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阿蘅便被青术领回院子。
才回忆了一番二人的初遇，阿蘅心情很好，被青术牵着的手微微前后晃悠，引得青术也有些无奈地轻笑一声。
回去之后，青术要继续给阿青处理伤口，阿蘅暂时不想与她分开，也跟着她来到偏厅。
有了阵法的加持，阿青伤口长得很快，伤口的缝合已经可以拆去，在青术去寻阿蘅的这段时间里，阿澜已独自完成了这一步。
晓得接下来要上药，阿蘅想给她们帮帮忙，便摸索着探到平时放药的地方，不想却摸了个空。
青术注意到她动作，说道：“药在我这里，没放在那。”
她从另外一个架子上取出一瓶药粉，递给阿澜。
阿蘅：“……”
她缩回手，停在半空中，头偏向青术的方向。
有阿澜在，后续过程无需青术动手，她同阿澜交代几句，便带着阿蘅离开偏厅。
“那日用完了伤药，出去采回来后研制了新的，未放回原处。”青术随意道。
阿蘅想着些什么，只“嗯”了一声以作应答。
扶着阿蘅回了房，进门时青术细心提醒：“小心门槛。”
被青术引至桌边坐下，阿蘅开口唤她，声音有些紧张：“青术。”
“怎么了？”
阿蘅握着竹杖的手收紧，想问她什么，却终是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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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之期很快便到，头一天晚上，阿澜收拾好随身包袱，准备将阿青抱回自己房中。
在偏厅她碰见阿蘅。最近两日阿蘅常常过来照看阿青，帮了阿澜许多忙。两人更为熟络，为阿青上药之时总有许多话要说。
因为阿蘅看不见，阿澜便给她细细描述了阿青的外貌。听到阿青羽毛颜色，阿蘅在心中想象之后，很有些惊讶，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它脑袋。
指尖的触感顺滑，又带着彰显生命的温暖，阿蘅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希望它快快好起来。”
她二人关系好，连青术也插不上话，只好将这差事完全交给她们，自己不再经手。也因此，阿澜在碰见阿蘅时，并不感到意外。
她对阿蘅笑笑：“这几日多谢阿蘅姑娘了。”
阿蘅摆摆手：“我也没做什么。”她声音有些歉疚：“而且阿青也还没醒过来。”
阿澜道：“已经好了很多了，青术姑娘也说，明日之后它便能醒来了。”
阿蘅确认道：“青术说，明日之后吗？”
“嗯。”阿澜看了看怀中抱着的阿青，打算趁此机会向阿蘅辞行：“所以明日，我和钰卿便准备离开这里了。”
阿蘅惊讶：“明日便走吗？”
“之前未跟阿蘅姑娘提起过，可能有些突然，但阿青现下已可以适当活动，我们也不好在此多打扰。”
阿蘅眉尖微蹙，沉吟片刻，问道：“那离开这里之后，二位姑娘要去哪里？”
“先回城中，之后再作打算。”阿澜只说了个大概，见阿蘅欲言又止，似是想要对她说些什么，便耐心等着下文。
阿蘅最终道：“明日下山，山路难行，两位姑娘当心。”
想起那条或许还蛰伏在栖灵山中的巨蟒，阿澜认真应下：“我知道了。”
-
次日一早，太阳都还未升起，青术便来敲门催促。
院中夜色残余，阿蘅房门紧闭，似是还未起。不过因着要先去天池，担心身份暴露给阿蘅，青术也没打算叫她一起。
可当三人来到篱墙之前，却见阿蘅已在那里等候。
“我也想送二位姑娘下山。”
青术不会同意：“不用了，你在家等我就好。”
阿蘅抿唇，侧向青术：“二位姑娘要回城，我也想一起去。”四年来她头一次提出要回康城的要求：“带我回去瞧瞧吧，青术。”
青术拧起眉头：“你若想回城，改日我再带你去。”她往阿澜钰卿那边看了一眼：“她们也不是直接回城的，还要先到别的地方去。”
顺着青术的话，阿澜“嗯”了一声，她们的确要先去天池，阿蘅若是跟去，势必会知晓青术半神身份。
阿蘅接着追问：“什么地方？”
