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余成守在门外, 听到病房内一声怒喝低骂,随后便是玻璃碎裂的巨响,连连响了好一阵, 门外的人听得心惊胆战, 直到首席保镖进去。
一个月后.庭审开始, 景明是带着一身伤出庭的。
国内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盛京开启漫漫养伤路。
张漾的话盛京听得紧,这段时间里愣是没提过一次回国,连掀桌子的次数都变少了。索性让余成给他弄来几盆开的又大又好的牡丹跟盆景,开始养起花花草草来。
第二个月,伤口开始长痂,骨肉愈合时带来钻心的疼痛与痒意,盛京睡得并不安稳, 掀桌子的频率再创新高。
第三个月, 骨痂长得差不多了, 盛京终于能下床行走,只是很慢,腿断了之后, 他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以及锻炼。
在养伤和复健的这些日子,盛京只是向他询问张漾在国内的情况, 比如:睡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药?病情如何之类的。
偶尔也会掺杂一些关于孟望的消息进去,盛京听完,复健时便更积极了。
第四个月, 盛京睡觉说梦话时,叫张漾名字的次数明显增加。
在复健大半个月后, 盛京走路与正常人一般无二, 他终于可以出院了。
出院当天, 孟策舟亲自来送。
“恭喜你。”
盛京眸中又期待又紧张,点了根烟缓解一下几乎要跳出心脏的兴奋。
“不管怎么样,我这次……绝不能再让张漾受罪了。”
说过要好好护着张漾,可他在自己身边时,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孟策舟突然默默地说了一句:“抱歉。”
“说的什么话,谁能想到好好的一个生日宴还能碰上杀手?不过你们缙洲治安也忒差劲。”
周觉深附和:“确实。”
盛京觑了他一眼:“孔思寻在国内,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一直猫在这里,周家车还卖不卖了?”
周觉深挠挠头,“再说吧,还没想好怎么面对。”
“……”
回国后,盛京没敢立马去见张漾,等了好几天孟望才来盛宅找他。
盛京立刻马不停蹄地逮着人问:“张漾怎么样?这几个月过的好不好?你手机里有他照片吗给我看看?苏白那边怎么说?他……有没有提起过我?”
天花乱坠的一通之后,孟望似乎大脑超荷载,只回答了最后一个:“提过。”
盛京立刻问:“怎么说?”
“嗯,他说……”孟望脸色瞬间一挂,在部队晒黑的皮肤平添一份凛冽。
他坐在沙发上,有模有样地学起来:“我这辈子很少后悔,如果非要说一件的话,就是后悔吃了我妈给我的那半袋干粮。不然她也不会晕在盛家门前,我也不会遇见盛京。”
“……嗐、自从他病了,就老说这些话,我都听习惯了。”
他没心没肺地笑呵两声,可轻松的语气中还是掺杂着难过。
“他看着倒是比以前精神多了,听苏白说,在缙洲那段时间张漾都减药了。”
盛京却摇头:“在没彻底康复前,谁都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再犯。我在策舟那打听到一个有名的老中医,听的挺玄乎的,我已经让余成他们去查了。”
“谁?”
孟望看着他,盛京半边身子靠着吧台,若有所思的转着水晶杯。
“张生。”
孟望表示不认识。
“西都、江阳、风城的我几乎动了所有人脉,但他们也都不认识这号人。”盛京摇摇头,说道:“算了,不管是骡子是马,先查查吧,你也别闲着,去你部队问问。”
张漾身边盛家的人手在回国时就被盛京给撤掉了,没了眼线,他想要得知张漾的消息简直难如登天。
可总这么等下去也不是法子,盛京觉得,追张漾还得接着没脸没皮。
要脸的都没老婆!
这处大盘存在目的就是为了张漾,盛宗宏以出租屋的位置为中心向四周扩建,所以张漾的位置是最清静、最安全以及最方便的位置。
好是好,可盛京觉得太寒酸。
没有复式,也没有地下电影院,就连按摩都得跑两条街。
之前张漾跟他同居的时候,哪受过这种罪?
