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宫主爱子满月宴的日子。
重华宫乃修真界第一大派,其宫主更是不言而喻的修真界之首,他向各大门派递出请柬,一夜之间,近乎整个修真界的顶尖高手皆汇聚于此地。
从古至今,还从未有一个小小的满月宴搞出这样声势浩大的动静,只是来此地之人所为的到底是不是庆祝,就不得而知了。
重华宫在主殿前巨大的空地之上摆起宴席。
装饰华美,张灯结彩,数百修士自各地赶来聚集于此,好不热闹。
宫主与他的夫人沿殿前一千四百级长阶抱着满月婴儿拾级而下,华丽的彩装在红毯后拖下一路淡粉色的花。
他们一步步走到众人的面前,众人齐齐起身,对宫主弯身行下大礼。
他一手环抱婴儿,一手以手势示意他们起身。
“本尊宣布,宴席开始——”
随着他尾音落下,漫天彩花飞舞,馨香满怀,花团锦绣间,是一派四面八方齐声祝贺的欣祥景象。
却在这时,异变突生。
天际的那一边忽地翻腾起滚滚暗色的阴云,只是几息的工夫,人们的头顶便被漆黑的乌云给笼罩。
狂风卷地,似是风雨欲来,远方黑云弥漫,隐有轰鸣雷霆之声。
众人看到这一幕,皆是面色一变。
宫主神色凝重,悄无声息让夫人带着婴儿退了下去。
“一切可安排妥当?”
他低声询问身后的长老。
“自然皆按宫主意思,定让那魔头有来无回。”
一乘轿辇自黑云间缓缓而来。
它出现的那一瞬间,众人的耳边回荡起女人悲伤的哭声,凄凉,嘶哑,哀怨。
拉着那轿辇的是一只全身血红、状似凤凰的鸟。
它羽如炽焰,生有九首,十八颗目珠似茕茕鬼火,身上的鲜血将漆黑的撵绳都给浸透,双翼张开之时,无数红羽似血星般自天上抖落,降下血雨。
“是鬼车!”
不知有谁喊了一声。
众人神情大变,连忙起身,各自施展神通不让那鲜红的雨珠溅到自己分毫。
凡是被红雨接触到的事物,在几息之间,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腐黑、朽烂。
被腐蚀的地面陷下无数焦黑的浅坑。
他们神色不宁,目光死死注视着天际。
漆黑的云端间,鬼车身后是一乘红色的轿子。
那红竟比鸟羽都要秾丽,鎏金色的滚边勾抹出大片妖异的魔纹。
绛色珠帘间系着几只乌青的铃铛,一步一摇,铃音作响,如妖魅般阴魂不散,似鬼童咯咯的轻笑,又像女子低低切切的凄叹。
众人的鼻尖嗅到了些许幽微的异香。
男子带笑的嗓音清晰地传到他们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最重要的客人还没来,宫主怎得就这样轻率地开宴了。”
苍白的手拨开轿帘,环佩当啷间,一只漆黑的靴子自里面迈了出来。
他站在轿前血映般的台阶上,一身红衣,眉心魔纹妖异似火,无名指上缠着根红线,末端连向轿子的深处。
顾淮烬拢起轿帘,另一道身影从中而出。
青年一身暗红,墨色束带勾勒出窄腰,腰间银色细铃伴随他动作叮当作响,眼尾一点妖色小痣鲜艳如血。
那分明就是沈厌。
地下众人一片哗然。
他们神色不定地将目光投向面容晦暗的重华宫宫主。
这人在信中同他们说沈厌是被魔尊掳去的,怎得现在看来,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他们本以为只用对上顾淮烬一人,可这似乎……又多了个沈厌。
修真界中谁人不知,沈厌乃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旷世奇才,师承重华宫赫赫有名的太上长老玄清。
但凡见过他出剑之人,皆不敢不叹其剑法惊鸿,惊艳似飘飘落雪,却杀人无痕,呼吸间可瞬夺千人性命。
若是沈厌也投靠了魔域,今天这一仗可就……
众人互视,皆看到各自眼中凝重的神色。
宫主神色冰冷,高声道:“沈厌,你叛逃重华宫不说,竟还敢同魔头勾结,本尊劝你回头是岸,还不速速取了魔头的命下来请罪!”
沈厌垂眸扫了他一眼,面色似乎是笑着的,没说话。
但宫主却分明感受到对方眼神中冰冷无情的杀意与宛如看蝼蚁般的蔑视。
他气得几乎都要咬碎了后槽牙。
“沈厌,本尊告诉你,你身边那个魔头,在近半月以来已经暗中重伤了我重华宫数百名弟子,在他们的身上划出无数深可入骨的伤口,又引魔气入体,让他们整日整夜都受此折磨。”
“他今日可以这样对你昔日的师弟,待利用完你最后一丝价值,他们的下场就是明日的你!”
他每一个字都动用了灵力,清晰地传遍这篇空间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一片唏嘘,不由暗暗憎恶起那魔尊的恶行来,却不敢发声。
听到他的话,沈厌终于眸色微动,看向顾淮烬。
那人哑声道:“他们在你身上伤的一百零七道伤口,本座只是还了半数回去,谁料那群废物这么脆弱,竟连这点都撑不住。”
他伸出手,五指一点点地强硬挤入沈厌的指缝中,黑沉幽暗的眸光紧紧盯着他。
但沈厌分明在那双眼眸里看了几乎按捺不住的,熊熊燃烧的疯狂。
“沈厌,这就是本座给你的惊喜,喜欢吗?”
底下的宫主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看到沈厌微变的脸色,以为是自己的话奏了效,内心一阵暗喜。
只要沈厌肯回来……
他们的胜算就会更大。
正当他打算趁热打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那边的沈厌忽然动了。
只见他一点点地,凑近了那个魔头,手指缓缓搭上对方的肩,在魔头的耳边似乎说了些什么。
从他们这个角度来看,竟带着种轻薄狎昵的味道。
宫主瞳孔微缩。
不可能。
定是他看错了。
却在下一秒,举众哗然。
云端之上,血红的轿辇前,那魔头竟直接捧住沈厌的脸,当众吻住了他的唇。
猖狂至极。
放肆至极。
只有顾淮烬听见,沈厌对他说的是。
“喜欢。”
“很喜欢。”
台下的宫主如坠冰窟。
他伸出手指,全身颤抖,哆哆嗦嗦地吐不出完整的话:“孽障……孽障!……伤风败俗……简直、天理不容!天理不容!”
他身后的长老连忙扶住他,轻声道:“宫主,护山大阵已经关闭,外界绝无可能进来一兵一卒,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可擒拿。”
宫主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喘着气,闭了闭眼,良久,再睁开,里面已然是一片冷意。
“好,今日本尊便要叫那两人,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