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准儿我就拿你当段楚彧的替身呢?
原本, 对于自己的前途规划,时蔚然还存着一份不确定性。
但当他在考场屡屡邂逅李星满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打败李星满」这个目标定的实在是太拉胯了。
这场考试的时间安排的很早, 时蔚然怕吃早餐会影响脑补功血,所以空着肚子去考试,他提前交了卷, 决定去吃个早午饭。
餐厅正好在撤早餐准备切换午餐模式,时蔚然在餐厅坐着刷闻乐给他发来的新教案, 不一会儿,对面落下一片阴影,他抬起头, 看见沈袭京坐在他的对面, 嘴里叼着片现烤的黄油吐司。
“恭喜啊。”沈袭京说:“啃下了战训学院最难啃的两块砖。”
“你说的是昨天的《星舰机甲影像技术分析》和《星际犯罪信息研究》?”时蔚然一手托腮,懒懒道:“分都还没出呢, 你怎么知道我啃下来了, 帮我提前去问分啦?”
沈袭京咀嚼的腮帮子微微一顿。
“没有。”他翻着眼睛矢口否认:“只是对自己画的重点很有信心!”
“怎么这个点才吃早饭?”时蔚然看着他嘴里叼着的那片无比潦草的吐司。
“忙啊。”沈袭京说:“我要毕业了耶。”说着, 他瞥了一眼银发青年,像是在埋怨,“而且你今天早上没给我带早餐。”
时蔚然:“。”
是了, 早上这门考试安排的太早,他急着出门, 自己都没吃早餐, 就给忘了。
“对不起,回头给你点别的吃作为补偿。”时蔚然说。
届时, 两旁陆陆续续有刚下第一堂课的学生走过, 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一块儿的沈袭京和时蔚然。
一阵小小的骚动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是时蔚然是时蔚然耶!本尊真的好帅啊呜呜呜!”
“听见他跟沈袭京说什么了吗?「给你吃点别的作为补偿」, 哇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什么奇怪暗号吗!”
“不会吧?这你也能磕?”
“为什么不能磕?”
“你是不是不知道时蔚然是什么身份背景啊?”
“不就是卡兹曼星出来的吗?”
“卡兹曼星是流放荒星唉!里面关着的都是重刑犯!”
“重刑犯怎么了?他现在又没杀人没放火的, 不带人家改过自新啊!”
“重刑犯什么的总感觉像是谣传,他人明明挺斯文的啊!之前那么被李星满欺负都忍下了!还要人家怎么样啊!”
“他真的很厉害,最近连考了四门,还有高年级的课程,分数都名列前茅,果然人的本质是慕强啊..我能上去跟他说话吗?感觉他好像很高冷的亚子。”
“别吧,我听机械学院说,他好像是老校长专门给沈师兄安排的——”
“嘘嘘嘘,小声点。”
“哇!校长真的很会哎!让他们两个相爱相杀?”
“这叫互帮互助强强联合好不好!时蔚然之前在市中心开机甲开的那叫一个熟练!我看到过网上的图!感觉跟沈师兄肯定很合得来!”
“明明是校长按着我的头磕西皮!他们两个会不会成为当年的校长和忒休斯上将啊!”
“。”
时蔚然坐着背对着这群家伙,没什么反应,沈袭京则坐在他对面,一抬眼就能看见那群满脸揶揄的小女生。原本他还饶有兴致的听那些赞许他家银发甜心的话。
但是突然就将他们同一对儿知名be拍档相比较时,他有点不能忍了,抬头看去,微微挑眉。
“外语学院今天下课这么早?”
这群小女生登时噤声,按下满脸的兴奋揶揄,而后整齐划一道:“沈师兄好!”
