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些什麽?
溪云倒是真想教点什麽, 然而她希望小家伙学会的事情,就连她自己也尚未弄明白,教了恐怕更误事。
再者, 小家伙只是听几句情话便要脸红,显然只是情窦初开, 对她尚处在精神层面的依恋, 如今还不是时候。
“你想知道什麽,为师便教你什麽。”于是她把选择权抛给含绯。
含绯沉思片刻,忽然往旁边挪了挪, 抬手摸了摸溪云的眉心,“我想……听一听关于神和神使的事。”
却是问起了别的事。
溪云的眉心, 有一道鲜红的花瓣状印记,据她所说, 是曼珠沙华的简笔画, 也是司命神收她做神使之后留下的“神之印”。
不过溪云并不喜欢这个印记, 平时都会隐去, 含绯在她身旁待了十五年, 也没见过几次。
溪云眉头一蹙, 但她没有拒绝:“问罢。”
“神到底是怎样干涉这个世界的?”含绯放下手, 问, “如果只是派遣信使, 在神界和这个世界的神使之间往来传讯,未免也太草率了。就像刚才那样,神派来传讯的信使差点被我们当成合成兽杀掉, 你们根本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若有大事,神会现身在此界,或是托梦进入识海。”溪云回答, “寻常的事情,则会派遣能够穿越时空的信使前来转达。至于是否草率……对司命神而言,一切皆在她的预料之中。”
“也就是说,司命神大人知道风淅姐姐是不会死的,或者说知道我们不会杀她?”含绯刚问出口,突然就想明白了,惊得打了个激灵。
也是,对方都是司命神了,自然能洞察事情的走向,更何况溪云和风淅都是她的神使,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二人的情况。
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含绯十分不适,手也不自地握紧。
“难怪您不让我成为‘秩序支柱’。”她喃喃,“即便没有服从于神,也逃不了被神支配的命运。”
手背一暖,溪云将掌心捂在她的手上,顺势将她揽入怀裡。
“所以,您的‘不死’,沉胥的‘长生’,都是成为‘秩序支柱’的标志吗?”小家伙的声音从她怀裡传出,闷闷的,带著困惑,“那我呢?为什麽我生来就会有‘毓苓血’?为什麽我也不会死?”
她从未在识海裡听到过神的声音,也没从见过神,却和听命于神的“秩序支柱”有著同样的特性。
这些问题,溪云很早以前也想过。
上古时期,银龙沉胥利用她的血“孕育”了一批龙族,这些龙族的身体裡或多或少携带了“不死”的隐性基因。
然而毓苓血到底会不会随著繁衍传承下来,使得拥有者成为真正的不死之身,就连沉胥自己也不知道——在结果出现之前,溪云便和她反目成仇。
她们大战一场之后,沉眠于各自的领地。
再苏醒,已到了几万年后。
“研究所正在进行这个课题,已经持续十几年的研究了。”收回思绪,溪云答道,“以后你也可参与其中,或许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含绯轻轻地嗯了一声,陷入沉默,也不知在想什麽。
见她有些失落,溪云主动开口:“顺其自然便是,莫要多想。”继而话锋一转,“吾给你洗个澡,再为你梳理识海,可好?”
小家伙定是想起不好的记忆了,她不能不管。
“不、不用!”含绯下意识站起来,摆著手,一副无措的模样。
“是不想洗澡,还是不想梳理识海?”溪云抬眸看向她,沉声问,“出发之前,你才说过以后都要为吾梳理识海,怎麽,如今连体验一下梳理识海的感觉,也不敢?”
很多时候,溪云都想不明白,为什麽小家伙嘴上说著喜欢,心裡也想著喜欢,然而一旦被她鼓励著付诸实践,就会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不过她们确定关系的时间尚短,她还能非常乐观地拿种族差异来说服自己。毕竟像龙族这样对感情直来直去的种族,放眼整个妖族社会都很少见。
小家伙虽在她身边长大,到底不是真正的龙族,而她也从未在小家伙成年之前,教授她相关的知识。
“……我想。”被她盯著看了好久,含绯才支吾著回答,“其实我……都想。”
溪云顿时松了口气,唇角微扬,取出一大一小两件浴袍,挂在胳膊上,起身走向浴室。
浴室就设在寝殿裡,配备了可调节温度的花洒,以及双人浴缸。存放浴袍的透明衣柜和洗浴处隔开,防止被水溅湿。
溪云倒是没有什麽奇怪的癖好,浴室的装潢甚至还有点禁欲风格,落地帘遮得很严实,不管从外面朝裡看,还是裡面朝外看,连朦胧的身形也看不清楚。
但即便是这样严肃的布置,也让含绯紧张得心砰砰直跳。
刚才的激战中,她一直被溪云护在怀裡,倒是干干净净的,反而是溪云身上溅了很多血,即便在返回寝殿之前,溪云就施法处理了血迹,但含绯凑近一些,还是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含绯本来想变回妖身,随便冲个澡就完事了,可溪云不允许,她只好捂著通红的脸,在溪云的目光注视下,跨进已经调好水温的浴缸。
一进浴缸,她几乎蜷缩在底部,一动也不动。
她感到溪云的气息很快下移,到了自己身后,紧接著,背部就贴来柔软,只是相触,便让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溪云只当她被自己的皮肤冷到了,为她挽起头发,捧水浇在她背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感叹:“你这麽胆怯,以后为师要如何教你才好?”
