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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择木堆雪人是心血来潮，堆不成也无所谓，却没想到谭昊把它当回事儿了。在他眼里，谭昊来找他不过只有上床一个目的，做其他的事都是浪费时间。
他不太相信谭昊的话，回过头，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谭昊读懂他的眼神，着急地解释道：“我说真的。等你暖和过来，我们就出去堆。雪人是我弄坏的，我得还你一个。”
挣开怀抱，裴择木端着杯子走到客厅坐下，谭昊立刻跟在他身后。裴择木不说话，谭昊也就不说话陪他坐着。
过了一会儿，裴择木突然放下杯子往门外走去。
谭昊问他：“你要去哪儿？”
“你不是说赔我一个雪人吗？”说完，裴择木就开门走了出去，身上还披着谭昊的外套，没打算还给他。
但是对谭昊来说，裴择木的邀请比任何衣服都来得暖和。他像条大金毛狗，几个跨步奔了出去，甚至走到了裴择木的前头。
裴择木的皮肤很薄，稍微碰了会儿雪，指尖又冻得通红，手背白得透明，能瞅见清晰的血管，仿佛马上要融化的雪。谭昊余光瞥到，手比脑子快，握住了裴择木的手搓了搓。
“你看着，我来堆。”
裴择木并没有领情谭昊的体贴，抽出手，语气轻慢：“那你堆吧。”
谭昊心中几分失落，但面上不显，低下头专心倒腾他的雪人。
他不是本地人，家乡在更北部的某座城市。那里雪季漫长，堆雪人打雪仗是孩子们冬季玩乐的固定项目，他滚着雪球，儿时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竟意外地找回了些久违的童心。雪球越滚越大，远超过裴择木所做的尺寸，最后成品有原先的两倍大。
找了根树枝插在身上作手臂，雪人大功告成，他抬头对裴择木得意地笑下。
见裴择木的表情有些呆滞，谭昊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高兴过了头。性格有些东西刻进骨子里了，没那么快改过来，比如他的没心没肺。
想到什么，谭昊又在地上拢起一把雪，用手捏实，安在了雪人的胸前。
一颗心形。
裴择木眨眨眼睛，什么都没说进了门。
那天晚上又下起雪，裴择木没有赶谭昊走，出乎意料的是谭昊什么都没对他做。第二天一大早，谭昊就离开了，然而下午带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又回来。他将圣诞树搭建好，打开灯带的开关，暖黄色的灯珠让客厅一角热闹了起来。
第三天他带来了装饰圣诞树的饰品，第四天带来了窗贴。
裴择木家中的节日气氛越来越浓，连阿姨都忍不住称赞漂亮的圣诞树和雪人。裴择木却越来越疑惑，他搞不懂谭昊要做什么。
平安夜那天，阿姨要去教堂，提前做完晚饭离开了裴择木家。阿姨前脚刚走，后脚谭昊就来了。
进屋以后，谭昊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却见它们都被装在罩子里。
“这么早就做晚饭了吗？”谭昊问。
裴择木坐在沙发上，翻着电视节目，头也不回：“嗯。阿姨有事。”
猜到裴择木应该是还不饿，所以才将饭菜装进罩子里，谭昊思索了一会儿，走到裴择木身边：“要不我开车，我们出去转转吧？”
裴择木没有搭理他，谭昊就站在边上等着，等了大概几分钟，又小声地问了一遍，裴择木盯着电视屏幕一动不动。然后谭昊上楼从卧室搬下来大衣围巾和厚袜子，将围巾围在了裴择木的脖子上，裴择木这才转过头白了他一眼。
谭昊立马松开手，讪笑道：“只是怕你冷。”
裴择木目光回到屏幕，电视跳到新闻台，正在转播今年的圣诞节实况。雪还没完全化，但是已经阻挡不住年轻人对过节的热情，商场和街头人头攒动，画面充满烟火气息，裴择木的心蠢蠢欲动起来。
“想去看看吗？”抓着这个时间点，谭昊问他第三遍。
裴择木犹豫了几秒，点点头。得到回应的谭昊眼睛发亮，立即蹲下给他套袜子。
家里有地暖，裴择木的身上暖和，但是脚有些凉。谭昊滚烫的手掌贴上来，一股暖流从脚掌涌上来，很舒服，舒服得裴择木本来想缩回的脚不舍得离开那股暖意，任由谭昊给他穿着袜子。
裴择木的脚踝比一般成年男人纤细，但脚背有几分肉感，脚趾是圆乎乎的形状，干净白嫩而柔软的，像是女人的脚。谭昊给他穿袜子的时候，忍不住摸了两把，一边摸一边偷瞄裴择木，赶在他发觉之前穿好了袜子。
怕被人认出来，两个人都围了厚厚的围巾遮住半张脸，又戴上宽大的毛线帽，全副武装的模样。出门前还担心这副打扮会夸张，到了市中心才发现是多想。路上比他们裹得严实的大有人在，更是不乏奇装异服的“潮人”，大家沉浸在节日的气氛里，并没有人注意他们。
不过人太多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排队。几乎每家餐厅前都大队长龙，随便一家的等候时间都是两个小时起步，一时兴起出门的两个人沦落到只能吃街边小摊，但是就是街边小摊，队伍也不短。
谭昊问裴择木想吃什么，裴择木都说不想吃，可总能发现他的目光不自觉会多看一些食物几眼。裴择木目光落在哪儿，谭昊就自觉上哪儿排，买回来裴择木确实会吃几口，但尝了味道以后就兴致缺缺。
走了两条街，谭昊手上捧了各式各样裴择木吃剩下的小吃。
他问：“都不好吃吗？”
裴择木摇了摇头。
“那一会儿再买别的。”谭昊拣起一根裴择木吃剩下的烤串，十分自然地塞进自己嘴里。
“别买了，我只是好奇。”裴择木扫过谭昊手里的东西，“小时候大伯和群......”
