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nape两手托着黑狗的腮帮子，把他的脑袋转向自己。
“……”又怎么了？Sirius无奈地盯着少年，尾巴拍拍对方的小腿，却没扭头甩开他的手。
“我刚刚好像听到……”Snape皱眉，他侧耳倾听，似乎听到钥匙串叮当的声响，确认之后，他的手顺着黑狗的毛发移到对方耳后，轻轻挠动，“等下下去，如果见到底下有人，要表现的凶恶一点，明白吗？”
好吧，他知道了，Tobias回来了？Sirius打了个哈欠。他倒是不介意帮鼻涕精这个小忙，当然，主要是因为那个麻瓜实在讨厌。
“凶恶点。”Snape念叨，两手捏着Sirius的脸，试图让对方露出尖牙。
“汪！”不要捏我的脸！Sirius抖开他的手。
“差不多就是这样，最好像那天一样把他吓跑。”少年满意地点头。
事实上，不需要Sirius表现得多凶狠，他只要和Snape一起下楼，就足以把Tobias吓得屁滚尿流，这个麻瓜男人对魔法生物有着天然的恐惧，恐惧到憎恨的地步。
如果说在那个雨夜，他仅仅认为这条巨大的黑狗是传闻中吃人的怪物，在见到他和自己的“怪胎儿子”一起下楼之后，他百分之百肯定这是一只魔法生物，是来自“怪胎世界”的“怪胎产物”。
“你怎么敢把它带进家里！”Tobias咬牙切齿，他气得浑身发抖，粗短的手指指着楼梯上的少年。
“为什么不？”黑发少年抱起双臂，挑眉瞥了Tobias一眼，“我想我最好提醒你，”他拖慢音调，语带嘲讽，“他不喜欢被人指着。”
“汪！”Sirius适时站起身，两只前爪搭在Snape肩上。Merlin知道，他本来不想配合，但是那个麻瓜的用词触怒了他，“它”？瞧瞧他的语气，欠缺最起码的尊重。
“……”Tobias瞠目结舌，瘫坐在沙发上，瞪大眼睛盯着他们下楼。
临走前，Snape又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扭头提醒Tobias：“给你一个建议，他也不喜欢屋里有奇怪的味道。如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令人遗憾的事呢？”少年耸耸肩，无所谓地讲着“令人遗憾的事”。
“喂，等等、你等等，”眼看Snape就要离开，Tobias的目光在儿子和黑狗之间来回移动，色厉内荏地说，“如果你想留下它——这可是我家——你得保证这玩意儿不会随意伤人，不管它是什么！”
“这我可保证不了，”少年摊手，“你自己和地狱犬谈判去吧。”
Snape带着Sirius出了门，他今天心情尚可。
Merlin有时也会赠予他虔诚的子民一些礼物。少年当时是这样认为的，他相信这只从天而降的神奇生物可以给他的生活带来便利，不单纯指恐吓Tobias或者寻找Eileen，黑狗给了他一份可用的外力，至少在这个暑假，在“未成年巫师不得在校外使用魔法”规则管控下的麻瓜世界，他多出一份足以保护自己的力量。
他没有想过真的要利用这份力量去做什么，仅仅是“拥有力量”就能给他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和满足感。彼时的Snape没有发现，他对待黑狗这份外力的态度，与他在魔法世界求知时如饥似渴的心情有着相似之处。
他喜欢力量，喜欢掌控感，追求变强大，不是因为真正要去做什么，比如令Tobias那样的人感到恐惧，那不是他的目的，只是顺手为之；也不是因为专门为了保护谁，当然了，在变强的过程中他自然能够做到这一点；甚至不是为了成就一份事业，他才十四岁，还没有想那么远，就算有一些豪情壮志，也属于少年人的远大理想，在这个阶段，仍然是空中楼阁呢。
他在追求安全，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不知分院帽是否读出他内心深处的渴盼，亦或者仅仅是被那份强烈的“渴求力量”的心情影响，他如愿进入斯莱特林——母亲口中最强大的学院，他认为在这里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不知道，在平行世界，他确实在斯莱特林获得了力量与荣耀，不过，更因为他所具有的、远比力量本身更为高尚且不朽的另一种品质，守护了斯莱特林的未来。