含绯支支吾吾地应著,也不知自己应了点什麽。
以往领主大人也帮她洗过澡,但她每回都变回妖身,一次也没像现在这样……让领主大人环抱自己的人身,一点一点细致地为自己搓洗。
溪云是古人,不喜用沐浴露和洗发露,最多只擦些和古时皂角味道相似的原味香皂,含绯也不喜欢,于是两人浸在一缸清水裡,周围只笼罩著微苦的草木淡香。
“总感觉我们像两株灵草,一起泡在温水裡煮成药。”泡了会儿澡,含绯忽然说。
“什麽药?”溪云接过话。
“长生不死药。”含绯说。
她只是随口一提,溪云却笑起来,又问:“煮给谁喝?”
“谁想喝谁喝。”含绯嘟囔。
听出她话裡带著小情绪,溪云想了想,在脊椎末端化出一条细长的龙尾,捏在手裡,递到含绯眼前。
含绯低下头,第一眼没认出来,第二眼看清是龙尾巴,不禁说:“您把我当小孩子吗?怎麽还、还要拿出尾巴哄我……”
嘴上虽这麽说,她还是捉住龙尾巴,摩挲起细密的鳞片。
溪云笑而不语,感觉小家伙在拿到自己的尾巴之后,明显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便用更加悠闲的手法为她按摩穴道。
据说年纪小的龙族和伴侣一起洗澡时,总喜欢抱著对方的尾巴,以此来获得安全感,看样子她家的小白狼也不例外。
洗完澡,溪云收回尾巴,本想和平时一样施个除水的法术,手刚抬起就改变了主意,先给自己除了水、披上浴袍,再往挂在一旁的浴巾一招,用浴巾把含绯裹在裡面,从上到下擦起水。
如她料想的一样,小家伙果然在被她擦水的时候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双颊也变得通红。
溪云晓得凡事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没有再为难她,放好浴巾,招来浴袍一裹,抱著她就出了浴室。
“好了,身心皆放松,是最适合梳理识海的状态。”
将别扭的小家伙放回卧榻上躺好,溪云盘膝坐在她身旁,撮指结印,把手半悬在她额前,“不必紧张,吾要开始了。”
含绯嗯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
她只记得自己幼年的时候,为了抹消杀戮暗示,接受过几次来自管家丝诺的识海梳理。
虽然溪云也会,但溪云毕竟不是主修精神类法术,相比之下,作为精神系异能者的丝诺在这方面更加靠谱一点。
不过打那之后,溪云便会抽空练习梳理识海,也以此来修炼自己的灵识。
没过几分钟,溪云就让灵识沉入了含绯的识海,在识海的外空间裡幻化出自己的身影。
识海空间分成内、外两部分,外空间呈现出来的,是识海主人全部的情绪幻化出来的景象,而内空间则储存著记忆。
溪云轻盈地落在外空间底部,环顾四周,见是一片平和安静的景象,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因此停下,而是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窥探过去。
不多时,她的目光在某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停住。
含绯的外空间幻象是一片无垠的花海,每一朵花都开得正盛,自由自在地摇曳著。
除了那个角落。
溪云心念一动,瞬移了过去,垂下目光,只见土壤被凋零的花瓣覆盖,整株花腐烂在地裡,毫无生气。
盯著腐花看了许久,溪云划破手指,让毓苓血滴落,渗入土壤。
她窥探过不少修士的识海外空间,出现含绯这种情况的修士,大多……为走火入魔之人。
即便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可这些人的内心大都已经扭曲了,只等一个契机,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杀戮暗示……”溪云喃喃,眸中流露出恨意。
是她疏忽了,当年竟没有完全根除泷诉留下的杀戮暗示。若不是她心血来潮,想给小家伙梳理一次识海,恐怕明天两军交战的时候,小家伙就会受到杀戮暗示的影响。
溪云猛然想起刚才击伤风淅之后,含绯对她做出的一系列古怪反应。
她本以为那是含绯气她下手太狠,才用这种方式向她撒娇,希望她能手下留情一点。现在想来,那时含绯应是被杀戮暗示控制,要咬破她的颈动脉……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溪云:奇怪的撒娇方式消失了
是甜文是甜文是甜的!之后的一切危机都会像这样被掐死在萌芽期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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