时蔚然撇撇嘴,对于沈姓公孔雀的突然发作视而不见,送餐机器人将他的粥端上来了,他拿着勺子搅了搅散热,一边摸出终端机。
他最近学会了刷社交软件,能迅速获取首都星的许多最新消息。
段楚彧居然上了热搜。
时蔚然眯了眯眼,面无表情的点开了热搜广场。
【段楚彧年纪轻轻的是真的很敢啊,居然检举了加加林上将!】
【不愧是卫斯理军校出来的栋梁,只有他才对底层学生产生同理心啊。】
【我说怎么加加林一个上将对学生下点狠手,这么快就被搞了,照理说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不都官官相护嘛!】
【哇段楚彧身上散发出来的正直光辉都快把我亮瞎了,太牛逼了太牛逼了!】
【他不会被报复吧!我觉得他就是首都星官场未来的希望啊,希望他保护好自己。】
【上次机甲作乱的事件,他特地开新闻发布会道歉,超诚恳超有担当啊!不像某些官员,犯了错就知道了甩!】
【不说了家人们,快去帮段楚彧冲票,据说外交部长要换届啦!段楚彧的对手很强劲呢!】
【唉为什么当代不是世袭制度啊,这样段楚彧不就能子承父业当上新外交部长了吗?那才是首都星的福气呢!】
..
“下个月会有机甲实操考核,还蛮重要的。”沈袭京道:“阿蔚?”
时蔚然回过神来,“嗯?”
他的终端机没熄屏,被沈袭京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段楚彧」三个字就映入眼帘。
沈袭京的眸光轻闪,唇瓣动了动,却没有和往常一样立刻说什么。
“听说你上次连接塞壬号靠的是精神连接。”他若无其事道:“但是精神连接具备一定不确定性,所以手操技巧还是要学会。”
“嗯。”时蔚然乖巧的应了一声。
他的乖巧让沈袭京倍感不习惯。
其实这样的时蔚然,多少有一点儿可爱,沈袭京盯着他纤长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骨看,越看越喜欢,甚至都有些不想走了。
但他还得赶去星港开会。
“那我先走了。”他双手一撑桌缘,招呼道。
“嗯。”时蔚然点头。
“有事打我电话?”沈袭京说。
“嗯。”时蔚然慢悠悠的喝粥。
沈袭京心想你也不挽留我两句,亏我还巴巴的流连忘返,他撇了撇嘴,略懊恼的走了。
时蔚然吃了会儿粥,对面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阿蔚。”对面的人轻声喊道。
时蔚然抬眸瞄了一眼来人,方才还在被大众歌功颂德的首都星未来的希望此刻正坐在自己对面,脸上布满了慈悲的微笑。
“稀客。”时蔚然也不看他,继续专注的喝自己的粥。
“怎么只喝粥呢?是不是在西矿区受伤了,所以胃口不好?”段楚彧道。
“没有,看见你吃不下饭而已。”时蔚然说。
段楚彧仿佛自带了关键词过滤器,面不改色道:“我已经替你收拾了加加林,相信我阿蔚,以后他再也不敢找你的麻烦。”
“你收拾加加林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时蔚然的目光看向别处,慢条斯理道。
“沈袭京没办法帮你出的头,我都可以帮你出。”段楚彧说。
“你没事跟沈袭京比什么?”时蔚然道。
“因为..”段楚彧垂眼,深深地呼吸,“我看到你跟他那么好,我心里难过。”
时蔚然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我今天来,其实是想跟你说声抱歉。”段楚彧说:“发自内心的抱歉。”
“为了什么?”时蔚然放下了勺子,认真的问。
“为了我们之间的那些误会。”段楚彧说。
“误会?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时蔚然说。
“不,我们曾经的关系那么好。”段楚彧的语调诚恳而深情,“我承认,这些天我总是做梦,梦到最初遇见你的模样,你在卡兹曼星的那些垃圾堆里站着,是多么的耀眼夺目,我当时就觉得你不应该属于卡兹曼星,你应该有更好的朋友,更好的前途。”他的目光落在了时蔚然的耳垂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洞眼。
他还记得那天,他去找时蔚然,送了时蔚然一枚耳钉,那耳钉是锆石的,算不得什么贵重的礼物,毕竟以他那时的身价,也买不起什么贵重的礼物。
但他心里盘算的也很明白,对于时蔚然这样一个在荒星长大的土鳖小子,锆石也足够糊弄了。
果不其然,时蔚然收到他的礼物,表现的很开心,当着他的面亲手就把那枚耳钉钉进了自己的耳垂里。
银发少年生的美,耳垂玲珑如无暇玉璧,生生这么讲耳钉钉进去,血立刻就渗了出来,像是盛放了一朵花,时蔚然却在笑,边笑边问,“好看吗?”
