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瓣厮摩，舌尖勾连，搅动出极尽暧昧的水声。送葬人并没有依言闭上眼睛，而是圆睁着一对松石蓝色的双眼，目光越过两人错开的鼻尖投向了炎客。
“这恐怕是他的初吻吧？”
在开始完善这个告白计划的时候，医疗组的女孩子们就曾经这样讨论过。“看他的样子就很难让人想象他谈过恋爱呢。”
所以面对这一道投来的目光，是茫然的也好，是抗拒的也好，甚至于愤怒的、厌恶的，这一切的一切炎客都曾经预判过，甚至专门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了几段废稿来模拟今天的场景。
但他万万没想到那目光里是看破一切的淡然。
素白纤长的睫毛微微卷翘，睫毛下漂亮的蓝眼睛平静得就像冰封的泉眼，明澈而深邃。他被撬开的唇舌也并未紧闭，而是顺从地启开，放松地接受着袭来的亲吻。四面的掌声更响了，甚至还响起了拍打桌面和纸箱的噪音，与围观群众高涨的情绪相对的是炎客的心情，它在一分分地沉没下去，向着他自己也无法预判的深处。
他感觉自己像在亲吻一个精致却冰冷的人偶。
这个轻柔的舌吻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就分开了。一道细细的银丝从他们分离的唇角牵出，忽然“啪”的一声，断在了公务员深蓝色的衣领上。
送葬人低头看了看那里，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竟然向着炎客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很淡，一瞬间就消失了。他的双眼依旧平静而冷冽。
然后他转身，迈开长腿，快步走出了热闹的圣诞宴会厅。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最先打破寂静的竟然是夜魔。她艰难地挤过人群，伸手抓住红云的一边肩头，状若疯狂地摇晃起来：“啊哈哈，你知道的对不对？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云被她晃得两眼发花。末药和苏苏洛连忙一左一右地架住她，却还是耐不住她左右抓挠，双脚乱踢。“救命啊！葛罗莉亚发病了！谁来帮一把手！”
医疗部的几员猛将扑上来按住了夜魔。更多的人则涌到了炎客身边，好奇的目光忍不住地往他身上打量。按照原定计划留下轻轻一吻之后潇洒离开的人应该是他，送葬人却抢了他的先，直接把接下来的安排全都打乱了。
他们甚至不知道该今夜的另一位主人公去了哪里。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去找啊！”嘉维尔大喊一声，率先往门外挤去，“罗德岛就那么点大的地方，难道还能找丢了不成？”
站在她身旁的几个女孩振臂高呼：“对！”然后随着她一起冲了出去。
“罗德岛可不是什么小地方啊……”
一片喧闹混乱之中，刚刚被炎葬二人惊世kiss直接惊到桌子底下的博士由阿米娅扶着，慢慢地把自己挪回到主座上：“谁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两个月前他们俩来报到的时候不是还……”
“呃，这事……其实说来话长。”阿米娅硬着头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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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里还没找到吗？”
“对。宴会开始之前好像有人利用系统后门放了一个小病毒进来，我们还在杀毒。不过有可能杀了毒监控也无法恢复了。”格劳克斯捏着电话，紧张得满头是汗。在她身边坐着的是两眼发直的白面鸮和赫默，她还得注意着随时拍她们几下，以防两人因为黎博利一族颠倒的作息时间直接昏睡过去。
“好啊，看来他也是蓄谋已久。”华法琳走在罗德岛三层的走廊里，健步如飞，目光迅速掠过一间间发电站。她放下手机拨打了另一个号码：“喂大小姐，二层怎么样？”
“二层排查一半了，没有发现。”电话里是锡兰急切的声音，“我让黑带了一队狙击组帮我去排查另一半，现在还没和她汇合。”
“一层呢？嘉维尔有没有联系你？”
“还没有。”
华法琳满心烦躁地挂断电话，却发现手机上多了一个嘉维尔的未接来电。她直接按开：“怎么回事？”
“一层很小，只有员工休息室和训练室，重装组已经全部排查完毕。没发现……呼哧，没发现送葬人。”嘉维尔在电话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恐怕她的小队真的是全程用跑的完成了排查，“好久没上过战场了……呼，体质有点虚啊……”
“虚就回去自己泡枸杞当归茶。”华法琳雷厉风行地挂断了电话。
真正排查起来才见得到罗德岛的大。毕竟是能容纳上百人同时工作、生活的超级陆地舰，除了甲板内看得见的工作区和生活区，还有隐匿在金属墙体之间的防护层，外层甲板上的舰桥和天气塔，甚至用于上下舰船的吊臂电梯里都有可能藏人。企鹅物流的那帮人已经自告奋勇去甲板上搜查了，一时半会还没有音讯传回。这让华法琳的心情更加焦躁起来。
