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Sirius是个惹祸精，Regulus早就明白这一点。
Black家的血脉也许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疯狂，但感谢Merlin——或许他们中的大多数更愿意感谢Salazar Slytherin——他们都不是傻子和蠢货。
所以，理智告诉他，即便感情用事如Sirius也能够压下听闻Bellatrix的言论后涌动的情绪——倘若他真的在这里——保持安静，鉴于他们亲爱的堂姐没有发现他。
可他打了个喷嚏。看在伟大的Merlin、强大的Salazar、勇敢的Gryffindor、聪慧的Ravenclaw、忠实的Hufflepuff…随便谁的份儿上，他打了个喷嚏！
Regulus必须承认在以前与Sirius Black朝夕相处的将近十四年的时光中，他很少希望Sirius不要搞砸某件事，大部分情况下，他对这位叛逆的哥哥种种出人意表、离经叛道的做法保持着一种隐秘的期待，例如某次宴会上看到自家哥哥偷溜去厨房，对家养小精灵下咒，往Lucius那份食物里加入不明物质——他悄悄跟过去，看完“投毒”全过程，却没想着阻止。他明白Sirius不一定看得起他这个弟弟，可他对自己的哥哥向来抱着一种带着歆羡的憧憬，理智和责任如狗绳般把他拴在格里莫广场12号打转，对方却能够恣意妄为，做成一切他想做的、不想做的、没想过要去做的事。
但他暗自肯定的Sirius的所作所为中绝不包括刚刚那个喷嚏。殊为不智！Regulus感到刚进门没见到人时放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心脏砰砰直跳。
他没想过这里有其他人在的可能性，实在因为门外的褐色血线和内中的孩童尸体本就是针对Sirius设下的圈套，当然了……一开始并不清楚他们要“捕捉”的那位就是Sirius Black，直到前几天，发现他的……
关于圈套的事儿要从一周前说起，可惜他现在没时间纠结这些。身旁的女人在听到响声时激动不已，她立刻甩开他的胳膊，在半秒不到的时间内抽出魔杖，咧开嘴角露出夸张的笑容。
“出来！”她高喊，“Sirius Black！你这只可憎的老鼠，别躲躲藏藏！”
“……”在Bellatrix的逼视下，Regulus抽出魔杖，暗自攥紧拳头。
“如果你这么喜欢躲着，勇敢的格兰芬多，我倒不介意……”女人不再喊叫，她的声音低下去，语调变得诡异，嘴唇掀动漏出嘶嘶吐息，像是猫伏击耗子时古怪的呼吸声。她皱眉，朝磨坊中的圆形石磨走近一步，握着魔杖的手臂扬起，“显——”
“实在抱歉，我只是不想在你们谈论家务事的时候出现，”黑发少年从石磨后走出，他起身的动作碰到这只弃用已久的大家伙，上方的齿轮发出半声沉闷的“嘎吱”，灰扑簌簌落下来，他蹙眉远离了它，伸手掸掸肩上的灰尘，“我以为这是基本礼节，你认为呢，Bellatrix…学姐？”他薄唇微勾，挑起一边眉毛，“或者该叫你前辈……更为合适？”
“Severus Snape？”Bellatrix张张嘴。
“是我。”Snape点头。他注意到Regulus正眼也不眨地盯着石磨，挑起的眉毛放下来，漆黑如墨的眼睛扫过对面的少年，又若无其事般落到Bellatrix身上。
“只有你？”女人眯眼紧盯着他。
“我建议你眼见为实，少费口舌。”Snape耸耸肩，向旁边让出一步，朝自己走来的方向做出“请”的手势。
Bellatrix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拿着魔杖走向石磨，绕过去之前，又回头瞪了眼Regulus，“好好盯着他。”她说。
Snape抱臂看着黑袍女人绕到石磨后方仔仔细细检查它，先是盯着上层的磨盘瞧瞧，片刻后，她撇撇嘴，把魔杖收回袍子，皱眉蹲了下去，脸上是极嫌弃的表情。
“你不担心？”Regulus抬脚准备走到他身边。
“担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Snape看Regulus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自说自话的精神病人，他突然伸手指指对面矮自己半头的少年，“我建议你最好站在原地，”他露出一个假笑，语带嘲讽，“在你姐姐回来前，接近我可不安全。”
“哼。”石磨后传来Bellatrix烦躁的声音。
“Bella堂姐……”Regulus慌张地咬住下唇。
Snape斜睨他一眼，不再说话。
担心？呵，当然不担心。除非Bellatrix没那么傲慢、Regulus巴不得立刻在那位大人面前表现一番，提着自家不省心的哥哥的脑袋去给自己垫垫座椅、被塞在石磨下面暗室里的Sirius Black还能动——哪怕只是动动尾巴尖……这三个条件，一个都不会成就。
