也得好好的亡羊补牢这样子!
*
考试结束得很快,铃声一响,老师像之前那样收齐卷子就离开了。
班主任前天刚刚开考的时候就来通知过,等到考完试,同学们不能直接离开学校,还要回到自己班上去搞卫生。
桑澈这次又收拾的慢吞吞的,还是谢兰因来解救了他。
他垂着眸,很快速的帮桑澈把东西放进去,声音很轻:“怎么样?”
桑澈如实以答:“嗯……我感觉,可能不是太好。”
“没关系。”谢兰因拍了拍桑澈的肩膀,语气很轻松,“澈澈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不着痕迹的抬起眼,目光在桑澈看上去有些倦色的眉眼上流连着。
这几天,桑澈都没有休息好,看上去精神就不佳,应当是急需一场充足的睡眠来补救的。
谢兰因不忍心再说些什么,低声道:“等会儿我去你班上找你,等我,好吗?”
桑澈点了点头,还是有些没精打采的,应答道:“好。” 妍珊艇
他背着书包,慢悠悠的回到了教室。
里面的同学正在拖桌子,桑澈把书包放下,就听见毛坦在叫自己:“哎哎哎,桑澈,我给你把桌子拖好啦!嘿嘿,我是不是对你很好!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超好同桌,有没有感动到?”
桑澈点点头:“你真好。”
毛坦察觉到他语气的低沉,叹了口气:“你怎么啦?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哎,难道是这几天的学习榨干了你的精力?还是说……感觉考得不怎么样?”
桑澈的心事被说中,还没来得及点头,身侧就传来一道凉凉的嗓音:“其实后面这个问题应该不用问了吧,他再好能好到哪去?”
毛坦愣了愣,和桑澈一起回过头,看见一个戴着眼镜、身型高挑的男生。
“江一山,你说什么呢。”毛坦显然和他认识,“你考得很好?”
江一山推了推眼镜,语气轻松:“嗯,差不多吧。反正比你们应该好不少。”
他说完,就神色清高的转过身,留下两人站在原地。
毛坦安慰桑澈还来不及,怕他不开心,急忙安慰道:“我的小桑桑,你可别不开心哦,我和你说,这人就是怪怪的,在班上呆了一个多月了,还是一个朋友都没有。他好像有什么怪癖,就是喜欢挖苦人——特别是你这种青春活泼可爱、人缘很好,朋友很多的人。”
桑澈微微一愣,反应过来。
人越缺少什么,就会不可避免地羡慕、甚至嫉妒拥有他缺少的东西的人。
他稍稍理解了,点了点头:“没事……其实,他说的应该也挺对的。”
桑澈确实觉得这一次他考得不是很好,就连正常水平应该也是没发挥出来的。
毛坦拍拍他的肩膀,露出宽慰的神色:“没事没事啦,我们的小桑桑很厉害的,只要尽力就好了。”
桑澈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这是以他目前的能力,能够做到的最好。
也没有别的怨言。
十分钟后,大家齐心协力地把班级的卫生搞好后,终于迎来了两天半的快乐假期。
毛坦约他们一起去玩儿,又被桑澈婉拒了:“不用不用,我可能有别的事情……”
毛坦不知道桑澈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但还是选择尊重自己的朋友,点了点头:“那祝你顺利,我们去玩啦。”
桑澈点头,看着毛坦离去的快乐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
要是他有毛坦那么豁达就好了。
没心没肺,快乐加倍。
他走出教室的时候,果然看见谢兰因在前面等着他。
今天谢兰因又带上了那副度数很低的无框眼镜,晶亮的玻璃镜片上反射着闪亮的微光,在秋日温和的太阳光下,耀眼得惊人。
他肩宽腿长,身材比例很是漂亮,来来往往的人群经过他的时候,即使习惯了谢兰因的存在,仍然会朝他投去目光——
然而,谢兰因对这些注目礼一般都采取的是无视。
他的视线,一般只落在桑澈身上。
这一次也不例外。
桑澈出来之后,他的神色柔和了许多,整个人周身如冰山一般的气质缓慢的消弭,不再让人感觉到“生人勿近”,而是十分可亲的。
桑澈有些疲倦,几乎是靠在谢兰因身上,乖巧的当一条咸鱼,任凭谢兰因带着他往前走。
谢兰因从来不会推开他,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接过桑澈的小书包,温和醇厚的嗓音落在他耳边:“累了吗?”
桑澈点了点头,有气无力道:“……有点。”
“嗯,那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谢兰因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发,把被风吹乱的发丝顺了下来,“为了庆祝桑澈小同学成功完成第一次月考,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桑澈愣了愣,转过头,用视线捕捉他的眼睛:“什么?”
他如愿撞进那双漆黑深沉的、宛若一片黑色海洋的眼眸里。
谢兰因方才背在身后的手探出来,握着东西的左手翻了开来。
下一秒,桑澈看清了谢兰因掌心里的东西——
那是一枚护身符,上面的刺绣很是精美,两条栩栩如生的锦鲤在水面跳跃着,旁边还修了四个小字+
“逢考必过?”桑澈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谢兰因让他接过,声音很轻,宛若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散:“嗯。这是一只护身符。”
桑澈抬起眼,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温和眼睛。
“作用是……保佑澈澈心想事成,逢考必过,不必再因此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