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站在他前面的那个学生在听到西里斯毛骨悚然的发问时就敏捷地窜到了一边,要不然他就会像只仓鼠一样被淋得满头满脑的金黄色了。

  “我为什么要考虑这么可怕的问题?西里斯?”终于抓着桌子稳下身来的詹姆心惊胆战地说。他完全没去关注那锅已经打翻了的魔药,而是用一种不可理喻的恐怖眼神看着他的好友:“难道你还对我还没出生的,未来的,到现在根本八字没一撇的,甚至压根不知道可能是男是女的——女儿产生过什么想法?”

  他这句话本来只是一个随口的调侃。说完后詹姆就低下眼睛,专心致志地用手去拧自己被溅上药剂的衣袖,没注意到西里斯在听到他说这句话以后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复杂又微妙。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他辩白道,眼睛却扫过从刚刚开始就忍不住捂着嘴笑的肩膀发颤的莱姆斯:“……只是,稍微有点儿好奇罢了。”

  “我是不知道你那个稀奇古怪的脑子里又想出什么东西了,西里斯。”清理了自己身上的药水后,詹姆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正常人再怎么好奇也不会问出这种问题。再说了,你想让我怎么回答?如果是莉莉的话,就算她是你和哈利的女儿,该追求我也一样会追求。”

  他嬉皮笑脸地搭了一下西里斯的肩膀,竖起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道:“不过,这有两个前提。一个是哈利愿意给你生一个,还有一个是我得克服你忽然从我朋友变成了我另一个父亲的心理障碍。我看前者你这辈子就不可能实现了,有那时间想想未来的事吧。”

  詹姆顿了顿,说道:“你问出哈利昨晚他去干什么了吗?”

  詹姆提到的这个话题让他心里一沉。西里斯刚想答话,却听到背后莱姆斯‘嘘’了一声。男孩们抬起头,他们都看到斯拉格霍恩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立刻中止了刚刚的话题。

  “呕,”詹姆懊丧地说,他转过身去,用手烦躁地扯了扯自己那头已经够乱的头发:“真见鬼,我们这里唯一一锅成功的福灵剂也失败了。我本来还想把这个当作礼物送给莉莉的。”

  “你要是非想送她点儿什么东西的话,这个就送你了。”西里斯懒洋洋地说。刚才他一心二用,将自己坩锅里那点儿少的可怜的魔药原液已经用玻璃瓶子装了起来。

  然后他用两根手指夹着那瓶深绿色的东西,递到詹姆的手上:“随便你拿去怎么用。”

  “送我了?这又是什么玩意儿?”詹姆低头嗅了嗅,隔着一层玻璃,他当然闻不出来这个瓶子里有什么不对的。他把瓶子举到面前摇了摇,里面的液体粘稠,难以流动。但是闪烁其中的墨绿色的光芒倒是很美丽。

  “你可以在自己身上试试。”西里斯百无聊赖地说,他把玩着手里那个装着福灵剂的瓶子,声音沉闷地说:“我第一次尝试做这个,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可能效果和福灵剂差不多吧,对你来说。”

  “我总觉得是你又想出什么新的恶作剧了,西里斯。”詹姆怀疑地说道。但是他倒是没反对把那个瓶子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西里斯不会对他的莉莉的事情搞破坏,这点他还是能确定的。

  他斜挎起自己的书包,回头对西里斯说道:“哈利最近忙着凤凰社的事,你得理解他不能像个姑娘一样整天粘着你。”

  “我知道。”西里斯不耐烦地说。

  “你得成熟点,”詹姆说道,“别像只刚被领养回家的奶狗似的,整天往自己的饲主身上黏着不放。”

  “你废话说完了吗?”西里斯开始磨牙了。

  “还有最后一句了,”詹姆真切地说:“千万对他忠诚点儿,万一将来我和莉莉真的有个女儿,别对她下手。我还不想当你法律上的老爸。”