且不提其他，黑狗被他戳了一针改良版肌肉松弛剂，别提打喷嚏，连呼吸都“气若游丝”——莫慌，仅仅是指动作轻缓罢了。嗯…这和Sirius Black的认知有出入，他在麻瓜世界并非毫无自保之力，只是之前被对方撞见时情形特殊而已。Snape微微眯眼回味起Sirius刚刚被他“袭击”时惊愕的表情，感觉心情变好了一点点。
这次，托物理限制的福，Sirius绝对不会发出声音暴露自己的位置，即使真的被发现，鉴于他现在不是人形，在黑狗不叫唤不捣乱不激动的情况下，Snape确信自己有能力糊弄过去。Snape和Regulus不同，他从未相信过Sirius Black的理智，鉴于他真的没见识过Sirius理智的样子。而要说聪颖……如果那傻狗做事不毛躁，大概是聪颖的吧。思及此，他恨不得发出冷哼，顺带干笑几声。
如果那家伙别毛躁，根本不会落到此刻这样的困境。
Snape早在看到门外血线时就意识到有问题，从蜘蛛尾巷过来这条路，Sirius走得很熟，他跟在他身后，看得出很多路线对方都能够立刻反应出来，和上次带着他绕圈的时候完全不同，地上的血迹却是凝固很久后被雨水冲开的，时间对不上，前一天怎么没发现这里有问题，偏要到今天才注意？这是第一个疑点。
第二个疑点是气味，那具尸体……它的诡异之处绝不仅仅在死状。Snape进门看到它的时候吃了一惊，Sirius也是，虽然他惊讶的内容聚焦在“死掉的这小子不是在医院被救走的那个吗”和“Snape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跟踪我？！”咳，反应这么快，大约得益于他刚来蜘蛛尾巷时也跟踪过Snape吧，一报还一报。Snape根本没有理会那双透露着种种复杂情绪的灰眼睛，他上前推开黑狗，仔细查看一遍尸体，甚至凑到孩子展开的、还粘连着血肉的胸骨上闻了闻，嗅毕，他面色凝重地抬头看着仍摸不着头脑的黑狗，动动嘴唇准备说点什么，正在此时，他捕捉到磨坊外空气蠕动的轻“噗”声，当机立断，一把搂住黑狗脖子，把对方半拖半拽到石磨下面。
尸体没有腐臭味，可以用“新死”来解释，这条线索和门外陈旧的血线矛盾，也没有血腥味，这是最为古怪的地方，那种死状，怎么会……？这不正常，且这具不正常的尸体正老老实实、平平展展躺在磨坊中，就好像他躺在地上睡觉的时候，突然胸骨爆裂死去了，可是观察地面的灰尘，却没有小孩走进来的痕迹。是的，痕迹，这是第三个疑点。
Snape不认为麻瓜的手段可以造成这种形态的死亡，和魔法联系一下，很容易想到之前医院活跃的……食死徒。那天回来之后，Sirius天天出门，他当时就认出Regulus了吧，之后每天都在调查，他的调查，对方真会毫无察觉吗，即便Regulus毫无察觉，Bellatrix和他在一起，Snape不认为这女人会神经大条到这种程度。或许Sirius调查的时候还算机智，没给对方留下直接抓到他的机会，这才引得Bellatrix干脆往他的必经之路上丢了具尸体，并弄出痕迹，诱他进去，等他进入磨坊后，她就得到消息，过来抓人。
想到这里，Snape盯着黑狗略带迷茫的灰眼睛，反思了半秒，如果检测魔法只能检测出人类痕迹，他不跟进来，这傻狗大概不会被发现？不过……反正已经这样了，没时间为被打翻的牛奶哭泣，想想好的方面，Bellatrix忽略了Regulus，正如她在医院时放任他推车出去，这次“捕捉”计划显然也没瞒着他，于是，他为他们留下了生路，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Black家的儿子都生来叛逆？Snape高速运转的脑袋里掺杂着乱七八糟的念头，他一手搂着黑狗，一手在身后的石磨上和地上来回摸索。痕迹，第三个疑点，正是逃生的线索。方才情急之下他瞥见石磨下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其他地方（包括尸体下方）都灰尘满布，偏偏那里那么干净……不是圈套，没必要多此一举，Bellatrix都已经踏进门内了。
Snape略略慌乱起来，他相信这里一定有逃出生天的线索，久久摸索不得，又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太想当然。他坚信这一定是Regulus留下的痕迹，是某方面的提示，这是出于对当初推车人的信任，可惜，不知对方意图的信任如无根飘萍，难以带来安全感，直到他听到Bellatrix命令Regulus杀死Sirius，解谜的最后一片拼图被放上去，原来如此，原来他们已经确定追踪者的身份是Sirius Black，怪不得Regulus要留下线索救他。少年冷静下来，终于在石磨内部和地板交界的地方找到一扇成直角形的活板门，他把黑狗拖到身后，准备先把对方推进去，谁知一直乖乖不出声的Sirius就在此时打了个喷嚏。Snape恶狠狠眯起眼，几乎咬牙切齿地一针扎到Sirius肩上，把他推进去，然后，自己施施然从石磨后走出，顺便不着痕迹地蹭掉这边的大部分灰尘。