阿澜刚想随便说个地方，但青术直接略过这个话题：“外面会有危险，”她往阿蘅那边近了一步：“记得咬伤她们的黑蛇吗，它还在外面。这么多人，我护不住你。”
“我不想你受到伤害，阿蘅。”她执起阿蘅的手，道：“听话。”
阿蘅：“……”
几番犹豫，阿蘅终是妥协：“好，我留在这里。”她摇了摇青术的手，请求道：“青术，一定要将二位姑娘安全送下山，好吗？”
青术望着她面庞，想从其上看出些什么，但阿澜和钰卿还在等着，她不好耽搁，便出声应下。
与阿蘅分别，三人穿过篱墙向外走去。阿澜回过头，看见阿蘅单薄身影。她好像一直在担心着什么，但具体是什么，阿澜却不明白。
出了篱墙，继续往高处走，即将行至一处岩壁时青术停下来，望了阿澜一眼，道：“岩壁过去便是栖灵境，经过栖灵境，去到山巅，便是天池。”
钰卿这才知道，她一直感知到的法力中心并非栖灵境，而是天池。以此推论，想必笼罩整个栖灵山乃至康城地域的法力，也是由天池溢散而出。
可想而知，天池本身所具有的法力会是多么雄厚。
这时青术道：“天池的巨大法力过于强劲，凡人之躯恐怕难以承受，阿澜姑娘可在此等候，待我为大人取出命石，再回来与你会合。”
这事她之前从未提过，阿澜愣住，钰卿也蹙起眉头。
见二人脸色，青术道：“当然我也只是猜测，毕竟从未有凡人去过那里，究竟会如何，我也不能确定。”
“阿澜姑娘自然也可上去试试。”她看向钰卿：“大人觉得呢？”
阿澜是想跟她们同去的，但钰卿不会拿她的安危冒险，略一沉吟后问青术道：“这附近可会有怪物出没？”
“不会。”青术摇头：“它们会惧怕栖灵境与天池，不敢到这一带来。”
钰卿便做了决定，看向阿澜：“你和阿青留在此处，我去去就回。”
她眼中满是担心，阿澜只好答应：“好。”
钰卿和青术接着往前走，阿澜看着她们，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跟上她们。若是天池真会对凡人有影响，她立刻下来便是。
她刚想叫住二人说自己的想法，怀中抱着的阿青却突然有了动静，眼皮动了动，像是即将要醒过来。
阿澜忙去查看，可阿青却只是细声鸣叫，睁不开眼睛。等她再抬头后，已不见钰卿和青术的踪影。
为早些回去，钰卿和青术加快脚程，没多久便经过栖灵境入口前的石台。
远远瞧着那石台上的半棵玉树，明白那里便与栖灵境惩戒台相通，钰卿心中毫无波澜。她一点儿也不想探究那玉树奥秘，只想早些取出命石回到阿澜身边。
去往天池虽是青术引路，但钰卿由法力的感知已自行明白了路径。青术则一直落后钰卿半步，一言不发。
过了栖灵境，原先沉默着的青术突然开口：“大人精神海中的命石，具体数目几何？”
“原本是五百二十五颗，已有三人命石自毁，现存五百二十二。”
身后的青术似是微微惊讶了一下：“大人掌管的命石，比其他命君要多些呢。”
“原也没有这么多。”钰卿道：“只是另一位命君化神飞升，蒲风长老便将他那里的命石移交我保管。”
“化神飞升。”青术一字一字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笑了一声：“大人可曾想过，在法力不断减少又难以直接补充的栖灵境，半神是如何化神飞升的？”
她这话问得奇怪，钰卿向后看了一眼，青术仍在她身后半步，正饶有兴致地等她回答。
钰卿放缓脚步：“长老所言，化神飞升，论的是功德而非法力。”
“长老所言不过是为了安抚各位半神罢了。”青术道：“栖灵境根本没有功德一说，那些‘飞升’了的半神的结局，要么是陨灭，要么……就是同我一样。”
同青术一样？法力耗尽，精神海破裂么。也就是说，这世间，或许还有其他半神存在？
钰卿不甚在意。栖灵境已与她无关，就算知道了这些，她心中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青术也点到即止，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另外一事：“说起来，那三颗命石破裂时，大人可从中得到获益？”
钰卿停下脚步，蹙起眉头。
