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的感觉让林笛有些失神。

  这和在献血站献血不一样,能感受到宋霏的鼻息喷洒在皮肤上,贪食的小狗一般吸/吮着血液,如同在汲取她的生命。

  也不像传说中的吸血鬼,长尖锐的犬齿,还能自带麻醉和自动止血功能,吸完血后就能把人变成自己的血裔。

  这仅仅是纯粹的疼痛。

  林笛喘了口气,宋霏抱着她抱得很紧,吸完血了也不放开,平缓的呼吸洒在她伤口上,略微发痒。

  “好了没?”

  见半天没有动静,像耍赖似的,林笛推了推宋霏。

  没有反应。

  她将宋霏从自己身上扒开,才发现明明是刚睡醒的小姑娘,饱餐一顿后居然又睡过去了,唇角带一丝甜滋滋的笑意,好像做了什么美梦。

  “真是。”

  林笛给气笑了,捂着脖颈站起身,拿镜子看了一看:伤口还挺深,往外渗着血,没什么情/趣,更多地像是捕食者在猎物身上留下的痕迹。

  自己可不就是那条鱼的替代品吗。

  望着在宽大的新鱼缸里自由穿梭的幸运小鱼,林笛磨了磨牙,有些想把它抓出来自己吃了,以解心头之恨。

  宋霏挂在水族箱壁上酣睡,林笛把她推了回去,人鱼以一个极为优美的姿态缓缓沉入水底,水温柔地托着她入眠,恬静得如同一幅油画。

  林笛蹲在水族箱前,入神地看了一会儿。她想着粥没人吃了,宋霏下回醒来到底是人是鱼还是未知数,陈迎已经脱离了危险,加了她微信说有空要请她喝杯茶作为感谢……

  来电铃声突然响起。

  不是林笛的,是台子上宋霏的铃声,很欢快的音乐,当然了,在林笛看来也很幼稚,她是手机自带铃声派。

  林笛伸手把宋霏的手机摸下来。

  来电显示:

  妈咪。

  是许缦柔许阿姨。

  林笛拿着手机有些难办。宋霏还在跟家里撒谎呢,说自己没回国,自己肯定不能帮忙接电话。许姨的情况她也是从宋霏口中听说的,乖乖地没吃肉了,屯了很多蔬菜,但目前这个状况下肯定更关心宋霏,因为国外的情况只会更乱。

  林笛一直没接,等电话自然挂断。

  她和林静毓女士一直没再联系,她们俩的沟通方式一向很奇怪:母亲有什么事,林笛从不会从她那里知道,而是通过许缦柔转达给宋霏,宋霏又转达给她。而且大部分时候,林女士也没有什么事,在她眼中除了生离死别、公司破产以外根本没有大事。

  林笛和许姨也不熟,没想到看起来温温婉婉的许缦柔,打起电话来竟然也是夺命连环call一派的,约莫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然不会这么着急。

  但她犹豫了一下,又觉得被吵得烦,调了静音把宋霏的手机扔到客房里去了。

  林笛今天出门,有正事要办。

  得益于她对世界变化的先知和精准的投资眼光,林笛狠狠赚了一笔,手头上多了很多流动资金。趁着世道才刚开始乱,很多事都还来得及做,她下了一个计划之外的决定。

  林笛从车库里推出一辆改过的川崎z250。

  林笛不爱在城市里开车,限速、堵车、礼让行人等等,坐在车里简直是磋磨。她也不喜欢跑车,钟爱越野,但平日也不在路上开,非正式场合时出行代步都是骑机车,还方便耍酷,没有妹妹不吃这一套。

  酒过三巡,把喝得上头的妹妹约出来下一场,只轻轻一晃就能让后座上的人重心不稳向前跌过来,只能半推半就地伸手环住自己的腰。在晚间无人的路上迎着清爽的风向前飞驰,好像前路永无止尽,心和身体也跟着飞了起来,漫漫长夜没有人去想明天。

  林笛骑着这辆“战车”,有些怀念酒吧。不过转念一想,这时候去酒吧,指不定都是一群妖魔鬼怪呢,又打消了念头。

  林笛径直来到4s店。

  她从富宅区的方向过来,举手投足、穿着打扮都彰显着是个不差钱的,一辆机车摩托更是把“会玩”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销售眼前一亮,把她迎进店里,张口就要向她介绍跑车。

  林笛摆了摆手:“不要跑车。我要订房车,一百万左右的,越快到手越好,你们国内有没有现货?”

  “房车?”销售一愣,有些为难,“现况您也应该知道,这种我们都是下了单才会定做,现货的话都在欧洲呢,国内的话……”

  “有吗?没有的话我去别家问。”

  “有有有!”销售下意识想挽留,话说出口自己也觉得不靠谱,便赶紧追加道,“国内实在是没有了,但是如果客人您没有什么定制要求的话,我们可以加紧从欧洲那边配送,那边前些天才听说有客户跑单,一个多礼拜就行。”

  “一个多礼拜……”林笛皱了皱眉,却又确实不能再苛求了。房车本就小众,豪华房车在国内更是基本卖不出去,能有现货才有鬼。

  “是已经做好的成品车是吧?那我这边还有改造需求的。我的需求也不多,如果你们这边能帮我满足的话,我就签单。”

  ……

  交了订金从4s店出来,林笛都还没什么实感。这是她买车买得最快的一次了,用时仅仅一个下午,甚至都不用货比三家——

  哪家有货,就买哪家。

  太离谱了。

  手机查了下账户上又缩了水的余额,想到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林笛都觉得自己有些荒唐。

  宋霏。

  她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咀嚼了两遍。

  林笛觉得自己可能真是被水妖蛊到了,回家时,还在门口踟蹰了两秒:

  万一推开门,又是毫无理智的那玩意儿呢?

  还好,推开门一抬眼,就能看到宋霏贴在玄关处的水族箱玻璃上,脸在玻璃上挤压变形,圆睁着眼睛卖萌。

  “姐姐——”

  宋霏大声。

  “你去哪儿啦——我醒来你都不在——”

  林笛隔着玻璃给了她一个爆栗。

  “办点事。”她说,“你睡着的时候,许姨一直……”

  话说一半,林笛突然停住了。

  就像当初第一次看到别人头上的进度条时那样,林笛又一次失态了。

  在宋霏的头上,那条本来是百分百满值的纯黑色进度条,静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露出了一丝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