讪讪一笑,金发女人将手中的骰子抛向身后,冲背后喊道,“有常,赌局交由加仑继续掌控。”
可是传来的只是骰子落地的声音。
没有人回应她。
“加仑?加仑去哪里了?”
被称作有常的小孩抬眼,望向米竹离开的方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加仑它啊,在那个小姑娘堕进地府时就在发疯了。”
“估计跟着她走了吧。”
金发女人咧嘴笑得花枝乱颤,丢下骰盅,从骷髅椅上起身。
“加仑真是的,什么都觉得好吃。”
……
卧在成片的曼珠沙华里,摇曳的细长花蕊遮掩着米竹的身影。
沙沙声徐徐传来,是拖拽枝叶的声音。
桃花眼睁开一条缝,入眼的是一个圆溜溜的脑袋。
“真是丑陋。”
米竹睁着眼,哪怕眼前怪物的大嘴中口涎滴落在她耳际。
怪物伸出几条触手,轻轻捧着她的脸,覆着吸盘的触手甚至沾在她的肌肤上,吮吸的声音刺耳。
“你饿了?”
声音清浅温吞,米竹抬手将脸上的两条触手扒拉下来,躺在花海中与它对视。
八爪章鱼哀鸣声刺耳,它庞大的身体铺开在曼珠沙华之上,触手卷着米竹。
奇怪。
它似乎很爱米竹。
可下一刻,加仑张开了触手之下的口腔,将她整个人塞进了嘴里。
嚼也不嚼地吞了下去。
一片湿热灼痛中,米竹看见了一颗跳动的心脏,它蓬勃有力,它鲜红鲜活。
可为何在这章鱼的胃里?
久久消化不了米竹,加仑开始犯犯恶心,一个干呕就将吃进去的人又吐了出来。
糊满了酸涩的胃液,米竹瘫坐在曼珠沙华里,久久不能回神。
“活着从加仑肚子里出来的,倒是头一回见。”
是金发的舶来神。
她紧贴着着花丛而来,跨坐在章鱼拱起来的触手上,纯白衣袂飘扬。
“小丫头,不投胎可就无趣了。陪本王写生死簿如何?掌握凡间生灵的生杀大权——你会喜欢的。”
米竹坐在忘川河边,就着冰凉刺骨的河水洗掉身上的章鱼胃液。
思索良久,“你一个舶来神,倒是掌握着东方土地的生死簿?”
“那是自然了。胜者为王,能者上位。何况英雄不问出处。”
金发女人向米竹伸出白皙的手掌,璀璨碧绿的眼睛望向她。
“意下如何,就当解解闷?”
米竹托着湿漉漉的身子,迎着金发舶来神的方向而去,将手搭在她的指尖。
金发女人勾唇,朱红的唇角高扬。
“暮阳,叫我丘比特。”
……
阎王殿内,一棵参天古树上吊着参差不齐的五彩斑斓的丝线。
活像盘丝洞。
百无聊赖地,米竹坐在盘根错节的古树根上,手指间缠绕着一卷黑色丝线,正在将丝线拧成一股。
“不是说写生死簿吗?怎么让我编麻绳。”
瞥了一眼身旁的章鱼加仑,它八条触手齐用,编起来的手速让人都看不清动作。
不禁也有些气馁。
殿内只有一张长形石桌,成堆的册子累成好几摞,这才是生死簿。
而桌案前坐着的是丘比特。
她提着笔,沾了鲜红的液体,在册子上奋笔疾书。
“怎么可能让你写?你手中的线可是关系到一个人的一生顺遂与否,用心些。”
闻言米竹指尖一顿,原来这些丝线代表了凡人的一生。
默默拆了上方拧成节的那一段,重新编。
“丘比,如果我将这线接长,这个人就能长生不老吗?”
笔锋一顿,金发女人急急收回墨水,才凝眉斜视着米竹。
没好气道:“这么做可真是比撒旦还邪恶。你手中那条可是全黑的苦难之索,注定是个苦命人,活得越久越残忍。”
“是吗?那给他的黑色苦难加点别的色彩。”
说着,米竹将手伸进古树之下的忘川河水,从河里捞出一挑粉丝的丝线。
粉色与黑色交织,将这两条丝线抛给触手怪加仑。
“加仑怪鱼,接着。”
加仑圆溜溜的眼睛分得很开,透露着傻气,伸出触手接过丝线。
动作麻利得编好,还流利地挂上了古树的枝干。
咔嚓一声,案台前的丘比特将手中的狼毫毛笔折断。
碧色眼里怒火隐约。
“暮——阳!”
金发丘比特一拍桌案就站起了身,挽着袖子就要朝米竹而来。
“会遭天罚的你知道吗!忘川河里的丝线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灵魂,你竟然把它捞了起来!”
一拳朝着米竹招呼,可加仑的触手一伸,一蜷缩,裹着米竹的腰将她抢走。
免得挨那一拳。
丘比特看着自己从西方带来的小章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加仑!你也有罪,居然就这么把线挂上了树。”
加仑的圆滑脑袋一瘪,卷着米竹的那一条触手裹得更紧。
米竹被它护着,眉梢都挂着笑意。
“爱神丘比特,怎么会来到这片东方土地当起了阎王,这才是不可饶恕的罪吧。”
“何况这点小事,不同世界的灵魂为何就不能捆绑?”
丘比特的眼里闪光寒光,波浪金发遮掩着玲珑身躯。
有道理。
金发半遮着白皙脸庞,她随意一撩,又坐回座椅上。
“上一次这么无语,还是在上一次。”
闻言,米竹唇角微扬,又竭力压制,整的似笑似泣。
拍拍腰间裹着的加仑的触手,示意它松开。
米竹站定在古树根节,又坐下编着丝线。
“丘比,你的措辞用语还需再多学几年。尽是废话。”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丘比特依旧凝视着生死簿。
那条黑色的丝线还挺狡猾,死死绞着来自异世界的粉色丝线。
那是求生本能吗?
不再纠结,或许这样更有意思。
“上一次这么无语,还是一个疯子来同我赌心脏,就为了不喝孟婆汤。还甘心投了牲畜道。”
丘比特抬脚架在桌案上,搁置在那一摞生死簿上,将座椅向后压。
椅子摇摇欲坠。
米竹指尖一顿,猛地仰起头。
“你不是说人不可能投牲畜道吗?你骗我?”
“的确不能啊——可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他心甘情愿,还对我感恩戴德。”
不以为然地,丘比特摇着椅,惬意的合着眼,继续讲着陈年旧事。
“当年有个小疯子,一上赌坊就押出了心脏。尽管众鬼都知道,输赢掌握在庄家——也就是有常的手里。”
“呵,他开局便被剜了心脏呢,暮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