出来之后，注意到Regulus的眼神，他完成最后的确认，这才稍稍松口气。
那地方果然是Regulus预留的，真精妙，不知他是如何做到在不使用魔法的情况下，不留下任何“门”的痕迹。是的，那地方单凭肉眼根本瞧不出有门，在没有魔力波动的情况下，傲慢如Bellatrix，想必也不会使用魔法探测，瞧，她真的把魔杖收起来了。
咳，如果Regulus知道Snape的以上想法，大概得苦笑着说句谬赞。这暗室不是他制造出来的，只是……他把那孩子弄过来的时候，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胸骨爆裂，一惊之下他后退着跌了一跤，才发现有扇门。有时候，麻瓜的技艺也可以精致到令人难以想象。之后清理痕迹的时候，他故意留出那部分，倒真是在隐隐期待，假如Sirius真的跌入瓮中，能借此躲过Bellatrix。
“你没见过我弟弟？”查探无果的女人绕回来，凑近Snape，她死死盯着少年的黑眼睛，试图看到什么蛛丝马迹，“没见过Sirius Black？他没和你在一起？”
Snape一愣，旋即笑出声来，Bellatrix仍盯着他，冷眼看着他笑，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住笑意：“你弟弟，Sirius Black，你认为他会和我呆在一起？”
Bellatrix不说话。
“他离家出走了。”Snape指出，他不理会女人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焰的眼睛，继续说，“你认为他离家出走后会来找我，噗，”他又笑了，“对不起，我想，在你没毕业的时候，我们已经势同水火，”他指指站在一边的Regulus，“就算你懒得看他一眼，也可以问问你这位好弟弟，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Bellatrix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一字一顿说。她直起身，仍然死盯着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Snape摇头。
“是吗，你也许认识这个？”女人从口袋里取出一只背包，它之前被施了缩小咒便于随身携带。
“这是什么？”Snape问。对于这东西是什么，他心里已有猜测，想必是Sirius藏在哪里的背包，因为发现了它，他们才笃定跟踪调查的人是Sirius Black，设下圈套认为可以抓到他——从某方面讲，在调查Regulus的必经之路上发现这么一具尸体，他一定会去看看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Bellatrix看他表情不似作伪，收起背包，转而问起他的动向。
“调查你们。”Snape耸耸肩，轻易承认这一点。
“我以为你会说路过？”女人从鼻子中哼出声。
“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Snape摊手，“见到你之前。”
“哦？”她感兴趣地挑起眉毛。
“发现异常的时候我本以为……没想到是你们，”Snape冲她点点头，“如果早知道，我根本不用多费功夫，给Dumbledore准备什么投名状——比如一波在伦敦胡作非为的小势力，也许是潜入进来的圣徒也说不定。”
“你现在知道是我们了。”Bellatrix将垂落的头发撩到耳后。
“所以我选择和盘托出，”Snape观察着她的表情，又补充说，“顺便看看你们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你在向我示好？”Bellatrix用手指敲敲下巴。
“Lucius来信说他和Narcissa的订婚仪式推迟了……”Snape耸耸肩，“我们约好的一些事也受到了影响。”
“比如？”
“这就是无可奉告的部分了。”
“无可奉告。”Bellatrix重复他的话，突然充满恶意地笑起来，“你说，黑魔王会不会很喜欢你？”
“堂姐？！”Regulus惊叫。
“闭嘴！”她扭头呵斥他，又转回头对Snape继续说，“Lucius跟他提过你，不止一次，说你很不错……”
“……”Snape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假笑，没有接话。
“我想他愿意提前见见你，就像Regulus……”她不再说话，盯视着Snape，目光闪动，像是在期待什么，Regulus在她身后惨白了脸。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