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局长(你爹)找你。”江澄前脚刚跨进市局大门,还没来得及上电梯,小秘书罗青羊的微信很及时地响起。并且,十分应景的,配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靠,老爷子不会这么贼吧,这都能看出端倪?

江澄挠着一头鸡窝,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他这面除了蓝忘机那一锤子意外,应该没有任何其他破绽。魏无羡之前也确认过,贼窝里他藏得万无一失,滴水不漏。

他那个高居局长之位的爹地十分注意避嫌,工作上的事从不直接越过主管副局长指挥他,甚至,在局里走廊碰面都恨不得绕着走。那么,现在一大清早召他御前觐见,要么是他爹看他不顺眼,要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个冰坨子海归博士看到了什么,并且告了密。江澄瞬间冷汗滴了下来,按电梯的手差点把挨个楼层按一个遍。

“江队,怎么事儿,想来个市局一日游?”旁边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打趣。

“怎么,不行?”江澄下意识反问。

“呦,江队长,一大清早,火气不小啊。”总有跟着乱的。

“嗯,我更年期。”

江澄一脑门官司,嘴上却是丝毫不肯吃亏。当初,魏无羡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也觉得多少有点儿冒进不靠谱。可被那代理的帽子压了这许多年,江大局长又是个恨不能所有好事儿他都高风亮节地让出去的爹,不自行放颗卫星,30岁之前,这代理的名头是铁定拿不掉了。况且,他信任魏无羡。这几年,无论多么复杂的局面,那人从没出过丁点儿差错。

“江代理队长,别犹豫了。按你们这效率,再晚两年,我都混成老大了,你们还剿谁啊?”那人不屑的挑衅,压垮了江澄的最后一丝顾虑,就这么被魏无羡拖上了贼船。

刚刚够梳理到这,“叮”的一声,市局大楼顶层电梯门打开。江澄一只脚都还没跨出去,便见到脸色比他还难看的江枫眠局长站在电梯外,一把将他怼了回去,冷声说:“跟我出去一趟。”

江澄大气不敢出的跟在身后,车从市局大门开出去半天,才咕哝了一句:“爸,去哪啊?现在才想起卖我,晚了点儿吧?”

江局长瞅他一眼,不耐烦地说:“卖?倒贴有人要就不错了。你说说你,这半年相亲多少次,有没有一个听着点儿回音儿的?”

“哎呦,我说您怎么跟我妈似的。别跟我说这大白天上班时间,您要带我去相亲。江局长,这可不是您作风啊。”相亲话题是禁忌,江澄像被戳了痛脚的蚂蚱,一蹦老高。

“去你的,去蓝市长办公室,你小子给我收敛点儿。”江枫眠狠狠地在儿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靠,脑震荡了。”江澄揉着脑袋嘟囔。“蓝叔叔找你,带上我干嘛?不会是真要把他家那祖宗留在市局吧?这种公子哥,来两天体验个民情,也算有基层工作经历了,用不着玩儿真的吧?”

“我也不知道,这是去办公室,不是在家里,老大不小了,有点儿分寸。”江枫眠白了儿子一眼。

“知道啦,我是三十岁,不是三岁。”江澄管自己这叫中年叛逆,小时候挨批不敢还嘴,现在却是一句不落下。

两个小时之后,江枫眠带着江澄,以及蓝家二少爷蓝忘机从市府大楼走了出来。

“我还有事,你们自己走吧。”江局长一摆手,给了江澄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就真的独自上车扬长而去。

江澄看了一眼冷血的父亲,又瞅了一下身旁据说要扎根市局,投身N市公安心理建设伟大事业的蓝二公子,顿觉世事无常命运多舛。

“我回市局,你呢?”江澄蔫头耷拉脑袋地问。

“也是。”蓝忘机波澜不惊地回话。

“你开车了吧?捎我回去呗?”被局长大人无情抛弃的江队长,望着呜呜泱泱的马路叹气。虽然与这位身娇肉贵惜字如金的蓝少爷同行可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情境,但方圆几十里是N市堵车圣地,叫到车的几率微乎其微。为了不被那翻脸不认人的铁面老爹抓个无故旷工,他决定还是不冒险的好。

