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九点，面店里没什么人。
老板娘看着大约一米五，气质祥和，腰间围着一条米色的围裙。
她热情地拢上来，招呼着几个人坐下。
“吃点什么呢？”
“我们先看看。”喻池笑眯眯地回答道。
喻池把贺小晚交给简陶带回酒店哄着睡下，四个成年人开始了久违的夜间生活。
“排骨面……牛肉面……还有肥肠面。”江珩点点头，“果然全世界面馆都差不多。”
“不然呢漂亮校霸？”喻池笑眯眯的，“你还想吃点什么花样？”
“没。”江珩外套脱到一半，挂在臂弯上，被陆夏时一只手擒住。
“穿好。”陆夏时原封不动地给他套回去，还顺手搂过他的手心。
果然又是冰凉的。
“你们俩……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黏糊。”喻池很轻地笑，顺手使唤贺嘉言，“去买点酒回来。”
“能喝酒了吗？”贺嘉言狐疑地瞥他。
“医生没说不能喝，没说不能就是可以，快去吧，磨磨唧唧的男人不讨人喜欢。”
“我去买包烟，顺便给医生打电话，他说可以我就买。”
说完，贺嘉言起身走出面馆。
夜风不算很大，轻轻地吹拂起他的风衣腰带，喻池笑眯眯地看了很久，直到人消失在巷子尽头。
“你们不也很黏糊？”江珩歪着脑袋。
“可没你俩这么黏糊。”喻池眼神朝他俩贴得严丝合缝的手臂落下，打趣道，“你看看我们洋鬼子的手指头，想方设法地往你身上摸索呢。”
江珩“咻”一下红了整张脸，额发垂在睫毛间，眼神闪烁着。
说来，在喻池他们面前，江珩还是有些包袱在的。
“别逗他了。”陆夏时语气带着很淡的笑意。
“嗯哼。”喻池眼神一点都没变，“知道的知道的，这是你的猫咪别人不能碰～你饲养了他我们没有饲养～”
他模仿得绘声绘色，江珩和陆夏时两个人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好了。”陆夏时面带点狼狈，抬手示意喻池闭嘴，“头一次觉得自己有那么多黑历史……说实话，我后来学懂自己说的那些词的时候，都想自杀重开。”
江珩在一旁冷笑了声：“你何止这一点黑历史，我有时候都在质疑自己以前的眼光。”
“哦。”陆夏时很平淡地应了声，旋即眼眸就弯成了月牙，“可是你以前说了很多次喜欢我。”
“知道了知道了。”江珩闭上眼仰头抿了口矿泉水，耳朵自动屏蔽陆夏时的骚话。
“现在也说了好几次喜欢。”陆夏时凑近了些，嗓音黏糊糊的。
“要不要拉个横幅？”江珩握水瓶的手收了几分力气，塑料被他捏得吱嘎作响，“干脆纹个身在脸上好了？怎么样？够不够显着你。”
喻池笑得肩膀直抽：“不是……你俩谈恋爱怎么那么好笑啊？”
陆夏时撑起身，慢悠悠地整理衣衫，眼眸垂下：“哪里好笑了。”
“就很好笑啊。”喻池咧着个大牙，“我以为你俩以前那个模式是朋友，后来会被爱情熏陶得改变，没想到咱们珩妃还是一样火辣啊。”
“辣个屁……”江珩掩着脸，简直丢人得不想抬头。
很快贺嘉言就回来了，手上拎着一打啤酒。
“来。”
他把啤酒放到桌上，掀起眼帘看喻池：“你只能喝一点点，剩下的我和洋鬼……额不，陆夏时喝吧。”
陡然嘴瓢了一下，桌上除了陆夏时，剩下三个人都在憋笑。
“够了啊。”陆夏时有些无奈，“三个字要被你们笑话一辈子？”
“何止啊。”江珩偏头乐呵呵地望着他，“你还有很多称号啊，是吧校花？”
“哦。”
陆夏时拨弄一把金色头发，浑身矜贵得和小面条铺面格格不入：“不是吃面条吗？你们为什么不点呢？”
“嗯？”江珩一愣，“不是扫码点餐吗？”
剩下三个人一怔，旋即问：“码呢？”
江珩在桌上找了一圈，终于发现那个被他的帽子藏得严严实实的点餐码：“呃……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信吗？”
“漂亮校霸。”喻池尬笑一声，“你是不是舍不得请客故意的。”
“……不是。”江珩抬手指着墙上的价格表，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我就算落魄了，也不至于舍不得你八块钱吧？”
“好吧。”喻池笑眯眯地朝老板娘招手，“阿姨！肥肠面还有吗？”
老板娘从帘布后面探出头：“肥肠面有嘞？要一份吗？”
喻池转头问江珩：“校霸吃什么？”
“排骨面。”江珩抱着水小口嘬，“一份就够了，我和陆夏时一起吃。”
