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不无道理,贺斯年接到消息抵达医院时,就在入口处发现好几名记者,开始以为是得知贺钧年自杀住院赶来,那如果这些人就是贺钧年或焉虹月找来的呢。
只要云辞一踏进医院,估计都不用等到早晨,就能在热搜上看到他刚才说的词条。
不来是对的。
“我只负责通知,来不来看你自己。”贺斯年推开安全楼梯门往回走,又多提醒一句:“就算你不来,焉虹月也有的是办法,她这人为了儿子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遥想当年,云辞之所以同意贺钧年表白,除了刚从鬼门关走一遭不想折腾外,最大的原因还在于焉虹月,在贺钧年吞安眠药自杀后,闹去启云集团大楼。
又是继承人命不久矣的谣言,又是这种风月事,启云集团那段时间亏得厉害,足有半年才补上亏空。
谁又知这个女人会再次做出什么事。
“那你让她试试好了。”
一道低哑浑厚的声音传来,没等贺斯年反应,电话直接给挂了。
这个声音……
贺斯年揣着疑惑返回病房,恰逢贺钧年醒了,满心欢喜地朝门口看过来,见是他,眼里的光又一下灭了。
“云辞怎么说。”贺夫人立刻冲上来。
贺斯年没理她,只问贺钧年,“既然已经分手,那就好聚好散,何必闹成这样?”
“贺斯年!你存心看你弟弟笑话是不是!”医生才说儿子现在受不得刺激,一听他说这种话,焉虹月反应比谁都大。
两颗眼珠子微突,恨不得给瞪出来。
“看笑话?”贺斯年简直要被这女人烦透,“我要真是来看笑话,刚才就不会帮着打电话给云辞。”
他长叹口气,又对贺钧年道:“你给我听好了,云辞……病了。你跟他谈了三年也该知道,他的身体经不住半点折腾,如此,还要他三更半夜特地来看你?”
贺钧年白着脸,嘴唇翕动半天说不出话,倒是贺夫人气得破口大骂,“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贺斯年摁了摁酸胀的太阳穴,特别想白她一眼。
再惹怒云家,将好不容易拉到的合作搅黄,就算背靠焉家,看父亲往后对她还有没有好脸色。
反正该说的该做的,他都已经仁至义尽。
贺斯年转身离开。
拉开房门,就见一行医生朝这边走来,为首是个年约三十上下的男人,一身笔挺利落的西装,镜框在白炽灯下折射出一点细微金光。
目标正是他身后这间病房。
“贺大少爷您好,我叫徐煜,”男人站定在他面前,递出名片,“我家老板听闻贺二少受伤住院倍感心痛,特让我来接贺二少到疗养院,相信那里一定能妥善照顾好二少爷。”
贺斯年对这人有点印象但不多,“你家老板是?”
“你来干什么!给我出去!”话没问完,病房里的贺夫人已经顾不得形象,在那儿尖声怒斥。
徐煜抵着眼镜往上一推,缓缓举起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夫人,这是老爷子的意思。”
“瞧你养的好儿子!非得丢尽我焉家脸面是不是!”
中气十足的咆哮声自通话中传出,贺夫人立刻就跟霜打的茄子蔫儿了下去,说不出半句反驳。
徐煜抬起手朝身后几名医生招了招,任凭贺钧年挣扎,打上一剂强效镇定剂,直接连病床一并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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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得快,走得更快。
眨眼就只留贺斯年独自站在空荡的病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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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焉岐挂断电话,走回内室门口,“我将他送到焉家旗下的一家疗养院。”
咳声四起,焉岐立刻进去,走到床边轻轻拍着云辞的背,“你放心,疗养院设施配备完善,又有多人照顾,没有三五个月是出不来的。”
云辞转过头,桃花眼里铺满疲惫,分外委屈:“我也没做什么,怎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分手了,一副用情至深的样子,既然真那么喜欢他,前世又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死。
“别想了,这是贺钧年自己的问题,和你无关。”拍着背的手停下,焉岐隔着被子将人拥进怀里。
因为这件事,云辞整晚都睡得不大安稳,晨起又咳了一阵,焉岐哄着也没吃多少早饭。
探亲刚回来的肖大厨备受打击,跟王大厨两个人在厨房抱头种蘑菇。
“江岐,少爷今天怎么了啊?”
