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西里斯的嘴巴轻轻地上下碰击了一下,发出含糊的声音。下一刻,他的喉咙就像被一只手攥紧,他的声带融化了,什么声音都再也发不出来。

  隔着短短的几步距离,他看到那个脸色死灰的年轻女人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泪水从那双与哈利相似的绿色双眼里止不住地落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西里斯,刚刚脸上仅存的一丝血色已经飞速地退去。她慢慢地说:“我听到佩迪鲁和斯内普说詹姆死了。”

  她的话音落下时,房间里再度出现了几秒钟的短暂空白。西里斯同样听到了,在他还没有撞开门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佩迪鲁说了什么。但是他不愿去细想。现在莉莉在他面前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这句话就像一颗火热的种子打着转猛地钻进了他的脑子里,西里斯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的向后踉跄了一步,他嗫诺着,发不出声音。

  “西里斯,”莉莉虚弱地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这一次,西里斯看到那双睁着的,绿色的眼睛里的光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衰败下去,从她眼中溢出的眼泪渐渐停下了。然而他能看出来,生命力正从她的身上溘然流逝。

  但是她强撑着一口气,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今天晚上詹姆在哪?他有没有联系过你?”莉莉祈求地看着他,轻声地问。

  西里斯没有办法回答她。他想起了那个整个晚上只亮起过一次的双面镜。平时和詹姆联络时会自发变得滚烫的镜子在这个夜晚一直冰冷地躺在他胸口的口袋里。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按了按胸口,点了点头。这个动作落在了莉莉的眼睛里。她好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西里斯只听到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莉莉用尽最后一点力量用一只手抓着她的孩子,另一只手则微微探出床边,像是想要抓一抓西里斯的手。

  西里斯的嘴唇颤抖着,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他伸出去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床上的莉莉,就看到她的手忽然垂了下去。

  他猛地抬起头,看到莉莉已经闭上了眼睛。那张总是热烈的,明媚的,表情鲜明而丰富的年轻漂亮的脸,此刻如同开败了的百合花。在他的面前枯萎凋谢了。

  “莉莉!”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斯内普的喉咙里忽然传出一声尖锐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没等他来得及意识到莉莉死去的这个事实,西里斯感觉到自己好像一头栽进了刺骨的冰水里。他从四肢到心脏都被麻痹了,浑身僵硬。高大的年轻男人垂下头去,他死死地盯着莉莉那只垂在床外的,苍白的手。嘴唇不停地颤抖着,有什么话想要冲破喉咙,却被嘴唇阻挡了。

  “他想要逃跑!”

  忽然,另一声女人尖叫像是猛地刺破了冰层的箭矢,穿透沉默的空气直接击中了西里斯的脑子。

  他立刻转过头,看到刚刚堵在墙角的那个怯懦而佝偻的身影在一瞬息间迅速转化成了一个小的几乎看不到的黑点。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猛地窜上了窗台,斯内普下意识地冲上去,然而那只体型矫健的老鼠从他的指缝里溜走了,它顺着墙壁灵活地在石面上游动,一转眼窜的无影无踪。

  西里斯没有迟疑,他猛地甩动手腕,一道钻心剜骨率先击中了靠在窗边的斯内普。布莱克将他曾经的敌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抛在脑后,高大的身影随着那个小小的灰色影子猛地跳出窗外。

  在他双脚落地时,西里斯忽然止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打了个哆嗦,因为在他跳出来的同一时刻,他听到在他的身后,响起了一声婴儿清脆的啼哭声。

  当他脱离战场上其他傲罗视线的同一瞬,西里斯立刻完成了一次彻头彻尾的变形。高大身材上流畅结实的肌肉被一身黑的发亮的皮毛覆盖。一头熊一样体型硕大的狗借着夜色的掩护出现在战况激烈的战场上,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出现。

  在变形完成的那一刹那,犬类灵敏了二十倍的嗅觉立刻闻到了空气中血腥味的掩盖下,他那个肮脏的朋友身上所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大脚板猛地抬起头,那双灰色的眼睛像是在他人形时一样因为充满仇恨而闪闪发亮。

