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坊作为达官显贵消遣娱乐的高端场所, 一般很少设于闹市,这种拨得丝弦三两声, 低回婉转清波皱的“曲水流觞”式雅兴合该倚红揽翠, 曲径通幽。

  蒙鸿与佟子昇先是在街边的早餐店吃了个早餐,而后坐上马车一路向南而行。

  时下虽是雪天,街上却有不少行人。蒙鸿揭开车帘看了几眼, 有几个背着书箱扮相文雅的书生很是惹人眼目。

  而且还不少,光这一条街蒙鸿就见了不下二十来个。

  天上又飘起了细蒙蒙的雪,蒙鸿放下车帘, 与坐在对面的佟子昇说:“他们与你一样, 也是进京赶考来的。”

  佟子昇知他说的是街上行走的那些书生, 点头应道:“是呢。”

  会试在明年二月份,一些路远的考生通常在本省乡试成绩出来之后便赶往京城, 更有甚者,往届举子早在乡试前就赶过来了, 来了之后直奔本省驻京办的会馆。

  但是会馆住房数量有限, 来的晚的考生便没有空余的位置,只能去找客栈住。然而京城作为天子所居之城, 寸土寸金,房价贵客栈住宿费用更贵。

  而且这一住不是只住几天,而是好几个月, 显然多数考生负担不起这么高额的住宿费用。

  京城的客栈住不起,考生们便将目光锁向京城周边的几个州县,几经比较,香河县成了他们落脚的最佳选择地。

  一来香河县离京城不远, 坐马车一个多时辰便能到, 二来香河县房价物价都不算很高, 在考生可接受范围之内。

  而且香河县是个大县,客栈民房居多,可供考生选择的也就多。

  蒙鸿在香河县生活了二十年,他虽不是读书人,但每三年一次的会试,各个省份进京前来赶考的考生的情况他见的多了,对其还是有所了解的。

  方才那些个背着书箱行走在街上的考生就是来他们香河县找房子住宿的。

  不禁想,这古代考生考一次试当真是不易,交通不像现代便利,一些偏远地区比如云南广西福建这些地方的考生,来一趟京城起码得走两个月,中途若是遇着身体不舒服,或者盘缠不足等状况,那可真是苦不堪言,有的考生甚至一病不起,别说会考了,性命丢了都是可能。

  曾经一次会考前,蒙鸿与几个朋友坐在一间茶楼喝茶聊天,隔壁一桌正好坐着几个进京前来会考的考生。

  蒙鸿从他们聊天的内容中得知,这几个考生来自云南,其中一个刚来到这边,才在香河县落了脚。

  而与这个考生一同进京的另外一个考生就没那么幸运了,另外一个考生在来京途中不幸染了病,人直接没了。

  这个考生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黯然神伤,哀痛不已。作为旁听者的蒙鸿也随之动容,为了一个考试把自己命给搭进去了,听起来还是觉得很悲哀。

  而且这些考生即便安然无恙来到京城,也不一定就能得偿所愿。参加会考的考生那么多,取中的不过凤毛麟角。

  这可比现代考学难太多了。现代考学尚可有选择,顶尖的学校考不上,次一点的总可以。而古代的考试考不上就是考不上了,压根儿没别的可选。

  要么再等三年,要么再别考。

  可即便三年之后再考,也不一定就能考上。多少人消磨了三年又三年,浪费了光阴和钱财不说,可悲的是一直到死也没往上再考一层。

  蒙鸿想起这样的听闻,他不是考生,无法与其感同身受,但是落考时考生的那种绝望与心酸他大抵能感受得到。

  他不禁又想起他的爹来,他爹是天上的神仙,将来肯定要回天上去。可他爹这次乡试落榜了,就得再等三年,可即便三年之后能中举,那会试呢?