“嗯,我顺路回家取东西,大概十分钟,可以吗?”蓝忘机依旧面无表情,一瞬间让江澄觉得,适才在办公室里□□裸威胁他的目光是自己的幻觉。

“哦,不介意,不介意。”江澄怕被扔了,忙不迭地点头。

蓝忘机停留的小区在市府与市局中心点,知名富人区,高楼耸立,环境清幽,据说都是那种在自己家里能走迷路的超大户型。江澄下意识抬眼瞅了瞅不远处他自己的湖景小公寓,恨不得流下两行心酸泪。就这一亩三分地还被霸占了,真是上哪说理去。

蓝忘机说十分钟,果然一分一秒不差,仿佛卡着闹钟似的。从楼上下来的蓝二公子,手里多了一个小号行李箱,直接放到了后备箱中。

江澄本就不是个会唠嗑的性格,要不也不会相亲次次冷场。蓝忘机更是,能一个字解决的问题绝不说两个字。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沉默,到了市局停车场,一个点头示意就算告了别,各自回楼办公。

市局的工作节奏,基本上就是那句,凤毛麟角的女人当男人,广大大老爷们当牲口。以至于,过了下班时间半小时,江队长才匆匆忙忙结束最后一个会议。忙忙叨叨地赶回办公室锁门,却无比诧异地发现那个无法忽视的挺拔身影笔直地站在他办公室门口,应该已经站了不止几分钟。

江澄赶紧将人让进屋,关上房门,呛声说:“你来真的?”

蓝忘机冷冰冰的目光觑了他一眼,仿佛觉得这句是废话,不用回复。

“大哥,我服了,你到底要干嘛?”江澄极其无奈。

“带我去见他。”蓝忘机毫不迟疑道。

“见谁?”江澄还想装傻充愣。

蓝忘机淡淡地说:“我现在去顶楼,局长还在。”

“你……你到底看到什么?”这人继眼神威胁他之后,居然这么□□裸地言语威胁,还正好掐住了他的七寸。江澄瞪着眼睛,不甘心地问。

“那个人,我要见他,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句。”蓝忘机语气笃定,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急切。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外人根本瞧不出来半分。

江澄脑中飞速衡量着各种利弊得失,毕竟涉及那人安全。可是蓝忘机既已知晓,即使他拦着掖着,还能凭空将人埋了不成。何况,那人只要上楼一告密,自己还不得老老实实交代个底朝天?

斟酌半天,江澄还在挣扎:“他不认识你,你找他到底要干什么?”

蓝忘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随即平淡道:“与你无关。”

“你,你……”简直了,比最难搞的审讯对象还难缠,果然是心理学博士。

“三分钟,你不决定,我就上楼。”蓝忘机转头走到门边,一丝不苟地盯着手腕上的表针。

靠,我CAO你十八辈祖宗,简直了,比被人拿枪指着还难受。三分钟有个PI用,江澄无奈妥协:“走,现在就走。”

“开我的车,新号牌,没有任何记录。”蓝忘机头也不回地走在前边,江澄恹恹地跟在身后。

“你怎么联系他?先说一下,免得惊吓到。”蓝忘机难得主动说话。

“安全起见,联系不上。”江澄哼了一声,明明知道那人说的对,他偏就不想按他说的做。

N市中心区域湖景房,虽然面积小点儿,但两室一厅两卫,五脏俱全,视野开阔。大隐隐于市,江队长把自己未来的婚房都贡献出来了,魏无羡还是十二分满意的。虽然顿顿不是方便面就是面包,连个外卖都不敢点,有点儿浪费这四通八达的黄金位置,但口腹之欲哪有命重要,魏大少爷十分拎得清。

所以,当门锁毫无征兆地被指纹打开,魏无羡与江澄单线联系的手机却提前没有一丝动静。内心猛地拉起警报,魏无羡翻身抄起从不离手的枪,在开门的瞬间隐身到门后。果然,还有一个人。

魏无羡待两人进门,一脚踹上房门,同时冷冰冰的枪口抵上那人腰眼。寒声道:“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