搬来五个月,该有的东西都有了,张漾还跟以前一样不爱出门,不过楼底下有个超市,他下来一般都会逛一圈。
跟之前的生活习性一样,节奏缓慢,就连爱吃板栗都没变。
不论在幸运小镇还是缙洲,他们都蹉跎了太久,时隔一年多之久,再次回来后,他们似乎都没有变化。
期间盛京又回去过一次他们住过的公寓。
那年他还是在娱乐圈当影帝,仔细算算他退圈都快两年了,连微博密码都不记得是什么。
他上次来这里,还是张漾跟他分手那天晚上,紧接着,张漾就搬离了这里。
不过还剩下一些琐碎的没带走的,他后期也没让余成他们收拾扔出去。这也算是他混蛋那么久干的唯一一件人事。
空气中从不知处飘来的浮沉落在光线聚焦处,盛京沉重的深吸一口气,来到阳台把风铃取下来。
劣质油漆饱经沧桑,如今已经生锈变形,绑着的那根丝带也被雨水腐蚀,整体已经满目疮痍。但经风一吹,声音还是和从前一样好听。
“喂?待会把这个风铃给修好了,然后再把这屋子收拾干净,今晚我要住进来。”
他给余成吩咐之后,抹了把脸又在阳台转了一圈。
这里承载了太多他与张漾的回忆,不管是苦是甜如今都成了一把回旋镖狠狠扎在他的肉里。
其实打心眼里不想来,徒增难过,但又舍不得这些回忆。
要是以后张漾真的不回来了,也不原谅他,那他除了这些关于张漾的之外,就什么都没了。
他抬眼看着阳台房檐角落里精致的鸟窝,里面有动物生存过的气味与一些破碎的蛋壳,是燕子来过的痕迹。
—
公寓离张漾那里很近,盛京没事就在张漾楼底下蹲着,在车里看着人日常休息,一日三餐。
他不准任何人告诉张漾他回来的消息,也没上去找过张漾。
余成很不解,问他为什么。
“我想让他开心。”
盛京淡然,在后车厢敲着键盘,双腿交叠放上笔记本,登陆盛氏内网账号处理公务。
五个月前,张漾跟他说的话如历历在目。
如果他过的不好真的能让张漾开心,盛京也心甘情愿。
夜晚天色渐暗,盛京坐在灯光昏暗的车里,听着杂草丛中长鸣的夜虫。
忽然——“哗啦”!
一声瓷片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盛京猛地抬头,方才还有点迷糊的大脑倏地清醒。
“盛京,好像是小少爷那里——”
他还没说完,盛京甩了电脑就往楼上冲。张漾住在三楼,他直接走的楼梯。
人手从张漾身边撤离之后不如从前方便了,没有钥匙没有卡,他在外面敲了半天也不见张漾开。
“张漾?是不是碗摔了?我刚才听到动静就上来了你没事吧?”
盛京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进不去,在门外边乱转。甚至在想要不要直接踹门进去算了。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如果没事不用开门也行,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你有事没事起码回答我一声?张漾?我、我进来了?”
下一秒门页被一股推理从内向外缓缓打开。
张漾穿着一身居家服,头发还没吹干稍微有些凌乱,拇指指腹紧紧捏着中指止血,鲜红的血液不断垂流。
盛京把门关上,拽着人去客厅处理。拿医疗箱路过洗浴室时看见碎落一地的花瓶,似乎明白了。
“待会我让余成……让施工队明天来装防滑地砖。”盛京拎来医疗箱,半跪在张漾面前给他清理。
张漾这只手没干过什么粗活,皮肤非常莹白细腻,手指如削葱根,指腹如未开的荷花苞泛着淡淡的粉,摸上去又凉又软。
之前同居那会,他没事时也会捏着张漾的手玩。
清理伤口后,他恋恋不舍地将人松开。
张漾的手从盛京的膝盖上抽走,看了一眼窗外:“这么晚了,还在底下守着不走?”
盛京无奈笑笑,把医疗箱放一边:“要是不多待一会,哪能有现在跟你独处的机会。”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厚脸皮了?”
张漾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盛京贴着就挨着坐,张漾微微皱眉,他有一言不发地挪到对面:“最近……怎么样了?睡得好不好?”
“你天天在底下看着,我睡得好不好你该不会不清楚吧。”
盛京着实被噎了一下,但不在乎,只是话语里多少带着苦涩:“你别这样,我就是想离你近一点。你说咱俩都弄成这样了,我不得赶紧修补修补,至于能不能补好,就看命了。”
张漾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你有你不原谅我的理由,我有我对你追悔莫及的感情,咱俩都是能做的都做了,我不会退让,你也不甘心忍受,那……剩下的就看命。”
客厅中气氛安静半晌。
盛京见张漾迟迟不表态,就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副男士对戒,与之前那个素戒不同,这个是实打实用白金与黄金打造成的,内环没有刻字。
他试探性地靠近张漾,然后缓缓跪下牵起张漾的左手,如捧珍宝般将对戒缓缓套进去。
“这副对戒是我定制的。你先别扔,带着吧,我没写任何人的名字,所以你就算带上他人也不属于我。”
盛京微微俯身,摊开掌心落下一吻。
动作小心得仿佛下一秒张漾就会消失不见般,他忍着内心极大的酸楚。
“我是怕你哪天跑了或者去了别的地方。冷不丁的失忆了身上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那时候你就把这戒指买了换钱保命。这戒指很值钱的,足够撑到我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景明和张漾有血缘关系,我不能细写,大家自行脑补吧。
ps:轻吻掌心是恳求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