  谁又敢保证会试就一定能考中。

  更何况,万一他爹三年后乡试依然未中,这又得再等三年。

  三年再三年……

  蒙鸿闭眼想着,心中莫名有些烦乱,为什么古代要有科举这种东西……

  “蒙鸿表兄?”就在这时,马车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颠簸一阵,慢缓下来,耳边传来佟子昇的一声唤。

  蒙鸿睁开眼,正好对上佟子昇那双清澈无染的眸子,脱口而问:“怎么了?”

  佟子昇笑了笑,说:“乐坊离此处还远吗,我们大概多久能到?”

  蒙鸿背靠车厢壁,看他一副着急的样子,不明白他为何这样急,百无聊懒地说:“我也不知道,那地方挺偏的,应该还得一阵子才能到。”

  佟子昇张大了眼,似是不相信:“你不知道?难道你没去过?”

  “没去过啊!”蒙鸿听他这语气,觉得这人未免有些大惊小怪,“我又不热衷于听曲,去那地方做甚,是你说请客,我才陪着来的。而且我也跟你说了,那地方贵的很,不适合寻常人家消费。”

  乐坊在他们香河县不多见,也就一家两家,专门为达官显贵富贾巨商而设,听说那些富商权贵们一边听着靡靡之音,一边就将交易谈拢了。

  说到乐坊,不得不提与之相关的妓坊。本朝律法明确规定,文武官员不得宿娼狎妓,一经发现,杖刑伺候,严重者革职处置。

  但是官员也是人,也有身心放松,精神纾解的时候,这皇帝不准人在外面睡女人,听女人弹曲儿总不违法吧。

  乐坊便在这时候应运而生,且专门为达官显贵而服务。此处的乐坊真就是乐坊,只是弹奏,不做其他营生。

  官员们来这里也多是寻个精神上的放松,与一些富商或者同僚,听几首高山流水的天籁之音,顺带把官场生意场上的一些事也给谈开了,何乐不为呢。

  久而久之,乐坊便成了权贵富绅们专门出入的场所。寻常人家虽难进入,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来,这地方不只认人,也还认钱,只要你身上带的银两足够多,乐坊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进一次得多少钱?”这一路光想着听姑娘们弹奏琵琶,这会儿听了蒙鸿给他讲的关于这里乐坊的来龙去脉,佟子昇不免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

  “最少也得二十两吧。”蒙鸿抬起两指,漫不经心地说。

  他这说的浑不在意,佟子昇听的可就不再那么淡定了。二十两于他们这等殷实富贵人家实在算不得什么,可能扯件衣服都不够呢。

  可是听几首曲子就花去至少二十两,佟子昇觉得还是太贵了。而且他从小到大一直在读书,尚没有为家里挣过一分钱,他平时的吃穿用度皆由家里供给。

  就拿这次会试来说,家里给他的盘缠足够他在京城挥霍一年,可除此外,再没其他多余钱财给他。

  他其实也不是个大手大脚胡乱挥霍之人,只是有个听奏琵琶的爱好。他们苏州水多,有时候读书乏了,他约上三五好友,去那桃花坞的画舷上听姑娘们弹奏一曲,一身的疲乏随即而消。

  可不管是在画舷上,还是楼馆间,他听一回曲子的消费从未超过一两银子。为何到了京城这里就这么贵,难不成离着皇帝近了,听首曲子都要加价了?二十两够他在苏州半年消遣了。

  “你若觉着贵,现在返回还来得及。”蒙鸿见他面上略显难色,不知是不是因银钱之故,可不管是因什么,他都不大赞同佟子昇去乐坊寻乐解闷。

  “可以解闷的地方多的是,你若还是觉着闷,我可以陪你去茶楼或者酒肆,那里人多热闹,临窗而坐,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赏心又悦目,一点也不比听琵琶差。”