在画室待了一整天,饭也吃得很少,再这样下去,两位大厨师傅就要在厨房种满蘑菇了,小梅之前就跟江岐关系好,先过来问问他。
“你们该不会吵架了吧。”小梅脑洞大开。
虽说不可能,但情侣之间吵架也很正常。
“没有。”
焉岐瞥眼水景园里已经连续伏案作画超过三个小时的人,拍了拍手套上的灰摘下给小梅,转身去画室。
长桌上堆满了一叠画纸,多是画到一半出错的报废品。
焉岐走过去拉住人,取下云辞手里的笔给他捏手腕,“明天就上午一节课,下了课我带你去我家好不好。”
“现在去焉家……”
“不是焉家。”焉岐摇头道:“我说的是江岐的家。”
正位于江大北门的老小区——怡和苑。
已有二十余年房龄,几幢楼的外墙都已经剥落的差不多了,正打算重新翻新刷漆。
小区南门进去后,左手边就是3幢,楼层不高,统共五六层,但是没有电梯,得爬楼。
好在江岐家就在2楼,201室。
楼道过于昏暗窄小,一次顶多容纳一人通过,要是两个人并排,另一个就得侧过身,顶上的声控照明灯也得用力出声才会亮。
焉岐率先上楼,掏出钥匙打开门,幸好提前一天请秦叔过来开窗通风,味道倒是没那么严重。
“是要在这儿脱鞋么。”云辞瞧见门口摆着一摞三层矮架,上面还放着几双标签都没拆掉的棉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焉岐点点头,换了鞋,再将一双拖鞋放到他面前,给他换上。
走进屋内就是饭厅,四四方方的小木桌上搭了条雏菊碎花桌巾,往里走博古架后,客厅南北通透,老旧的电视机,木茶几,茶几旁还放着一瓶茶褐色的保温水壶。
这些,云辞都只在老电影里见过。
房间甚至都没有他的卧室大,小小的,两个大男人站在屋内显得十分局促,却五脏俱全,两间卧室一间朝南另一间面北,厨房和浴室也都在北面。
“昨天拜托秦叔又打扫了一遍。”焉岐先去客厅,打开瓶塞探了下,水温还是烫的,“估计是以为我要回来住。”
“秦叔?”
焉岐身形微怔,慢慢转过身,“琴行老板,是我母亲的朋友。”
琴行……云辞想了一下扬起嘴角。
焉岐赶忙解释:“我当时只是怕秦叔他们说漏嘴,真的,真没想骗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辞默默掏出手机,“上次的72小时好像还没结束,要不再追加一倍吧。”
“小少爷我错了,以后再不骗你了。”焉岐放回瓶塞,伸长手去拿手机。
云辞比他快一步转过身,“不行。”
“小少爷~”焉岐起身抱住人。
“撒娇也没用,不行就是不……”
“小岐回来了啊。”
云辞话还没说完,门口就又传来一道欢喜的女声,两人同时抬头,正好撞上方心怡拎着西瓜过来。
“哎呀我都跟你说了,小岐只是叫我打扫一下,又没说一定回来住……”
秦俊逸哼哧哼哧赶上老婆,微微侧目就发现门开着,再往里看,焉岐正抱着一个漂亮精致的男生,定睛又一看。
好像在哪儿见过。
“小少爷,被发现了呢。”焉岐没有松开手,只悄声问:“要说么。”
云辞气得咬牙,“你这样抱着,谁看不出来?”
焉岐赶紧松手冲愣住的两人喊:“方姨秦叔,进来吧。”
方心怡先回神,换了室内鞋,将西瓜放到置物柜顶上,眼神在两人之间暧.昧地来回转。
她可记得这男生,曾来店里修过琴,名字还挺好听的,叫云辞。
“这是我秦叔方姨。”焉岐牵起云辞的手上前,又对两人道:“这是小少爷,云辞,我男朋友。”
方心怡眼睛蹭地亮起,倒是她身后的秦俊逸,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拧紧眉头。
云辞将两人表情尽收眼底,微微低头,跟着焉岐喊:“秦叔,方姨。”
“呵,我可担不起。”
方心怡正要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句阴阳怪气,回头瞪了两眼,大步上前。
“快别站着了,坐吧。”说着就拉云辞进客厅。
焉岐本要跟过去,却被秦俊逸低声叫进卧房,劈头就问:“你刚刚说他是谁?”
“云辞,我男朋友。”焉岐就知道比起方姨,思想守旧的秦叔更难以接受,毫不犹豫地道:“我喜欢他。”
“可他……”秦俊逸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急得狠抓自己的头发,“可他是个男的。”
“我喜欢他,跟性别无关。”
“可是……”
“您不接受没关系,我也只是带他来散散心,马上回去。”
秦俊逸彻底没了话,只是一直抓自己头发。
上回见面还催他赶紧找个,这次竟直接给他这么大的惊喜,这让他以后老了去那边,怎么跟他母亲交代。
“秦叔,”焉岐张口将嘴边的话换了又换,才道:“我好不容易追到的。”
说完拧开门把手出去。
客厅内气氛倒是融洽,方心怡将带来的西瓜切成几片,正拿给云辞。
“方姨,他……”不吃外面的东西。
焉岐跨步过去,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云辞已经伸手接过了那片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