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HP同人)交错>第二十八章 无所谓殊途不殊途

“阿嚏——”

黑狗站在巷口打了个喷嚏,他的鼻翼微微抽动,耳尖抖抖,因为淋过雨的关系,平日里颇有活力的纤长黑毛黏成粗粗一根,弯垂下来,粘在耳背上。

若说巷子深处,也就是Snape家门口,伦敦城浮土灰砾肆虐的空气还能在冷雨冲刷后蜕去厚重尘壳,稍稍清爽一些,跑到巷口,这层难得轻薄的冽气也被不远处水沟的腥臭侵蚀,借着雨后的潮湿,更浸油浊。

“阿——阿湫——”

他又打了个喷嚏,起初试图把后半口气憋回去,却没有成功。黑狗低头,侧过脸在自己肩上蹭蹭鼻子,皮肤的热意安抚着冰凉的鼻头。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紧绷的力气泻出去,爪子舒展开,与湿润的泥土完全接触,留下个茫然的深印。

初到蜘蛛尾巷时,见到的那只无人问津的Walkers薯片袋此时还在泥地里,想来是被风从墙角吹到了路中央。Sirius盯着那只脏兮兮的袋子,它被泥覆盖大半面,只露出锯齿形的袋角和一部分土豆的图像,以及一个大大的W。它当初是在一个雨天里被风从路中间吹到墙角,如今回归原位,仍旧拜风所赐。巧合的是,见证它两次挪动的人都是他。

有点凉……巫师的课本里会说元素能量变动,麻瓜管这现象叫蒸发吸热。Sirius没兴趣关注理论,他烦躁的甩甩尾巴,却打不起精神去抖抖浑身潮乎乎的毛发。

沿着水沟往下走,不久就能到一个不错的小区,Lily住在那边,和这里咫尺之遥,天壤之别。再往外,穿过繁华的街区,一切复又冷清,继续往外,更显荒僻,到城郊会看到被高墙围起的工厂,废弃的磨坊,以及死寂一片的黑红废屋,那家糟糕的医院就在其中。

他熟悉这路,闭着眼睛也能从蜘蛛尾巷直直跑过去,毕竟在找寻Regulus的日子里,每天都得走几圈。现在,就连那一片黑红墙壁屋子们组成的寂静区域他都摸了个透,不至于像当时带着Snape找Eileen那样,绕了一圈又一圈也毫无头绪。

今天……

黑狗终于抖抖身子,被水黏连在一起的黑毛抖开来,虽然仍贴着皮肤,却比之前蓬松了些,看起来没那么狼狈。Sirius打起精神,迈开步子,顺着臭水沟向下走去。

今天要继续在这条路线上碰碰运气,以期寻得Regulus的蛛丝马迹。

说来惭愧,他现在稍稍有些明白送走Eileen之后,为什么Snape会一直呆在家里,却仍要用忙碌来填满时间,譬如花费时间烹饪、烘焙、复习、或阅读杂书。“那家伙只是不知道出门该干什么,但又心乱如麻,”黑狗擤擤鼻子,“于是不敢静也不能静,就像我现在。”心乱如麻……他又变得垂头丧气,耳朵颤颤,想要耷拉下来,却又在完全泄气的前一秒支棱回去。

“我感冒了。”Sirius感到眼球正在发烫,“我好久没有生过病,早忘记上一次感冒是什么时候。”他突然停下步子,前爪用力,将河沿泥泞中的一块石头踢进水沟里,“砰——!”水花溅起,接着轻噗一声,油浊的水带着道旁泥渍向黑狗扑来,他没料到自己一击之下竟搞出这么大动静,呆愣半秒,再闪身已经晚了,黏哒哒的泥水泼在他身上,原本光亮顺滑的黑毛变得肮脏不堪。

像条流浪狗。

“汪!”他扬高下巴,不让自己显得惨兮兮,尽管根本没人看到这一幕。

这是Sirius一厢情愿的想法,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Snape将黑狗一路上的所作所为看了个完整,包括打喷嚏、擤鼻子、踢石头然后弄巧成拙。