小巫师们总觉得分院帽的生活枯燥又无聊，它常常花费整整一年时间去编造不怎么悦耳的蹩脚歌曲，他们哪里知道，这顶属于Godric Gryffindor的、承载着创校四巨头思想的老帽子，罩在他们头顶的时候，也同样罩在他们肩头：你们啊，巫师幼崽们，去被你们的学院塑造，也塑造你们的学院，去相互成就，不要相互摧毁。
此时的Severus Snape尚未长大，他还没有经历更多的苦难，尽管截止此时，他的生活已足够悲惨。我们不知道Merlin究竟要用何种残忍的手法去打磨这块精金，仅仅窥见一角，已令人不忍卒观，可是在窥见的那一角，我们仍能看见那孩子护着自己心中的期盼，诚如在风雪夜护佑一豆烛火。
唉，不管怎么说，当少年为了“Merlin的礼物”而开心的时候，半点儿也没考虑黑狗的想法——倘若他不愿意帮他呢？Snape只把这看成一场交易，一方提供庇护，另一方当然要出点儿利息，何况还是黑狗主动找他的。
Sirius对Snape的想法一无所知，他愿意跟着他，只不过是出于道德感，出于格兰芬多的侠义心肠，出于对鼻涕精表现出来的巨大反差的好奇——反正他现在也变不回去，还不如干脆跟着鼻涕精。他不知道这种情绪会持续多久，也许会持续到他能够变回去，等可以变回人，就不再有留下的理由。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首先，着眼当下，他不要吃狗罐头！
“汪！”Sirius咬住Snape上衣后摆，把他拖离摆放狗粮的货架。
是的，他们在逛超市，店员本想阻拦Snape，不让他带“宠物”进来，不过，Snape说服了店员——也许是因为Sirius抓准时机展露凶相震慑住了对方——黑狗绝对不会在里面为非作歹，这才把他带了进来。
“你说了你不会乱动的！”Snape瞪他。
“汪！”我没说，我不吃狗罐头，绝不！Sirius拽着他往肉类货架跑。
现在可是周六下午，这么大动静，不出问题就——
“啊！哇！那么大的狗！”被撞倒在地的小姑娘哇哇大哭。
“啊，没事，没事，甜心别怕，”包着头纱的太太连忙蹲下把小姑娘护在怀里，“保安！保安！”她大叫。
“早知道不带你进去了！”Snape蹲在超市外面磨牙。
“唔噜。”Sirius坐在旁边用爪子挠他的腿。
“只买到这个……你总不会吃这个吧？”Snape迟疑着把法棍的塑料包装拆开，试探般递到Sirius鼻子底下。
“啊呜！”黑狗一口叼走法棍，用前爪抱着啃了起来。
“……”Snape愣住。
“唉，可怜的孩子，愿上帝保佑你。”路过一位衣着华丽的太太，抛给他一枚两磅硬币。
“……”黑狗停下动作，与少年一起瞪大眼睛目送她离开。
Sirius的到来使寻找Eileen的事暂时中断，至少今天Snape不准备再出城。
他带着黑狗换了另外的超市，把对方留在外面，独自进去买齐最近需要的食物（鉴于黑狗看起来很排斥狗罐头，他没买狗粮，准备让对方和自己吃一样的东西）和日用品。
感谢Merlin，他不缺养狗的钱。其实，Snape家虽然住在蜘蛛尾巷，却不像其他邻居那样缺钱。
一来是因为Eileen是个巫师，尽管Tobias从来不让她使用“邪术”，但是Snape在自己家附近发现了保护咒残留，这足以让当地的麻瓜意识到这家人神秘且不好惹，恐惧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红利，Snape家的日子过得不算特别糟——假如Tobias不去喝酒赌钱的话。
二来是因为他进入霍格沃兹之后，可以改善自己的生活，通过出售药剂之类的方式。不论如何，他好歹不愁吃喝，虽然在衣物书本等用度上仍然拮据。说起来，他也不愿意购置麻瓜衣服，与其花这种冤枉钱，还不去攒钱换新的巫师袍子、多买几本魔法书籍或者采购魔药材料（嗨，它们可金贵得很），他迟早要脱离麻瓜世界的。
Snape带着黑狗回家时，发现Tobias不在客厅，不知是躲回了自己卧室还是呆在外面不敢回家，他很满意这种状态。
