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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的第二天,姜可就回来了,他跟裴择木说好的是一周以后回来,突然的出现着实吓了裴择木一跳。
裴择木赶紧从黑名单里解锁了谭昊的账号,让他今天别来了。
这不算是做贼心虚。他想。
姜可太难缠了,让他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顿好闹。关键是他和谭昊什么也没发生,不用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什么都没发生,脑子却乱的很。和姜可算是怎么回事,和谭昊又算是怎么回事,他谁都不喜欢,但又害怕孤独。两害相权取其轻,姜可本是平衡天平的砝码,可阔别几日见到姜可的那一瞬,天平竟朝谭昊的那头倾斜。
姜可抱着他吻上来的时候,身体条件反射地躲开了,裴择木在姜可脸上看到受伤的表情。
“要不...我们就这么结束吧。”裴择木几乎是脱口而出,但是语气游移不定,像是自言自语。
姜可受伤的表情转为恼怒,声音发冷:“老师这次又和谁上床了?”
男孩说得他像个荡妇,分手的问题全在他出轨了。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没有。”裴择木努力组织语言,“我们不合适。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累。”
姜可一下炸了毛,吼道:“到头来是我的问题了?我都让着你了,你和别人上床我说什么了,最后不还是原谅你了?我就喜欢老师一个,老师呢,心里藏着昊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对我公平吗?”
裴择木愣住了。他不是对姜可毫无愧疚,不然不会纵容那些近乎煎熬的性事,他以为男孩心里明白,结果是对他受委屈的部分只字不提,作出一副完美受害者的姿态。
他不善言辞,也懒得和姜可争执,忍忍眼泪往肚子里吞:“你说得对,都是我的错。对不起,让你那么难受,我们更应该分开了。”
姜可真心觉得自己是占理的一方,可裴择木红了眼眶,他心疼,又不甘,不情不愿地住了嘴。
自从他上次出差回来,裴择木就变得不对劲了。裴择木说他只是和别人上了床,但姜可觉得不止是上床这么简单,他恐怕是动心了,而对象十有八成是谭昊。
他也慌了。
大方阳光是伪装,其实心里比谁都要嫉妒,他拼命想沉住气,却每每在察觉裴择木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时候前功尽弃。就像解极难的数学题,做得烦了,干脆在上面乱涂乱画,一泄心中之愤。
裴择木是道深奥的题,十八岁的他解不出来。
攥了攥拳头,姜可克制心中的恼火:“我先回家。我们各自冷静一下。”
裴择木点点头,一颗大滴的眼泪掉了下来。姜可顺着泪水看去,裴择木的脸看起来十分憔悴。
他有让他这么累吗?姜可闷闷地想。
姜可最后还是离开了,但裴择木的心情没有轻松。问题从来不是姜可,男孩的话只是导火索,引燃了很久以来被掩埋的情绪。裴择木回想这一切的一切,恍然间发现了。
竖起警备的高墙,禁止自己信任任何人,是个聪明的做法。
——然而,也是件很疲惫的事。
茶几上的手机不停地震动,屏幕上方接连跳出谭昊的消息,裴择木长按关机键熄灭了跳动的光亮,然后把自己关进黑洞洞的卧室里,睡了过去。
醒来分不清是黑夜白天,开机,是凌晨三点。他睡了十几个小时。
手机反应了几秒,跳出这期间收到的消息。大部分是谭昊发来的,一开始只是询问为什么今天不能来,到后来就是长长的道歉信,从十八岁说到了三十岁,看得裴择木快要不认识“对不起”这三个字。
正准备退出界面,下面突然又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是张照片。淡黄的月亮挂在墨色的夜空,底下的房子裴择木再眼熟不过,是他家。
难道谭昊在他家楼下?
裴择木半信半疑地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
楼下停着一辆车,靠在车门上的身影顿了下,一点红色的火星落在地上被踩灭,高大的身影朝他奋力挥手,边挥手边指指手机。
裴择木划开屏幕:睡不着?他在不在,我去后门等你。
过了几秒,那边又补了一句:爬水管也可以。
他有时候是真的搞不懂谭昊脑子里装些什么。
五分钟后,裴择木打开了大门,让谭昊进来。
也不知道谭昊在外头站了多久,进屋带入一阵寒气,隔着距离裴择木都觉得冷。
“不是让你别来了吗?”裴择木刚睡醒,声音黏糊糊的,听起来有几分嗔怪。
谭昊笑笑不说话。
“你笑什么?”
“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原来是我想多了。”
谭昊没有想多,裴择木确实最近不想见他,但谭昊半夜出现在家楼下也是他没想到的。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裴择木看到谭昊外套结了霜一样的白色粉末,忍不住问。
谭昊傻呵呵地笑着,“不用担心我,我不冷。”
裴择木有些无语,“谁担心你了......”
“你知道我刚刚在做什么吗?”谭昊的语气满是兴奋,没等裴择木回答,就拉着他到落地窗前。
灯光照亮屋子,也照亮窗外的景象,裴择木门前的雪地上又多了个雪人。
原先的雪人融化不少,在新堆的雪人旁边显得小鸟依人。裴择木和谭昊的影子映在玻璃上,很巧,一小一大,和窗外的雪人重叠。
裴择木扭过头,谭昊对他挑了下眉,勾起嘴唇。得意洋洋的,是他标志性的表情。
其实谭昊身上有些东西是他一直羡慕的。
他直勾勾盯着谭昊的脸,某个瞬间仿佛穿越回了那个场景。
他从门缝里窥探谭昊试镜。少年裸上身穿着低腰牛仔裤,露出精瘦小麦色的腹肌,双手插在后裤兜里朝导演微扬起下巴,绷紧的嘴巴和飞扬的眉眼。
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向往谭昊的这份恣意。
忽然间。“阿嚏——”
一记响亮的喷嚏,炸雷似地划开如虚如幻的画面,拉回了裴择木的思绪。
恣意不再,裴择木眼前只站了一个可怜万分的男人搓搓冻红的鼻子,垂下眉眼对他说:“你不喜欢吗?”
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说。裴择木举起温暖的手心贴了贴谭昊冰凉的脸颊,将目光重新放在窗外的雪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