像条流浪狗。Snape叹了口气,摇摇头把这莫名其妙的评价甩出去。Sirius要是知道他这么想,肯定会扑上来,一人一狗滚在臭水沟旁边撕扯。想到这里,少年动动眉毛,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我想问题的方式不会这么……四肢发达,活像个头脑简单的格兰芬多。”他试图从脑海里调动出一些适合落井下石的恶言恶语,展示斯莱特林式趾高气扬,可惜没成功。Snape惊惶地发现自己没办法再对Sirius说更多赤口毒舌的话,仿佛当初为了赶走他说的那些就已经是极限。Salazar最喜欢的宠物啊,这不斯莱特林。

“Well,你知道的,为了吵架而吵架只会显得幼稚。”少年干巴巴地安慰自己。(哎,亲世代中最理智成熟的一个,希望你到38岁时也能这么想。)

无法口出恶言,是因为Sirius Black看起来不开心,不开心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他试图嘲笑窥探自己的如意算盘被打破,而是……

真搞不懂这傻狗怎么想的。Snape皱起眉头,他纠结的心情几乎要反馈在脸上,把两条眉毛缠绕在一起。好吧,没那么夸张,只是这一切和他推测的有很大出入。他以为Black会开心,因为诡计得逞,或不开心,是被拆破身份后的恼羞成怒。可这傻狗却拖了垫子在他家门口淋了一夜雨,一副不准备离开,就这么在门口做窝继续留下的样子。

这不符合他对Sirius Black的一贯认知,这家伙心高气傲(或者说狂妄自大),虽然浑身上下充满了格兰芬多鲁莽冲动的正义癖(或者说头脑发热,爱多管闲事),也不至于在闹成这样之后还能如此……宽宏大量?毕竟从颜面扫地的角度来讲,当他把“狗窝”甩到对方脸上并恶声恶气叫他带着狗窝滚蛋的时候,他们失去的尊严近乎雷同了。他自问不论出于什么缘故,若自己被劫盗组这样对待,是绝不可能赖着不走的。

他几乎要相信Black是真心担心他,并且从一开始就没打什么坏主意,甚至也不是高高在上怜悯他(若是出于怜悯,总不至于愿意屈颜折腰,守门不走)。

他动摇了。Snape此时已经可以坦然接受这一点。

情绪的狂风骤雨在一夜长梦中耗尽能量,梦醒后,理智逐渐回笼,他将自己抽离,冷静分析着见到的蛛丝马迹。他之所以跟着Sirius,是为了验证Black究竟是否真对他保持着善意,这不是潜意识中的茫然幻梦,建立在软弱怯懦的空浮基底上,而是基于客观现实能可推断出的准确结论。所以,见到垫子的时候,他动摇了,并且追上来,这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不过,即使验证了又能如何呢,就算Sirius陪在他身边是出于一片拳拳之心(哼,也不知这家伙是吃错了什么药),他也没办法接受,之后不过各行各路,两不相干。验证这件事,似乎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证明我没在自作多情。”Snape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开始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无聊。

黑狗迈开步子,少年轻手轻脚跟在他身后。

“阿嚏——”

Sirius吸吸鼻子,塞塞的,不舒服,他皱起脸又“湫”了声。

他不知道Snape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对方对他的一番揣测,假如他知道,一定会皱起眉头,向少年投去一个匪夷所思的眼神:鼻涕精,你在脑子里装个迷宫不累吗?然后Snape会嘲笑他头脑简单,他会讽刺对方这样下去,不需要等太久,他的头就会像吹气球一样变大,而且总皱眉,眉心纹路会加深,这么严厉,大概也会有法令纹,到时候……嘶,不对啊,干嘛要跟鼻涕精耍嘴皮子,直接揍他一顿不就好了?