填饱自己和狗狗的肚子，顺便收拾好屋子之后，他准备早早休息，得尽快恢复，才好继续去找Eileen。
此时的Sirius还不知道对方正在脑袋里盘算着“如何使用狗狗寻人”等一百种用途，瞧见Snape打算早睡，他还挺欣慰。
“喂，你睡那边。”少年指指柜子旁边的角落。
“……”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啊，鼻涕精。Sirius瞪他。
“……”似乎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Snape在柜子里翻翻，抽出三个坐垫和一条单子，把它们裹了裹，堆在刚刚指的地方。
“……”看着是挺像狗窝哈？Sirius坐在地上生气。
“你不觉得挤在一起很热吗？”Snape努力说服他。
“汪！”说得好像我很愿意跟你睡在一起似的。Sirius走到垫子边，一骨碌躺上去，背对着床铺，不再理少年。
第二天，Snape起的很早，他翻出一身黑色衣物，尽量让自己显得整洁，看起来要去赴约。
“汪？”你去哪？在少年拉动门把的时候，Sirius醒了。
尴尬对视片刻，Snape走过来摸摸黑狗的头：“呃，你知道食物在厨房里。”
“汪？”所以？
“我要出门一趟。”
“汪？”不带我？
“你会吓到别人，”少年托起狗狗的两腮，试图说服他，“你知道的。”
“呜噜。”啧，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别人”指的是Lily。Sirius躲在草丛里，透过缝隙观察对面的小花园。
Snape不允许他跟着出门，但是他会听话才奇怪呢，开玩笑，他又不是他的宠物——鼻涕精这单方面的认定来得令人恼火！
黑狗从高窗钻出去，爬下树，悄悄跟在少年身后，他想看看他要去见谁。
没想到Lily也住在这附近，怪不得她和鼻涕精这么熟，James一直好奇他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凭什么斯莱特林的小蝙蝠可以获得Lily的青眼，这条信息可以收集起来，等开学回去告诉他。
可是……还是有疑惑。这个小区他很熟悉，就是飞过来的时候埋背包的地方，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感慨过，为什么与这里仅仅一臂之隔的地方就是肮脏鄙陋的蜘蛛尾巷，麻瓜肯花费金钱去树立一座布尔乔亚雕像，却不愿意治理一条距离这么近的臭水沟。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幼年的Snape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样子，他究竟是怎么和Lily熟悉起来的？
也不知道他们都聊些什么话题……
Sirius眯起眼睛看看，瞧见Lily摘下色泽鲜艳的发圈，一头红发垂落下来，她微微低头，似乎在说抱歉。
“你没必要这样，是我没有提前告诉你。”Snape局促地摆手。
“发生这样的事，不能要求你提前告诉我，Sev，我很抱歉。”Lily把发圈收进随身背着的挎包中，少女垂头观察自己的衣着，确定都很素净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她眉头紧簇，看起来很悲伤，“我没想到……你一定很难过。”
“……已经难过过了。”Snape垂下头，他本不想和她进行这个话题，这是他一个人的事。今天会来见她，既因为他们先前有约，也因为他想稍微从被Eileen抛下的悲伤中抽离，哪怕一小会儿。他不想让自己的世界又被那些扭曲的、死气沉沉的肢体淹没，尽管他马上就会继续去做这件事。
“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帮助——”
“不！”
“Sev？”
“我是说，我可以处理好。”
