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3月初。

  深夜。

  五角大楼E角的某间会议室内,近十名衣装革履的高级政府官员将一位金发年轻人团团围在了正中央。

  昏暗的会议室内唯一的光源就是年轻人背后的一面大屏幕,屏幕青蓝色的亮光将房间内所有官员的脸都照得诡异阴森

  “我又不是萨达姆,你们跟我吵架有用吗!”

  青年大吼了一句,好让围着他七嘴八舌争执的官员们安静下来。

  他拿出了一纸袋的甜甜圈,举起其中一个奶油夹心的在各位官员眼前晃了一圈。当看到其中几位鹰派大人物蹙起了眉后,他无所谓地啧了下嘴,然后一口将甜甜圈咬下了大半。

  “祖国,我刚才说的您到底听进去了多少?都说了这么多了,我还是坚持——根本不可能有比武力进军伊拉克更好的办法!难道您能承担出闪失的后果吗?”

  这位说起话来气势汹汹的官员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梳成了背头的白发整齐地贴在脑袋上,圆框眼镜下的椭圆形的小眼睛闪着咄咄逼人的寒光。

  “我是尊称你一声上司不假,但也别总拿训斥下属的口气和我说话。拉姆斯菲尔德先生,我当然知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会想这个国家倒霉吗?难道你要怀疑我会背叛我自己吗!”

  美国并没有被这位大名鼎鼎的国防部长强大的气场吓怕,他以更加犀利的眼神瞪了回去。但他这个凶狠的表情也就只停留了片刻,下一秒就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先生,那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我没有犹豫。”

  美国说着将手中的纸袋重重放在了会议桌上。

  “我这人说话不喜欢绕弯子,就直接问了吧,”

  美国左手边穿军装半袖,身材有些发福的司令问道,

  “您到底是不相信我们的军备科技,还是不满意我们的战略规划?”

  “弗兰克斯,我对你们、对我自己都很有信心,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们会胜利。”

  “那您又……”

  “唐纳德,"美国主动点到了他那位传奇的国防部长,但语气已经比刚才训斥他时平缓了很多,“我猜你制定战略的时候,伊拉克的普通民众并不在考虑范围内吧?”

  “祖国,这可是战争。如果杀戮能维护您的正义的话,我们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杀到萨达姆流亡。”

  拉姆斯菲尔德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杀气,他的高谈阔论让美国握紧了拳头:

  “我的正义?”

  “如我的报告所论述,伊拉克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我们,也就是您,美利坚合众国,有义务也有必要维护正义。”

  “我并不认为你的证据足够充足——”

  “我的情报绝对可靠!退一万步说,我们也都是为了您,您难道忘了911的恐惧了么?您难道能容忍这么一颗大定时炸弹的存在么?”

  “难道我的愤怒和恐惧有什么用么?你少打着这些名义来煽动我的情绪,你们真的就打算用这种敷衍媒体和民众的说辞来跟我解释么?”

  美国说着看了一眼掌握他命运的这几位官员,他们的面色比几分钟前更加阴沉了。

  “我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天杀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直接告诉我只是为了利益不就得了?”

  美国笑了一下,然后又叼起了一个甜甜圈

  “您清楚这场战争的必要性就好。何必闹成这样,‘有’和‘没有’真的有那么大的差别吗?只要您坚定这是一场为了正义的战争,军队和民众想必就不会有异议。”

  “那如果我不认为这就是正义呢?你们可能放弃计划吗?”

  面对年轻祖国的质问,国防部长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脸色铁青地盯着面前大屏幕上打出的军事地图

  “反正我的意见又根本不重要,”

  美国将纸袋团成了一团狠狠扔到了大屏幕上,他继续说道,

  “那就别再和我争论了,贯彻你们所认为的正义就是了。”

  他说完走出了会议室,只留下身后的众官员们面面相觑。

  *************************

  同年3月22日,凌晨五点

  已经足足三天三夜未合眼的美利坚合众国的国家意识体,才刚趴在办公桌的一堆文件上睡了两分钟,就突然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不愿意接电话,于是烦躁地拿外套罩在了脑袋上,可那铃声却根本没有消停的意思

  见良久没有人应答,他的秘书霍华德擅自打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他听见开门声却仍头也没抬,只是以极其不耐烦的声线大声吼道:

  “霍华德,我告诉过你今天不见任何人了!”

  “合众国先生,可这位是——”

  “我他妈不管是谁!”

  “——是你的帮凶。”

  熟悉的声线和熟悉的伦敦口音,让美国顿时睡意全消。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话,那位“不速之客”就已经走了进来

  “霍华德可是个好秘书,不是给你雇的出气筒。”

  身着英军陆军常服的英格兰说着关紧了身后的门,他相当随意地拉过一把扶手椅,在美国巨大的办公桌的对面坐下。

  “你怎么来了?”

  “这次的世界会议明明就在华盛顿特区,你却故意没出席,害得我一个人挨了至少十个国家的骂,还不许我来找你抱怨吗?”