Sirius跑过臭水沟,来到Lily居住的小区,他之前埋背包的地方也在这里。黑狗径直朝前走着,想也没想那只背包,他不准备离开,自然也不需要去挖它。

今天的日程是继续去医院附近搜寻Regulus的相关线索,按照Lucius在信中说的内容,他的离家出走给Black家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使得他们不得不提前做一些事来表明忠心,Lucius话说得语焉不详,Snape嘲讽他的时候也只是暗示,Sirius猜测Bella带着Regulus来这里,可能就是出于他们“伟大的黑魔王”的意志,呵。他对此嗤之以鼻,Voldemort藏头露尾不敢出面,专挑Dumbledore不在英国的时候(这情报同样来源于Lucius的信)搅风搅雨,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让Bella和麻瓜的犯罪团伙搞在一起,这对那个疯女人来说可算得上“纡尊降贵”,莫非有什么事没办法放开手脚去做?

黑狗深吸一口气,雨后青草香钻入鼻子,虽然被阻隔了泰半,总算还是有一丝凉意沁入,让他感觉好多了。新获得的信息令他变得急切,好在他也知道焦虑无用,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等结束今天的搜寻,仍旧要回去蜘蛛尾巷,“去帮鼻涕精看门。”他这么想着,险些笑出声来。“我敢用Dumbledore的胡子打赌,即使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他也不会知道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Sirius轻哼一声,摇摇脑袋,似乎对自己豁达的表现非常满意。“他都把我赶走了,我还惦记着帮他看门,省得那个邪恶的麻瓜回家对他不利……Dumbledore该夸夸我。”黑狗擤擤鼻子,又委屈又好笑地抱怨。

心乱如麻也好,委屈也罢,他并非不难过,只是太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于是就去做了,不再介意其他。

Severus Snape对Sirius Black的评价里有一条可以说非常精准,呃,鉴于斯莱特林少有这种特质,又崇尚审慎,他总用贬义去形容它:头脑简单。实际上,更精准的描述应当是:赤诚、纯粹。

有的人清醒理智,有的人只问本心,偶尔殊途同归,到底还是不同的,要他们理解对方的想法,比让平行世界中秃头的Voldemort头发变得茂密还难。就像现在,Sirius不明白Snape为什么拆破他的身份之后突然对他发那么大的火,Snape也不明白Sirius为什么被他抓着痛处毫不留情嘲讽一番后,仍愿意留下守门。

Sirius根本没想那么多,他没觉得留下趴窝在门口是多大的付出,只是觉得该这么做,于是就这样去做。他没衡量过自己这样做是得还是失,Snape会不会不领情,会不会之后抓着这件事嘲笑他,让他一番好心付诸流水。他没想过,也不在乎。好不容易放下被拆破身份的尴尬跑回去,却被恶声恶气赶出来,难过吗?当然。但仅止于此。

他对于他们之间的恩怨,放下的比Snape早得多,早在愿意回去装狗狗帮忙找Eileen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他脑袋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既然意识到鼻涕精和别人不一样,就不会再因为Snape发挥了毒舌这项天赋技能又返回头去恨他。他一门心思认定Snape本质是好的,于是不再想东想西,乐得留在他身边帮他,诚心诚意想拉他一把。这……哈,格兰芬多啊,多霸道的正义观,多单纯的想法。

赤诚,于是坚定不移,莽撞,于是一往无前。

或许偏要这样才能打破壁垒,而非相互揣度,经年以后仍在踟蹰。

黑狗渐渐跑到城郊,Snape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当他发现这路熟悉时,就猜到Sirius的目的地在哪,结合Lucius的信件一联想,当初闯进地下病房的女巫与推车人的身份也变得明了。真的是食死徒……背后也有那位大人的影子,有心当个鸵鸟,这事儿还是会摊在他眼前。也许暂时放下乱七八糟的想法,勉力查清它才是当务之急。

正想着,黑狗突然停下,他低头看看脚下,骤然跳起,冲向旁边废弃磨坊,小心翼翼贴着墙壁听听,又贴到墙缝看看,这才从侧门溜进去。

Snape跑到Sirius刚刚停下的位置,瞧见地上一道褐色血线,伏在尘土中,在昨夜雨水的冲刷下,边沿晕开丝丝淡红浅线。血线如一条已经倒毙的长蛇,延伸到磨坊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