段楚彧丝毫也没有料到他会为了向自己示好下如此狠手,心底不免震动,他一面觉得对方天真,一面由衷的说:“好看。”
监管荒星的物资输送算不得什么好差事,段楚彧并没有再卡兹曼星待很久,他使劲了浑身解数讨好这个银发少年,将两人的关系打造成了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地步——或许在时蔚然看来,也已经满了。
所以才会在听到他说自己要跟宋琳娜结婚时发那么大的脾气。
他哄了时蔚然很久,说了许多许多自己的苦衷,最终还是哄得时蔚然勉强答应偷偷离开卡兹曼星去参加他的订婚典礼。
他能看得出来,时蔚然是真的很喜欢他,也是真的很伤心,所以届时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歉疚。
却也只是一丝丝罢了。
段楚彧承认,他之前从来没有把时蔚然放在眼里。
一个满身污点的荒星罪臣之子,宛如过街老鼠,说的话不会有人信,更不可能在首都星有所作为。
但他没想到时蔚然会摇身一变得到了一个合法的公民身份。
更离谱的是,这个在荒星摸爬滚打的小子居然能在卫斯理军校的那些高大上的考试里获得那么漂亮的成绩。
人们开始赞赏时蔚然,认可时蔚然,时蔚然被洗白了!
时蔚然会恨他,段楚彧毫不意外,却也毫不在意。
一块垫脚石的情绪,有什么可在意的?
只不过如今垫脚石快要变成绊脚石了。
总统秘密发布了一项「探海行动」,内定人选是沈袭京。
沈袭京很快就会变成校级别的人物,而如果陆山彦的部署无误,时蔚然成为了沈袭京的心腹,自然位置会随之晋升,在以战为尊的新星历时代,这两个人若是强强联手,会是他前途上的无限阻力,他在其他方面就算爬的再高,恐怕也很难再有话语权,他必须得有所行动。
如果能将时蔚然争取到自己这里来,那便是极好的,今非昔比的时蔚然没准会成为他的助力。
他们之间固然有旧怨在,但重在有旧情,那些都是沈袭京这个中间插足进来的人无法比拟的。
如果说他与时蔚然之间的鸿沟足够大,那沈袭京与时蔚然之间的差距只会更大,时蔚然压根就不可能在沈袭京这个过分理想化的正人君子面前面前毫无隐瞒,所以——
段楚彧对自己的交际能力颇有信心。
之前他在西矿区时就想找时蔚然聊聊,奈何沈袭京在场,这会儿终于撞上了一个沈袭京不在的绝佳机会。
“当初我..是听信了一些谗言。”段楚彧说:“才会以为你真的是有所图谋,没有尽力维护你,还放任宋琳娜私下雇人戕害你,追杀你,让你过得那么辛苦。现在我彻底想明白了,你有改过自新的权利,我也不应该带有色眼镜看你,我们之间还是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和情感,所以我想尽力的补偿你。”
“补偿?说说看。”时蔚然说。
段楚彧心下一喜。
“你在战训学院对不对?我知道你们士官有一个功勋指数,参与的重要行动越多,分数就会越高,就越容易晋升。”段楚彧说:“但是你们平时派遣的那些任务大多有生命危险,你跟着沈袭京混也一样,没准他哪天会走在你前面。”
时蔚然的眸光轻闪。
“近期我会组织一支护送队伍护送伊万部落的部落长前往天鹅星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在编名额。”段楚彧说:“相信我,护送部落长这份工作绝对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你可暔渢以的和他一起在舒适的舰舱里喝酒聊天,走联邦最安全的跃迁点,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世界上还有这种好事?”时蔚然笑了一声,敷衍的很,“我喝粥喝撑了,去趟洗手间。”
他刚起身走了两步,段楚彧霍然起身追上去,时蔚然诧然回眸,却见段楚彧猝然伸臂,将他困在了臂弯和墙壁之间。
“阿蔚,你是最了解我的。”段楚彧的声音压低,带了些猴急情绪,“我一生要强,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我能给你的比沈袭京能给你的要多得多,想想曾经我们在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的时光..我毕竟是你人生中的第一次心动,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跟宋琳娜逢场作戏——”
时蔚然背贴着墙,抬眸望着段楚彧,一直散漫的眼底忽然浮上一层冰冷的薄光。
他就着这个姿势,猛地扯住了段楚彧的领带,朝自己跟前拽进了些,发出响亮的嘲笑,“心动?段楚彧,你可能是搞错了..”
