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十八是手术三天之后醒来的。
修长的睫毛轻颤,上眼皮重的过分,好困好累,熟悉而又刺鼻的消毒水味。
病房里很安静,能听见滴滴答答的仪器跳动声。
“你终于醒了?”
沙哑的声音有些耳熟,不是陆家年,是谁呢?
路十八缓缓转过头,他看着坐在一旁的人心里一惊。
“秦……酒?”
奇怪,太奇怪了。
路十八忍不住发笑,他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眼泪决堤,这个晦气的东西还真是阴魂不散。
“路十八,你竟然没死?”
和鹿欢一模一样的开场白,难听的要命。
哦不,差点儿就要了他的命了。
秦酒的脸上满是青紫,嘴角还有一道红痕,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眉间还有化解不开的倦意。
路十八并没有去回答秦酒的废话,只是轻声的询问:“家年呢?他怎么不在?”
……
“小乖,别睡……求求你别睡……”
“路十八!你不许死……不许死!”
“十八……小十八……你别睡……我求求你……都怪我……都怪我……”
温热的泪水滴到了路十八的脸上,他昏死过去之前,在陆家年的怀里感受到了从来都没有感受到的温暖。
“我……不会……死……的……”
我想活着,我不会死……
……
他还记得昏迷之前那个高大的男人,脸上的悔恨愧疚和无尽的担忧,陆家年……他怎么不在?
“家年?你叫的可真的亲热。”
秦酒的脸色难看极了。
“……”
路十八把头扭正,他的身上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还被插着管子,呼吸机都还没有取下来。
刚才看见秦酒之后眼睛不自觉流下来的生理盐水已经干涸了,他不明白秦酒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他看到秦酒坐在轮椅上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很可悲。
“路十八,为什么你还活着却欺骗我?所有人都知道你活着,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秦酒的语气带着愤恨,他知道路十八活着的时候第一时间并不是觉得高兴,而是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他要找路十八理论一下,为什么陆家年知道他还活着,鹿欢也知道,就唯独瞒着自己?
他们十多年的感情还不如那几个外人吗?
“秦酒……”
路十八艰难的说了一句话,身上发冷,口渴……
“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有的人死了却如同活着。所以,秦酒……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在路十八现在的心里,秦酒连路边的一坨狗屎都不如。
他现在凭什么质问自己?
“叩叩叩…叩叩叩……”
门外响起很小声的敲门声。
病房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一个看起来青涩幼齿的小男孩儿不太好意思的看着秦酒。
“秦哥,你们说完话了吗?”
“新欢?鹿欢真可悲……”
他不由得感叹。
路十八躺在病床上,他动了一下病床的遥控,病床往上前倾,抬眸看了一眼门口青涩的小男孩儿忍不住为鹿欢可惜。
啧——
“……”
秦酒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眸子瞟了一眼门口的楚星。
“进来吧。”
路十八温和的对着门口的楚星说着。
楚星看起来青涩的像是一颗青苹果,模样望着没有多大,胆子很小的样子。路十八看见他的时候,意外的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同样青涩,同样胆小,同样追随着秦酒……
“你好,我是楚星,是秦哥……的……”
楚星看了几眼秦酒,嘴里想要吐出的那几个字就是堵在喉咙里出不来,秦酒低垂着眼眸根本不看他。
“伴侣?”
这句话是路十八说的,他说得很轻,他在为“曾经的自己”解围。
楚星——曾经的他。
秦酒抬起头看着路十八:“不是,玩玩而已。”
楚星听到秦酒冷漠的声音,紧咬着自己的粉唇,唇被咬的殷红,眼里含着清澈的水珠,他有些迷茫,又有些委屈。
可是,明明……秦酒说过……喜欢他的样子……明明说过……会对他好……
玩玩而已?
路十八好像是个第三者,这是他自己感觉到的。
楚星和秦酒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气场。
他能感觉到此时的楚星委屈的要命。
秦酒却并不作为,也不哄他。
就如同在对待曾经的路十八一样。
路十八很想笑,他好想嘲笑秦酒。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男人不自爱,就如烂白菜。
“秦酒,我真看不起你。”
路十八突然的一句话,让楚星忍不住抬眸看他,秦酒的面色也变得很难看……
“咔嚓!”
病房门被推开……
陆家年昏昏沉沉的走了进来,他首先看的是床上的路十八。
“十八,你终于醒了?”
“嗯,刚醒,家年,你去哪里了?”
路十八轻声询问,他有些激动,身上的伤口因为起伏拉扯的有些疼。
“呵——喜提派出所一日游。”
秦酒嘲讽的替陆家年说。
陆家年的额头上也有一道痕迹,像是磕到了什么地方。
路十八并没有理会秦酒的话,他眉眼温柔的看着陆家年:“家年,你受伤了……怎么弄的?”
“不小心磕的……”
“呵——磕到老子的轮椅上了,哼!”
秦酒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陆家年的话。
“……”
路十八根本就不理会秦酒的任何一句话,他的眼睛一直都盯着陆家年,他也只听陆家年说。
“家年,那病房里嗷嗷乱吠的狗肯定也是你不小心打的吧?”
路十八的话温柔,极其具有杀伤力。
“哈哈哈……”
本来看到秦酒在病房里待着,陆家年满是不悦,此刻听到了路十八的话,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是了,我们家小乖真聪明。”
“家年真厉害!”
“你他妈,你们两个别他妈对着我面前打情骂俏!”
秦酒听着两人之间情人般亲切的对话还有那刻意讽刺他的话语,心里一股火气升腾。
“小乖好好休息,我处理一下垃圾。”
“嘶——陆家年你敢——”
“嘭!”
陆家年抬腿走进病房里,当着路十八和楚星的面前,一脚踹翻秦酒的轮椅,然后像是拖着一个垃圾一样把他扔了出去。
淡定的走回来,陆家年面无表情的看着不知所措的楚星:“你是自己出去,还是我请?”
“我……秦哥……”
楚星本来还呆愣的站着,听到陆家年的话后知后觉的往外跑。
路十八忍不住询问陆家年。
“你猜他是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
路十八和陆家年对视着轻笑。
三天后,鹿欢被保释出来,无罪释放。
得知这个消息的陆家年气得要死,路十八却阻止了想要去找鹿欢麻烦的陆家年。
“算了吧……他迟早会有报应。”
路十八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