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倍的痛苦让彼得发出濒死一样的尖叫,他将头深深地抵进土地里,然而那充满恨意的恶毒的声音还是从他紧贴着地面的脸上传了出来:“……然而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伏地魔的目标本来只有哈利。大脚板。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恨的人不是他,我希望被抓住的那个人也不是他。詹姆是个好人,他从来不会像你一样看不起自己的朋友!我真正希望去死的人是你!”

  话音的最后,彼得的声音猛地飙高,他的尾音在空气中发出爆炸一样的迸响。周围的空气似乎因为他这句炙热而尖刻的话语都微微地颤动着,俩人身后不远处树林上栖息的眠鸟也被从梦中惊醒了,数只惊鸟忽然簌簌地从树枝上振翅飞起,在原本寂静的林中发出嘎嘎的叫声。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过我的任何一个朋友!”西里斯的手紧握魔杖,他毫无动摇地对他厉声喝道。

  同时,他向后退了一步,魔杖在空气中发出刀劈斧砍的声音:“而且我也不会背叛他们。就算他们把我的把柄抓在手里——然而——哪怕是死都比背叛朋友来的要好!”

  “你当然是那么认为你自己的,西里斯。”彼得猛地抬起头来,他在痛苦的折磨下面容扭曲,然而仍然难得地直视着他,他喘着气,大声地说:“毕竟在你的心里,我和月亮脸从来就不算你的朋友!一开始你眼里的只有詹姆——詹姆·波特,后来是哈利。在他出现以后,你就像一条狗一样一直在他的身后打转。那两个波特,他们都那么耀眼。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是你根本就觉得只有他们的身份和地位才能配得上你这样的人,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选择詹姆和哈利与他们是不是配得上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西里斯大声吼道,他忍无可忍地抓起魔杖对准了彼得的胸口。

  然而像是就在等待这一刻似的,彼得立刻抓住了机会,他猛地抽出魔杖朝西里斯射去,口中发出一声尖叫似的念咒声。

  同一时刻,西里斯马上反应过来。他本以为彼得是想再一次化作老鼠逃跑,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胆敢攻击他。虽然纵身一躲,然而彼得的咒语还是击中了他的手臂。西里斯没有因为疼痛迟疑,他在同一时刻念出了杀戮咒,冬青木魔杖杖尖射出的绿光应声穿透了彼得·佩迪鲁的胸膛。

  下一秒,那个站在他对面的身影忽然晃动了一下,随后,那只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的魔杖忽然掉在了地上。彼得整个身体向后倒去,在倒在地面上的同时发出一声轻响。厚厚的落叶减缓了冲击,虫尾巴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仍然睁着,大张着嘴,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他的面前。

  西里斯粗喘着气,在彼得倒下的同时,他向后连退了几步。

  然而在看到他失去生命的脸时,他并没有感觉到大仇得报的畅快。

  西里斯再一次摸了摸胸口的双面镜,他轻声地叫,詹姆?对面没有传来任何回应。他又用手去碰耳垂上的耳钉,他在心里呼唤哈利的名字,然而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感到心里忽然一片空白。西里斯怔怔地看着佩迪鲁的尸体。他想到了,刚刚彼得还活着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想要问他哈利到底怎么了。伏地魔的目标既然是他,那么詹姆出事了,哈利还会平安无事吗?这个问题无数次冲到嘴边,他却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西里斯踉跄了一下,忽然间,他的双腿失去支撑他的力气,他猛地坐倒在地上。怒火和仇恨的热度从他的身体上退去,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清楚地认识到,在这个晚上,詹姆死了,莉莉死了,哈利下落不明,而他——他亲手杀了彼得·佩迪鲁,他们之中的背叛者。可是那没有任何作用了。西里斯永远不会为他杀了佩迪鲁而后悔,但是詹姆和莉莉呢?他们并不会因为叛徒死了就活过来。如果他能早点意识到这一点,如果当时他坚持冒着被哈利发现的风险亲自外出而不是让詹姆变成他的样子。会不会詹姆和莉莉都不用死去?

  这个念头像是毒虫一样不停啃噬着他的心脏。西里斯感觉到一股热流冲向他的眼眶。他浑身颤抖,紧抿着的嘴唇后牙齿紧咬着,魔杖无力地从他的指缝间滑落。年轻的男人用双手紧紧地捣住了自己的脸,他深深地弓下腰,将脸埋进手掌里,发出了野兽的哭号一般的呜咽声。

  在惊鸟飞尽的寂静树林里,西里斯跌倒在泥土上。夜晚的风刮过他的耳边,在碰触到那具高大的身躯的同一瞬改变了气流的转向。西里斯抬起头,他看到夜空黑沈沈地从上至下地压迫下来。那种空洞的黑暗几乎贴上了他的额头。

  他朝天空伸出双手,看到自己的手指和手臂都淹没在了一片纯粹的黑暗当中。黑暗逐渐地向他倾落,从手臂开始向下蔓延,直到将他的整副身躯都包裹起来。西里斯闭上了眼睛,他拥抱着那种温暖的,虚无的黑暗,有那么一瞬,他又想起了从前的那些夜晚——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他将哈利抱在他怀里时的感觉。

  正面冲突的战场逐渐在消耗中进入尾声,在食死徒铺天盖地的袭击风暴似的席卷山谷后,借着西里斯的凶猛为他们撕开的一道裂口,有备而来的傲罗队伍顶过了最初的几波袭击。

  在两方人数相当的情况下,在穆迪和克劳奇手下进行过魔鬼操练的那些年轻人都勇敢地挡住了食死徒的进攻。而那些经验丰富的傲罗们则可以以一敌二,敌三,甚至在一队食死徒的围攻下全身而退。就在他们双方的战况僵持不下时,一声从食死徒队伍中传来的尖叫声忽然打破了这之间微妙的平衡。

  “伏地魔死了,黑魔标记不再有用了!”