段楚彧猛地一怔,他总觉得时蔚然的反应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你帮我完成了一件人生中的大事,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说真的,你的那场订婚宴,我很满意,非常满意。”时蔚然说:“如果认为我是一条被你玩弄了感情的可怜虫会让你感到舒适一些的话,那你就这么继续认为着吧。”
段楚彧的瞳孔骤缩。
他眼中的时蔚然像是变了个人。
此前他一直觉得时蔚然是因为被他利用了才一直对他怀恨在心。他看时蔚然也一直是以一个聪明的猎人的视角去看一只可怜的动物。
可眼下,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当初的时蔚然..是自投罗网?!
他们两个之间的狩猎关系其实..根本就不是他所设想的那样?!
这个推测足以颠覆许多事情,让段楚彧不敢继续深入思考。
这时时蔚然松开了手,他用力推搡段楚彧的肩膀,厌恶的拉开距离,“别再让我听到你把自己跟沈袭京放在一块儿作比较,不说样貌家世,沈袭京有一点让我非常满意,他忠诚。”他转身走向洗手池,似是急着要清洗被触摸过的地方。
段楚彧的脸颊剧烈的抽动了一下。
浓烈的恶意漫上去,浸泡的他的表情略略扭曲。
他听见了一个古怪尖细的声音,于他的耳道里钻来钻去。
“什么忠诚不忠诚的,不过是因为他气大活好,足以满足这个骚货。”
“你给了他机会了,他不要,就是自取灭亡。”
“跟我作对的,都是自取灭亡。”段楚彧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瞳孔震颤了一下。
他缓缓的朝着时蔚然伸出手。
他手心部分的皮肤裂开了一个黢黑的洞。
电光石火间,他听见背后传来了几声咳嗽。
段楚彧浑身一僵,猛地攥紧了手心,低下头去。
时蔚然顺势抬头,从镜子里看见了站在老远的地方似笑非笑的沈袭京。
“我在门口等你那么久,怎么还不来?”像是没看到段楚彧,沈袭京道:“不是说好陪我去兜风的吗?”
时蔚然挑了挑眉。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陪你去兜风了?”
“不是说好不生气了吗?怎么又生气了。”沈袭京好言好语的凑上前来,一把抓住时蔚然的手腕,将他拉到身畔,与段楚彧擦肩而过,“我错了,我保证下次不再跟什么油头粉面的师弟攀扯不清了。”
时蔚然:“?”
两人走的飞快,像是在避什么脏东西一般,徒留段楚彧一人错愕的立在原地。
坐进沈袭京的车里,沈袭京迫不及待的替时蔚然系上安全带。
“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点东西。”时蔚然垂眼,“道歉还挺会挑场合。”
“谁跟你道歉,我可没有道歉。”沈袭京说。
时蔚然也不跟他多纠结这个问题,疑惑道:“你还真去兜风啊?”
“那不然呢?”沈袭京道。
“你不工作?”
“请假了。”沈袭京说。
时蔚然歪着头看他,一手托腮,“这不合适。”
“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沈袭京说:“我难得放纵一次,就想让你跟我出去玩儿。”
“怎么?怕段楚彧把我按死在马桶里啊?”时蔚然单刀直入。
沈袭京的脸颊「腾」的就烧了起来。
他心想我倒不怕他把你按死在马桶里,我怕你跟他旧情复燃,那我可得呕死在醋缸了。
“我之前就听说过你跟他之间那点子不清不楚的绯闻了。”沈袭京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道:“虽然我知道那肯定都不是真的,但是瓜田李下,你能不能注意点?姓段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谁告诉你肯定都不是真的了?”时蔚然翻了翻眼睛,看他这副假正经的模样就想调戏他,“没准儿都是真的呢?没准儿我就拿你当段楚彧的替身呢?”
沈袭京:“??”
作者有话说:
大狗委屈•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