她忍不住又按开手机：“深海色，他不在四层的员工宿舍里吗？”
“不在宿舍。我们让炎客打开门确认过了……”深海色的体质比嘉维尔还要差上很多。透过电话只能听到她的气息衰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呕吐出来。安洁莉娜从她手里接过电话，继续报告道：“四层……太大了，辅助组只有我们几个人。梅尔还在加紧给她的机械水獭编入人脸识别系统，到时候可能会稍微省力一点……”
华法琳安慰了她们几句，挂断电话，忍不住又拨回了中控组：“格劳克斯你们怎么回事！”
“迄今为止都没问题，但先等我们找到他利用的那个系统后门……”格劳克斯一贯冷静稳定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慌张，“自从送葬人来了之后，罗德岛上下大半的系统框架都被他动过。我们在试图反推他的架构模式，从而恢复被病毒影响的那段时间监控录像拍下的画面……”
电话里背景音嘈杂。除了疯狂敲击的键盘声，就是白面鸮一声又一声无机质的“错误发生”“错误发生”，听得人心脏都为之一紧。
“技术性的东西不用和我解释。就说你们多久能恢复吧。”
“恐怕没个二十分钟解决不了……啊，真的不是在抱怨。”
“二十分钟对吧？好，我马上就来！全靠你们了。”华法琳头晕目眩地挂断了电话。
“桃金娘，你和先锋组继续搜索二层，找到了直接打我电话，我去中控室一趟。”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桃金娘一边嚷着一边跑远了。
好好的圣诞宴会自此完全变成了罗德岛躲猫猫。只是躲的人只有一个，找的人却有一堆。阿米娅要留下来照顾博士，凯尔希医生当然不可能管这种杂事，所以今夜挑起指挥大梁的只能是罗德岛元老之一的华法琳。这位外表弱不禁风，日常作风难以让人升起尊敬之心的血魔女士先是拦住了乱跑的一屋子人，再快刀斩乱麻地点兵布阵，将众人按照作战职业分作数个小队，地毯式搜索送葬人的去向。
“到底去哪里了……”她一面走，一面忍不住喃喃自语。
想必这句话也是今晚许多人的心声。
送葬人，到底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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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去往中控室的电梯正在上行，调香师匆匆忙忙一个电话打进来：“我找到他了！人现在就在我的温室里站着。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打开了门，一直稻草人似的站在那里……他的状态很奇怪，我叫不动他！”
“温室对吧？好，我知道了。”华法琳咬牙切齿地走出电梯门。她今晚已经焦躁到了极点，因此表情管理难免有些失控。她将手里打往中控组的电话重新按开，一边走，一边大声说：“喂，格劳克斯吗？不用再恢复监控了，给我把全岛广播打开……”
格劳克斯正忙着点头。只听“砰”的一声响，中控室的门被一只穿着红色短靴的脚直接踢开，她的左右两只耳朵里同时传来声音：“按我说的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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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设在罗德岛各处的隐蔽音响忽然集体一抖，开始发出絮絮的电流声。
格劳克斯无机质的声音响彻全岛：“炎客小朋友请注意，炎客小朋友请注意。你的男友送葬人已经找到，他就在罗德岛六层的温室里等你。炎客小朋友请注意……”
“噗嗤。”随着炎客搜查四层的安洁莉娜和梅尔忍不住直接喷了出来。“我敢保证，这一定是那位血魔女士写的稿子！”梅尔更是这么说。
温室……
炎客起初也是忍不住一笑。但等他听清楚了格劳克斯播报的内容之后，刚刚翘起的唇角被压了下来，最终化作一个焦躁的舔唇动作。
调香师的温室，那里原本应该是他准备的逃跑去处，也是他等待送葬人主动找过来的地方，却不知为何被对方抢先了一步。
还有接吻瞬间那个过于平静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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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不久之前的小事如走马灯般飞快在眼前掠过。它就像是一条抛入深水中的钓鱼线，被它一寸一寸拉上来的，是钓钩上沉甸甸的懊悔与难以言喻的不甘。
——“她们不应该用现实存在的人名写小说。尤其是将与你同名的人物写死，这是对你的不尊重。”
——“我无所谓啊。反正我总有一天也会死的，不是吗？而且每个罗德岛的男干员都逃不过……和欢迎仪式似的。”
——“那我也有吗？”
——“自己看吧，别太惊讶。我出去抽根烟。”
是他，正是他自己，在一个月前亲手将罗德岛里区论坛的网址发给了送葬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