“好的。”喻池转回头，“阿姨一份排骨面一份肥肠面。”
“好嘞。”
啤酒是冰镇的，陆夏时打开易拉罐扣，抿了口舒爽得眯起眼。
“这么冷的天还买冰的，贺嘉言你是猪吗？”喻池被冰得缩起脖子，埋怨地骂道。
“祖宗，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不能对我要求那么严格啊。”贺嘉言给他捂着腮帮子，试图分担一些温度。
“你天天都在失蹄，你坡脚驴吗！？”
“是是是。”
江珩看着三人喝得起劲，眼巴巴地望向陆夏时：“好喝吗？”
陆夏时端着易拉罐，凑近到咫尺的距离问江珩：“馋了？”
“没。”江珩摇头，“很久没喝这样的冰啤了，在国外都直接喝洋酒。”
“哦。”陆夏时退回原来的位置，眼神里带着笑意，“喂成洋猫咪了。”
“来，干一杯！”喻池举起酒杯，“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聚过了……妈的！”
“我都有点感慨了，你突然来句脏话。”贺嘉言无奈地举杯，和陆夏时碰了下，“算了，好像这样才正常。”
“是啊。”陆夏时仰头灌了大半杯，喉结性感地滚，“学的第一句脏话还是你们教的，感谢两位中文启蒙老师。”
“不用谢。”喻池毫不客气，“中外文化交流在我这里得到了最大的发挥。”
江珩笑得肩膀发抽：“你教了他些什么鬼东西……”
“很多。”喻池撑着下巴，眼神飘到天花板上时不时闪烁的白炽灯，“我教他怎么在论坛上看你俩的cp文，还给他发alpha可以使用的情趣玩具，嗯……”
江珩脸色越听越红，手指攥着桌边：“就该杀了你就该杀了你……”
“你俩现在肚子里能有宝宝，我满月酒都该坐主桌。”喻池喝了一整罐，脸上浮起点红。
提到宝宝，江珩下意识地摸了下小腹。
似乎真的有点太大了，他原本的小腹薄得像层纸，腰肢也细得过分，这才怀孕三个月，宽松的毛衣塌陷下来点会有个圆弧度。
“你们去照过b超了吗？”贺嘉言突然想起来问。
“嗯。”陆夏时应了声，眼神懒洋洋地落到江珩肚子上，“某个人日程安排忙到连回我电话都没时间，这个月肯定没时间去检查了。”
“啊？”喻池一脸赫红，“还是去检查一下吧？你显怀有点不正常了，去查查……说不定是双胞胎。”
“双胞胎？”陆夏时听得额头突突跳，“上次彩超只看见了一个胎儿啊？”
“额……上次好像是在检查生殖腔发育情况，没怎么关注宝宝？”江珩隐约想起点医生的话。
陆夏时额头跳得更凶了。
“你这东西都能忘记？！”喻池差点喷出来，“我的天呐……你们两个枉为父母。”
“不是母……”
江珩尴尬之余，无力地反驳了一句。
“好吧。”他举手投降，“我明天就去医院检查一下，刚好我请假了两天。”
“行啊，明天我们陪你去咯。”
很快老板娘端上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分量大得惊人。
雾气带着排骨的香气蒙上江珩的脸，他肚子很没出息地响一声。
“吃吧。”江珩递给陆夏时一双筷子。
“好。”陆夏时凑近碗边上嗅了嗅，感叹道，“果然，外面的面条还是比一中门口的香很多。”
“怎么？没有那股香精味儿的吃不下去？”
喻池嗦了两口肥肠面，舒爽得眯起眼。
陆夏时很低地笑，裹着面条喂进江珩嘴里：“是，后来吃的都没那么好吃了。”
初见的第一晚，他也是吃的排骨面。
江珩介绍的，就在一中门口的几家网吧之间，他从正门出去，打包装在塑料袋里，带回学校在操场边上就吃饱了。
后来江珩离开了帝都，陆夏时毕业了好久，偶尔晚上一个人无聊，又会回到一中。
一起看过的月季花，吃过的排骨面，还有一起待过几次的黑网吧。
江珩在电话里几乎是残忍地让他别等了，等不到。
等不到……
陆夏时想过无数次，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能不能等得到似乎不是一个有定案的问题，人生像是个错综复杂的森林，哪条路是对的，哪条路是错的，作为一个在路上的人，实在难以分辨。
但陆夏时又觉得现在这碗面还不错，虽然不如当初第一次在一中门口吃的，却也比后来无数次深夜里含着泪吞下去的好吃。
什么是完美的结局呢？
陆夏时转过头，江珩整张脸埋在碗边上，吃得津津有味，他的发炫是很可爱的圆，脑袋也是可爱的圆。
有缺憾的，或许也是完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