  一声尖啸撕裂了沉闷血腥的空气。几乎是立刻,这声嚎叫在食死徒的浪潮中迅速地传染,蔓延。最终点燃了整个人群。所有食死徒都开始将注意力从眼前生死相搏的傲罗身上转移到自己手臂上那个标记上面。当他们发现那个标记的确失去了它曾有的力量与鲜活的时候,他们的信心和力量的来源在一瞬间溃散了。

  与他们截然相反的是傲罗。当傲罗们听到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消失无踪,必胜的决心如同刀锋,势如破竹地劈入食死徒的队伍中。战况立刻反转,一边倒地朝光明的一方倾斜。最终,食死徒们开始节节后退,直到防卫网像是被踩破的篱笆一样彻底倒塌。傲罗正式开始了反击。

  在战况开始发生改变时,所有人都已经伤痕累累,但是压在他们头顶沉重的压力已经消散了。他们摧枯拉朽地朝敌人的方向推进战斗,当亚瑟和弗兰克结伴将最后一个站着的食死徒斩于他们俩的杖下后,被他们挡在身后的几名女傲罗已经冲进了西里斯的别墅里。

  直到这时候,金斯莱才转过头来,他抹了一把脸,对着亚瑟的耳朵大喊道:“谁知道西里斯·布莱克到哪去了!?”

  “刚刚那群疯子在发狂地攻击我们的时候,他还顶在最前面。”

  亚瑟同样对他吼道:“但是后来他好像在食死徒里面找到了他的老熟人。我看到那会他就像条闪电一样冲出去追他了。”

  “他认识的?西弗勒斯·斯内普?还是小巴蒂·克劳奇?”金斯莱不大认真地猜想道。亚瑟用力对他摇了摇头,他指着正在从他们对面跑来的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说:“问问莱姆斯吧,”亚瑟说:“他大概比我们清楚西里斯和谁之间的仇恨更深。”

  莱姆斯·卢平,他在战争开始以后才匆匆赶到——没有几个人想起来提醒他,作为凤凰社的边缘人物,他和彼得一样被下意识地模糊化了。这同样也是他的朋友们保护他的一种手段。

  当他穿过漫长的战场,穿过食死徒和傲罗们倒下的尸体,站在了那幢仍然硝烟弥漫的独栋别墅前时,卢平的眼球像是被刺痛了一样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所房子遭受了食死徒的袭击,大半个房体像是被烧灼过似的焦黑不堪,他用眼角的余光一瞥,看到里面同样被毁的面目全非。

  他踢开脚边的木头碎片,走过亚瑟和金斯莱身边,后者碰了碰他的肩膀,才发现这年轻的男孩磨洗发白的袍子已经破烂不堪。莱姆斯的脸上带着战斗后的疲倦和血痕,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燃烧着的琥珀色光芒。他眨了眨眼,深吸几口气,将自己一直抓在手上的魔杖塞回了口袋里。

  “女孩们先一步上去了,”亚瑟解释道。在他们还清剿战场上剩余的食死徒时,爱米琳他们就已经冲上了二楼。另外有十几个受伤严重的傲罗已经在其他同伴的护送下先一步被送去了圣芒戈,穆迪正带着其他人追捕试图逃窜和落单的食死徒们。

  他们几个人一起走进房子,却发现在二楼出现的人并不仅仅是傲罗众人。

  “斯内普?”莱姆斯脱口而出,当他看到被爱米琳用束缚咒捆绑起来的斯内普时,他已经吓了一大跳。然而当他走近他时,莱姆斯发现他更加惊恐了。因为那个年轻的男人此刻的脸上毫无血色,他像是一具被痛苦熬干了的尸体,蜡黄的皮肤贴在凸起的颧骨上,空洞的黑色双眼麻木地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听到莱姆斯对他走来的声音,斯内普抬起了头。当他看到站在面前的这个憔悴的年轻人时,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嘴巴贴在牙齿上,发出一个像是气音的,哭泣般的叹息声。

  “她死了。”斯内普看着莱姆斯,喃喃地说。

  “你说谁?”莱姆斯干哑地说。然而就在斯内普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像是被迎面而来的拳头重重地击打在脸上似的,莱姆斯猛地后退了一步。他感觉自己的四肢仿佛泡进了冰窖里:“西弗勒斯,你说谁死了?”

  斯内普偏过头去。他油腻的头发垂在肩膀上,仰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莱姆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狼人心乱如麻,他强迫自己将双眼从斯内普麻木不仁的黑色瞳仁上挪开,然后,他听到在他们身后的卧室里传出了细细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