话音戛然而止，谭昊睁大眼睛嗯了一声，裴择木像是回过神接着说：“小时候家里人不让我吃这些垃圾食品。确实不太好吃，有点油腻。”
裴择木说着对他露出嫌弃的眼神，谭昊忽然觉得他更像是裴择木口中那个“垃圾食品”，不好吃还油腻，顿时嘴巴嚼着的东西都不香了。
将手中的东西找了个垃圾箱丢进去，谭昊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应该先预定好餐厅的。”
其实裴择木没有要怪谭昊的意思，他只是客观地觉得那些东西不好吃。谭昊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张张嘴想解释，但开口之前突然意识到没必要，又把话咽了回去。
谭昊看来，裴择木欲言又止的更像是对他的不满，心里不安地打起鼓来。
两个人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逛了没一会儿，有粉丝认出了他俩，路边有人朝他们围过来。裴择木顺便提出回家，谭昊也就老实地开车送他回去了。
从光怪陆离的纷扰市区驶入安静的别墅区，车厢里的尴尬气氛膨胀发酵。半个小时后，车子终于抵达裴择木的家门口，他迫不及待地按下开门键，车门却没有开。
裴择木扭头，谭昊目光灼灼地正盯着他，被那目光烫得瞳孔颤了下，他不自然地看向其他地方。他的余光能看到，谭昊在慢慢靠近。
这种熟悉的气氛，裴择木猜到了谭昊的心思，不禁掠过一丝“果然是这样”的失落，又莫名地坦然。
如果谭昊只是想找他做爱，那么一切都好办了。
“要做吗？”为了争夺主动权，裴择木抢先开口。
“我当然想。”谭昊握住裴择木的后颈，将他的脸转了过来，然后额头相抵，轻叹了一口气，“但是你最近没有那个心情，对吧？”
裴择木不知道谭昊是从哪里看出来他没有心情的，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
他默认。
“对不起。我最近发现一件事，我根本不会追人。以前我好像仗着这张脸占了很多便宜，但是现在也没什么用了。我会老，会丑，而且还像垃圾食品一样没有内涵。但是你，不仅越来越漂亮，心地善良又可爱，以后会有很多比我更年轻更帅气的男人发现你的好，喜欢上你。一想到这些我就很慌，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谭昊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到后面声音还哽咽起来。
事情超出了裴择木的预想。
他的内心某处被动摇了，但同时警备心又跳出来告诉他要清醒。身体堕落了也就堕落了，受伤了也就受伤了，还有补救的机会，信任是保护自己最后的底线，他不会交给任何人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冷：“不做那就算了。”
谭昊看向他，泛红的眼眶里写满震惊。
“开门。”裴择木硬生生地说。
谭昊没有马上解开车锁，而是等气氛缓和了一些，讨好地握住他的手，“总之...今天都是我没安排好。已经过零点了，圣诞节快乐，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边说，谭昊边打开储物盒，拿出绒盒。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坠子是只展翅的飞鸟。
鸟择良木而栖。
“我是按你名字的寓意挑的。我看得出来因为我犯的那些错，你一直都不开心。我希望在找到那棵良木之前，你起码做一只自由的鸟。我的前三十年自由得过了头，已经不需要这玩意儿了，如果你愿意要，往后余生的自由，我都可以寄托在这项链上送给你。”
谭昊缓缓地说完这番话，语气听起来很诚恳，但裴择木仍是一言不发。
最终，将盒子递给裴择木，谭昊帮他打开车门，轻轻地说了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