  反正他佟子昇请客,蒙鸿想着,陪他喝酒聊聊天也不是不可。

  然而佟子昇却摇头:“既已经出来了,岂有再回去之理。”千金难买美人曲,花二十两听回曲子倒是也值。

  可以后呢,佟子昇想的是以后,若是以后但凡读书读闷了他都要来听曲,就他会考所带的这些盘缠又怎么能够。

  而且这事若是给家里知道了,他大哥非连夜坐船赶过来扒了他皮不可。所以佟子昇犯愁,所愁之处正在于此。

  蒙鸿见他一副愁眉苦脸样,想他大抵是在纠结银钱的事,不过佟子昇家里是做织锦生意的,条件必不会差。

  想他应该是纠结以后能不能一直来听曲的事,这佟子昇家里虽有钱,但他现在就一读书人,钱权又不在他手里,家里给的那点钱哪经得住他随意挥霍。

  “何至于愁苦至此,不过去一回而已,哪里敢要你回回去。”

  蒙鸿开导劝说。

  佟子昇摇首展笑:“确实不至于此。不说这个了,我听蒙清表兄说你定亲了,是哪家的姑娘,二表兄一表人才,找的姑娘定也是极温柔美丽。”

  话题转的猝不及防,好端端的一下子说到蒙鸿身上,蒙鸿又不好不说,而且这事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于是便将自己与邓昭昭的事说给他听,末了又不好意思多了一句:“她很漂亮,看着也好温柔。”

  佟子昇却不痛不痒道:“二表兄真幸福,可以娶到自己喜欢的女人。”

  这话什么意思,蒙鸿抬眼看他,难道佟子昇娶了一个自己不喜的女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说我们门当户对,要我娶她我便娶了。至于其他的,谁人会在乎呢?”

  这话说的伤感,瞧这样子,佟子昇这亲事是不合心意了。

  不过蒙鸿并不打算过问,这事说起来没完没了,说多了怕又是一场苦情戏,遂转了话题,二人有一下没一下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目地的。

  *

  却说蒙真这边,一大早蒙鸿过他这里来请了个安,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昨晚下了一场大雪,今早起来银妆素裹,放眼望去,满满的白色。

  蒙真已经好些日子没去学里了,今日又有积雪碍着,他就更加心安理得窝在家里,看书写字,无人打扰。

  就这样过了一个早上,到了午饭时候,竟无一个儿子来他这里用饭。

  蒙清白天时候一般不在家,可蒙鸿今日在家,蒙澈也下上午学回来了,这两人却没有过来,蒙真颇觉奇怪。

  不过来就不过来,蒙真心想,难不成还要他去请他们不成,他可拉不下那个脸面,不来还清净呢。

  用过午饭,蒙真打算小憩一会儿,宋乳娘却将蒙渊给送了过来。

  蒙渊人小精神好,大中午不睡觉,在屋里闹腾个不停,累坏了身边伺候的下人,宋乳娘见这孩子在蒙真这里倒还乖静,有时候会把孩子送过来。

  “讲故事,爹爹讲故事。”蒙渊刚被蒙真接在手里,就嚷着蒙真给他讲故事。

  蒙真眉眼一弯,笑出了一条线。

  “好,爹给你讲故事,给你讲好多好多。”蒙真含笑将他抱到床上,父子俩面对面躺下,他给蒙渊讲起故事来。

  蒙真讲的多是神话故事,从盘古开天,到女娲造人,再到仓颉造字,以及嫦娥奔月,哪吒闹海等等,这些天来蒙真已给他讲了不下二十个这样的故事。

  今日讲的是愚公移山,蒙真讲到愚公带着儿子孙子搬石头扔海里时,蒙渊高兴地拍手叫:“我也要搬石头,扔到海里,把海填平。”

  蒙真笑道:“你这么小,石头那么大,你怎么搬得动。”

  蒙渊便道:“爹爹搬,爹爹搬得动。”