  他们的对话终止在斯拉格霍恩走到桌旁检查他们的魔药的时候。而且不出所料,他对西里斯和詹姆两个人的制药水平已经接近绝望。

  莱姆斯则是勉强合格。

  看起来斯拉格霍恩也很清楚波特和布莱克两个人对于毕业以后继续在魔药学方面深造没什么兴趣,他有点儿无奈地挥了挥手,放他们下课了。

  哈利坐在校长办公室的那张长桌前。面前摆放着柠檬派,红茶,还有蟑螂堆。但是他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腹中沉甸甸的,好似坠了一块石头。

  他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来过邓布利多的办公室了,但是这里和他上一次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墙上挂满的前任校长的画像多数都在安静地沉睡着,不过哈利特意留意了一眼菲尼亚斯,基本上可以从对方不断抖动着的眼睑中判断出来他是在装睡。

  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菲尼亚斯·布莱克会去告诉他的曾孙吗?哈利有些古怪地想。现在西里斯住在阿尔法德的家里,理论上来说,他是没有机会蹓跶到那同样离经叛道的布莱克家里的相框中的。

  虽然西里斯现在和格里莫广场十二号搭不上什么关系。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可能会和西里斯取得联系,哈利就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不自然地压低了。

  “你说在你和里德尔见过面以后,你的身上就发生了奇怪的事?”

  邓布利多的声音将他的神志从刚刚混乱的想法里剥离出来。哈利定了定神,重新将目光集中在自己面前的校长身上。邓布利多的表情隐藏在白雾和银器后面,有些暧昧不清。但是从语气听来,他似乎对这件事心情复杂。

  “是,”哈利的脸透过红茶杯上氤氲的迷雾,他轻声地说:“……我怀疑,我仍然是伏地魔的第七个魂器。”

  “我记得你提过一些。”邓布利多口气温和地说。“但是从没有告诉过我你曾经是他的魂器之一,哈利。”

  哈利的后背上汗毛竖了起来。

  “那是因为在战争结束之后,未来的你曾经告诉过我魂片消失了,伏地魔就不会再对我产生影响。”他硬着头皮,顶着邓布利多探询的蓝色眼睛说:“后来也的确如此。在我回到这个时代以前我的伤疤没有再疼过,它就像已经愈合了一样。”

  “但是在你再次遇到年轻的伏地魔的时候,它和他产生了‘共鸣’,不是么?”邓布利多用笃定的口吻说。哈利没有反驳,他点了点头,邓布利多说的是对的。即使他所说的内容让他的胃止不住地翻滚起来。

  他们无声地看着彼此,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

  “先回去吧,哈利。”片刻后,邓布利多叹了一口气。哈利看到他的脸上显出一点儿近乎疲惫的老态:“我正在研究汤姆对于魂器到底走到了哪一步,而且不瞒你说,已经取得了不小的进展。这样下去,我想这件事我也会很快查清楚的。”

  哈利仍然挺直腰背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没有因为他的话站起身离开。

  邓布利多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事想对我说吗?”他征询地问道。

  “我今天来找您谈论魂器的这件事不是最终目的。”哈利说,他的语气有种剥离了所有情绪的平静,即使是听在邓布利多的耳朵里都让他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发闷。

  男孩在自己的膝盖上攥紧了拳头,他绿色的双眼直视着邓布利多,一字一顿地,清楚地,明白地对他说道:“——我的意图是,我想来找您要一份保证,校长。如果我真的还是伏地魔的第七个魂器,而且在没有其他办法只消除那块魂片的前提下,我要您确保我会在和他的对抗中死亡。”

  他的话音落下时,周围的温度陡然下降。就好像人向后毫无防备的仰躺时倒进了一片雪地里。一瞬间涌上来的那种寒冷缠绕四肢,入侵四肢百骸。几乎令人从血液到骨骼都在短短几瞬息之间被从头到脚地冰封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