  一向自诩为绅士的英国将穿着军靴的脚直接搭在了美国的办公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面前的超级大国说道。

  “谁叫你自己乐意去的。我才懒得去听他们的‘谴责’,都是一群人模狗样的败类。”

  美国说着朝英国使了个眼色,他按在耳廓上的食指和无名指动了三下这是他们在二战时用来提醒对方室内有监控设备的其中一种方式。

  英国迅速会意,开始不动声色地扫视整个办公室:

  “你比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光会躲在白宫里享清闲。”

  “英雄我只需在最关键的时刻登场就够了!不像某些前大国,成天光会到处说风凉话,真打起仗来却连扔个短程导弹都得想三想!”

  “你他妈嘲讽谁呢?!”

  “说的谁谁心里清楚!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只要是有利可图,你英格兰才不在乎挨不挨骂呢!”

  美国说完朝东面啐了口唾沫。

  英国立马将腿放了下来,两三步就绕过办公桌,冲到了美国的面前:

  “也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干净,最见利忘义的就是你这扬基佬了!”他咬牙切齿地大声回击道,“美利坚,你他妈的今天就像条疯狗,亏老子还替你挨了骂,你就这个混蛋态度?”

  英国说着揪起美国的领带,将他摁在了东侧的承重墙上。

  其实联合王国本人的力气压根儿没法和对方正面抗衡,所以还不如说是美国自己用后背重重撞在了墙壁上

  “你能跟在我屁股后面捞点儿中东的油水就不错了,挨顿骂算个屁!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给我看清楚了,谁现在才是世界的霸主!”

  “去你妈的吧!我大英帝国当年辉煌的时候,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也不过就是老子的一块儿殖民地!”

  英国怒吼着重重给了美国的左肩一拳,被打的那人马上借机握紧拳头,砸向了墙面上装裱功勋章的玻璃相框

  “哈!英格兰,打架你就这点儿能耐吗!”

  美国愤怒地喘着粗气,用右手暴力地砸毁了其中的一枚功勋章

  “——要是真打架,我可绝对不止这点儿能耐。”

  英国松开了揪着美国衣领的手,他唏嘘地看着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的那枚“勋章”

  “我知道,我知道。”

  美国笑着拍了下英国的肩膀,然后转过身一边整理自己的领带,一边将办公室的隔音门锁了起来

  他们二人重新在办公桌旁坐了下来,但这次美国选择坐在了英国的同侧。他又折腾了两下,但最终还是实在弄不平自己衬衫胸前的褶皱,于是索性直接敞开了衣领,将领带扔到了地上。

  一分钟前还凶神恶煞地瞪着彼此的这两个人,现在脸上却都只剩下了疲惫。

  美国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考虑该如何跟对方开口解释这一切

  “手伸出来。”

  英国抢在他开口前用命令的口吻这么说道,他于是也就只得顺从地伸出了右手

  “咱们有的是更聪明的解决办法,你就非得用蛮力不成吗?”

  英国责备地说着拽过了他的手臂,仔细地查看起他手背被玻璃扎出的一道道血痕。

  “哪有!明明就只有这个办法最快、也最保险。”

  “你是傻子吗!”

  英国的双手开始颤抖,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让美国感觉心头骤然一紧。

  “没关系的,反正很快就能长好。你看,才这一会儿就已经结痂了吧!”

  美国慌忙抽回了手,不安地看着对面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他们怎敢这样!”

  英国低吼着,他狠狠地揪住了自己绿色的军裤,随后又猛地放开。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的上司们只是说‘强烈不建议我出去’,并没有增派西翼附近的守卫。”

  美国握紧了恋人抖动不止的手臂,但却被对方一下子甩开了

  “这他妈还不严重!?”

  清晨天色尚暗,英国看见窗棂上方的微型报警器闪烁着红光,于是蹭地站起来,拉着椅子向窗边走去。

  “英国,我只是被强制要求加三天班罢了,真的没有那么严重。”

  “别说了!他们全都是婊子养的!”

  站在椅子上的英国像头狂怒的狮子般嘶吼了起来,手里却也没停下拆除报警器的动作:

  “两百年前我堂堂大英帝国都不能限制你的自由,现在就凭这几个一百岁不到的小屁孩!?”

  “…但他们是我的上司,也是我的国民。”

  美国含糊地说着,他不敢再看英国的眼睛

  “他们怎敢这样对你!”

  英国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但这一次他说得更不客气。

  在之后的几分钟里,他嘴里都不停地念叨着一些不太干净的词汇来赞扬美国的这些上司们,其中有些脏词实在太过古老,甚至连美国都从没听说过。

  美国听着这位教养良好的绅士骂骂咧咧,却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恋人当年做海盗时训斥船员的样子

  英国很快就拆下了设备,他打开了这间位于白宫西翼一层的办公室的窗户。

  屋内没有警报声响起,只有窗外玫瑰园中提早开放的玫瑰的香气飘了进来

  “今天我想在特区玩一天,你必须得陪我!”

  他说着爬上了离地足有一米多高的窗沿,朝美国伸出了一只手。

  “你可太让我为难了。”

  美国虽然嘴上这么抱怨,却利索地用手撑着窗沿翻了出去。

  他站在墙外的矮玫瑰丛间,朝英国张开了双臂

  “怕什么!我才是主犯,你不过就是个帮凶罢了。”

  英国笑着跳了下去,正落在了他恋人的怀里

  二人借着黎明的掩护,朝白宫外跑去

  他们手牵着手,谁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