  大狗在战火纷飞的夜空下穿梭过人群和漂浮着灰烬的空气。它飞速地追寻着自己记忆中那个此刻已经变得令人憎恶的气息,四足发力,向前狂奔。

  西里斯追寻着那个气味并没有太久。虽然他今晚的体力被剧烈消耗,然而在仇恨的驱动下,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体的极限。大狗不知疲惫,没有停歇地穿过一道又一道山谷,仿佛他剩下的生命里唯一的意义就是找到那个背叛了他和他朋友的叛徒。

  他灰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黑色的身影奔跑在土地上,如同移动的燃烧着的黑色火焰一样耀眼灼目。当他最终停在一片距离他和哈利的别墅几十英里外的树林里时,大脚板停下了脚步。

  他一转身变回了人形,同时迅速抓起魔杖,对着他最后一次闻到气味的方向怒吼:“速速禁锢!”

  红光从杖尖射出,伏在草丛里躲藏着的老鼠被击中,猛地飞出,在半空中恢复人形,随即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上。

  西里斯低垂着头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没有任何迟疑地抬起魔杖对准了彼得的脑袋,声音仿佛淬出了毒液的蛇牙一样嘶哑而残酷:“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彼得·佩迪鲁?”

  “听我说,西里斯,求求你,听我解释。”彼得跪在了他的面前,他惊恐的脸上肌肉不停地抽动着,不久之前在他和斯内普对峙时出现的嘲弄和轻蔑全都消失无踪。他很清楚面前站着的这个男人不一样,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他知道即使他们曾经是‘朋友’,一旦西里斯认定了他是叛徒,他对付他绝不会比对待其他敌人更仁慈。相反,他只会比任何人都凶狠果决。

  “伏地魔抓住了我的母亲,他用她的安危来威胁我为他做事。你知道的,我一个寒假没有和你们见面,就是因为我在打工养活我和她。”

  彼得又尖又细的声音剧烈在颤抖着,西里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他的眼前出现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虫子在持续不停地发出嗡鸣声。

  “那时候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听从他的命令——但是相信我,西里斯——大脚板,你要相信我,即使是这样,我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你们不利的事情。”

  西里斯冷冷地看着他。在昏暗的月色下,他的大半张脸都在黑暗中看不明晰。然而彼得仍然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他动物的本能在面对强大的多的残酷凶兽时自发地感到恐惧的气息。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他的话语像冰块一样从喉咙里吐出来:“今天晚上,哈利和詹姆出事的时候,你在哪?”

  彼得的脑子空白了一瞬。随即,他立刻反应了过来。他抬起头看着西里斯背对着所有光线的那张脸,对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彼得的心猛地一沉,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红光立刻从西里斯的杖尖射出,钻心剜骨击中了他的胸膛。

  西里斯压根没有打算听他的辩解。他只是想从他口中得到这件事的真相。

  意识到这点的彼得猛地滚落在地上。当钻心剜骨开始在他的身上发挥作用时,他无法忍耐那钻肌蚀骨的痛苦,几乎是立刻就滚动着开始尖叫起来。

  西里斯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昔日的朋友在他的脚下痛苦地翻滚,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彼得从从一开始的求饶,尖叫,到他彻底对西里斯的冷酷和绝情失去期待,开始咒骂和怨恨。

  彼得匍匐在他的面前,他剧烈地粗喘着气,豆大的冷汗从他的脸上落下,他充满恨意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佩迪鲁的双手深深地抠进土地里,他仰起头,身体拱起,仇恨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那个高大的年轻男人。

  “你刚刚不是已经在外面都听到了吗,西里斯·布莱克?”他以他从来没有在西里斯面前胆敢使用过的态度和语气尖声地说道:“你最好的朋友已经死了!詹姆·波特!——”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再一次说出这个名字之后,彼得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攥紧。然而身上仍然留存的痛苦让他立刻想起了波特临死前射中他的那个钻心剜骨,恨意再度涌上,将他的愧疚席卷的无影无踪:“他当着我的面被黑魔王杀死了。你知道那有多痛快吗?大脚板?亲眼看着平时你总是高高在上,你只能看到他背影的,光彩夺目的朋友像一条死狗一样倒在地上。如果你不信,你大可以看看你的双面镜,那是他送给你的礼物吧?尽管在镜子的另一端叫他,看他会不会给你回应!”

  西里斯垂在身侧的手腕猛地抖动了一下,又一道钻心剜骨从他的杖尖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