除却阿澜母亲的命石，余下两次的确给了钰卿雪中送炭般的帮助。但命石毕竟代表着凡人生命的逝去，从他人之死中获益，钰卿并不想用这样的说辞。
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看她表现，青术便知自己说中，轻笑一声，又道：“所以大人可曾想过，若想得到法力……”
她停顿一下，缓缓道：“可以人为，结束那些凡人的寿命。”
“青术！”
震惊与气愤交加，钰卿转过身，与此同时青术脚尖点地，向后跃起，拉开二人距离。
两枚羽针从她指尖发出，直冲钰卿双眼而来。
钰卿没防备，也不知她为何突然发难，抬手挥袖，将那些羽针尽数挡下。视线被阻挡的这一瞬间，青术法力剧烈波动起来，然后迅速平息，待钰卿放下手，她已在视野中消失。
明白了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也知青术应还在附近，钰卿凝出光刃悬在身侧，向四周道：“你有何目的？想要那些命石获得法力？”
无人应答，四周陷入死寂，钰卿凝神去听，却听得蛇鳞剐蹭地面的声响。
这声音钰卿何其熟悉，她眼神一凛，回头向声源处看去。
黑蛇出现在她身后，在她回头的一瞬身形变得巨大，羽针击碎光刃，钰卿被巨蟒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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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经挣扎，阿青还是醒了过来，一眼看到阿澜关切又欣喜的表情，小小眼睛顿时湿润起来，流出几滴眼泪。
它细细叫了几声，脑袋往阿澜手心蹭了蹭，动作牵动伤处，疼得它哀叫一声，又流出几滴眼泪来。
知它受了好大的苦，阿澜由着它撒娇，轻轻为它擦去眼下泪水：“钰卿见到你醒来，一定很开心。到时我们去康城，给你多买些补品。”
阿青应了一声，受伤前所见让它仍惊魂不定，它想寻些安全感，一个劲儿地往阿澜手心拱。
不多时，前方山路上出现一抹绿色身影。
阿澜抱着阿青往前迎了几步，却发现下来的只有青术一人。
她顿住脚步：“青术姑娘，钰卿呢？”
青术不言语，面色冷淡地朝她走来。
阿澜手中的阿青却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翅膀颤抖起来，从阿澜手中抬起头，望向青术方向。
看清青术面容，阿青惊叫一声，啄了啄阿澜手掌，冲她急急叫起来。
不知为何它反应异常，阿澜顿感不妙，看了看神色不明的青术，向后退去。
阿青忍着痛，挣扎着飞起来，在阿澜面前扑扇翅膀，将她往后驱赶。接着跌跌撞撞地飞向青术，发出尖利的叫声，想要去啄青术眼睛。
可它行动实在过于迟缓，青术伸出手，毫不费力地便捏住了它。
“阿青！”阿澜惊声喊道。
青术抬起头，瞧着手中快要再次失去意识的小鸟：“阿蘅还是将你照顾得太好了。”
她瞳孔已由原先的漆黑变为幽绿，竖直成一线，赫然是一副蛇瞳。从她裙摆下钻出一条黑色蛇尾，迅速向阿澜而去，将她牢牢缠住。
看着阿澜，青术回想起几百年前见过的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那人脸上永远是一派从容自若，望过来的时候，仿佛能够洞悉她极力隐藏的一切秘密。
而现在……
青术瞧着阿澜脸上的不可置信，冷笑一声：“你也会有，这副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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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澜：我知道了。
阿蘅：不，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