少女沉默下来，少年也不再说话，他暗自攥紧拳头，责怪自己为何讲话那样生硬，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打破现在的僵局。
“Figg太太说她见到了传闻中的怪物，”Lily假作无事，换了个话题。她不知道Snape的想法，却能捕捉到一点点他的心情，“在超市里，正叼着一个孩子往外拖。”
“……”这场景听着有点耳熟。
“Cher吓坏了，昨天晚上Figg太太带着她，挨家挨户提醒不要让小孩子出门。”Lily耸耸肩，“我认为她只是想趁机看看周围住着的还是不是以前的邻居，她总是疑神疑鬼。”
“Figg太太是不是喜欢戴头纱，她女儿大概这么高？”Snape伸手比划。
“是的，你见过她？”Lily将一缕长发别到耳后，“我觉得她有些太敏感了，自从Maggie太太和占屋者的官司打输之后，Figg太太一直念叨着不安全，她早就想找机会看看周围都住着谁。”
“关于《占屋者法案》的抗议游行仍在持续，”Lily说，“我猜Figg太太一定有积极参与，嗳，其实邻居们都在参与，连Petunia都想拉着我一起去。”
“你反对占屋运动吗？”Snape问。
近几年麻瓜世界占屋运动闹的沸沸扬扬，只要与这个世界有所接触，都知道这件事。富人拥有数不尽的空置房产，穷人却头无片瓦，他们选择偷偷住进富人的空置房，自从开了先例之后，这种事越来越多，最终政府出台《占屋者法案》，允许占屋者合法居住在空置房中。这一下，民众彻底炸了锅，但凡拥有好房子的人都认为自己的权益受到侵犯，这项法案甚至影响了旅游业的发展，人们都怕自己出门之后，家里被“老鼠”占领。
“我不知道，但我不会去参加抗议游行，”Lily茫然地仰头看看天，“人们总要有一寸立锥之地，我认为政府正在解决问题，不管解决方法如何，有行动就是件好事。”
“是吗？”Snape呢喃。
“嗳，不过，Figg太太说的肯定是借口，我问过Cher，她说瞧见一团黑风从狗粮区刮到肉食区，这才撞到她。”少女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我倒觉得像是狗狗不乐意吃狗粮呢。”
“……”确实是这样。
“汪！”就是这样！慢悠悠潜伏到附近的Sirius在心中附和。
“说到动物，好可惜，我们都不学阿尼玛格斯。”Lily叹气，“像McGonagall教授那样，她好厉害！”
“我对变成动物没有兴趣，倘若要学的话，真希望大家都能守规矩去登记，”Snape耸肩，“我打赌Potter他们绝不会去登记。”
“Sev！”Lily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很快她就习以为常地换了另外的话题，“说起投票，前段时间的市民投票出结果了嗳，市长先生准备烧掉城外那片地方——就是那个地方。”少女用食指抵着嘴唇，缩起肩膀抖了一下。
“市民投票？”Snape苍白了脸，他知道她说的是哪儿。
“嗯，你不知道？”Lily疑惑地歪头，“当时说参与率是百分之百呢，因为关系到所有人的切身利益。”
“……”他不知道。他敢打赌政府的人绝没有在蜘蛛尾巷派发问卷，关系到所有人的切身利益？是啊，除过他们这些真正有可能在那里长眠、或者已有亲朋长眠在那里的人，所有人都去投了票。
这场对话进行不下去了，Snape心神不宁，他想要立刻离开，正打算向Lily告辞，恰看到Petunia跑过来。
“Lily，你在这儿——你又和他在一起！”她尖叫，“爸爸妈妈叫我找你回去！”
“Petunia，我和你说过别这样讲话！”Lily不高兴地制止她。
“我是为你好，最近不安全，”Petunia抱起双臂，前额的肌肉死死绞在一起，“天知道我才是更不安全的那个，我可不会——你还不领情！”
“Petunia！”
“你回去吧，Lily，恰好我该走了。”Snape说，他又转向Petunia，“你下次最好不要这样讲话。”他声音低沉，嘴唇几乎没动，活像吐信的毒蛇。
Petunia颤着嘴唇，拉着Lily急匆匆离开，红发少女回头朝他投去担心的一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