  好吧,蒙真露出慈父般的笑容,他就是那个愚公,科举就是挡在他面前的两座山,他要把它们搬走,才能飞升。

  讲完愚公移山的故事后,蒙渊并没有睡着,蒙真便又给他讲了一个,直到第三个故事讲完,蒙渊小嘴一张,困意上来,脑袋往蒙真怀里一滚,阖上眼睡了过去。

  紧接着蒙真也阖上眼,父子两个搂着,就这样睡了一下午。

  等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蒙真从未睡过这么长的午觉,想来是因为家里的日子太过舒坦,以至于梦里静悄悄的,竟没有为读书的事所困扰。

  是啊,乡试还得再等三年,他着急又有何用,就现在这样,带带儿子看看书,悠然闲适的日子就很好。

  冬日天黑的快,蒙真才清醒过来不久,晚饭时间便到了。

  这回人倒齐全了,蒙清蒙澈蒙渊三个儿子都在,唯独不见蒙鸿和佟子昇。

  一般晚饭的时候,佟子昇也跟着大家一起在蒙真屋里用饭。

  今晚不知是怎么了,一个不在倒也罢了,可偏偏两个都不在。

  莫不是这两个人相约好跑外面吃饭去了,可怎么也不给家里说一声。

  蒙清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将伺候佟子昇的仆人叫道跟前一问:“你家公子呢,晚饭怎么不见人过来。”

  仆人回道:“我家公子一大早与蒙二公子一道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听到蒙鸿的名字时,蒙清眉毛一囧,感觉没好事,“他俩去哪儿了,你可知道?”

  仆人再回:“好像是什么乐坊,我家公子想听人弹奏琵琶,正好蒙二公子知道地方,便带我家公子去了。”

  “胡闹!”蒙清一筷子拍在桌上,立马黑了脸色,显然是愤怒至极,“自己胡闹便也罢了,还把别人也给带歪了。佟子昇是来京会考,不是来陪他听曲的。”

  “那……大公子要不要差个人出去找找?”天已经黑了,佟家仆人怕自家公子宿醉在外面,忧心忡忡,便想着借蒙清的手出去找找他家公子。

  然而蒙清却道:“不去找,乐坊晚上关门,他们待会儿应该就能回来。若是回不来……”若是蒙鸿敢宿醉外面,待人回来,蒙清非打断他腿不可。

  不管怎样气愤,饭还得照样吃。晚饭吃的差不多时,一个下人进来道:“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和佟公子回来了。佟公子醉的不省人事,二少爷将人直接背回了屋。”蒙清的脸黑的更加厉害了。他什么话也没说,起身向西六院走去。

  蒙真见蒙清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想着待会儿兄弟俩见了面,势必会吵得不可开交,蒙鸿理亏,必然会被蒙清骂个狗血淋头。

  他还是过去看看为好,有他这个老父亲在,蒙清应该不会太过分。

  等他来到佟子昇屋里时,正逢蒙清数落蒙鸿:“今日佟子昇家里来信了,要我们督促着人读书学习,少去那种不正经的地方。你倒好,非但带人去了,还让人喝了个大醉。他若是有个什么不好,我看你怎么跟人家里交待。”

  蒙鸿心想,不过是喝醉了酒,能有什么不好。等明早酒醒了,就好了。

  蒙清心里本来就有气,此刻见了蒙鸿这副浑不在意的态度,突然一下子就失了耐心,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统统顾不上了,上前两步,一下子扯住蒙鸿的衣襟。

  “我跟你说话你到底听见没有,你以为我跟你说笑呢。他醉成这个样子,你就不怕他醉死了,你别忘了我岳父……”

  他后面的话虽没说完,蒙鸿却听出来了,蒙清是将他岳父中风的事怪罪到他身上来了。

  他一把将蒙清揪着自己衣襟的手拿开,愤声道:“王秀才中风跟我有屁关系,是他自己不小心中风的,又不是我让他中风的。是,我是让他饮酒了,可那酒不烈,到夜里早该清醒过来了。”

  “你蒙清这会儿翻陈年老账是何意思。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惯,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都入不了你蒙清的眼,可你也不该把那莫须有的罪名按到我身上。”

  说到这里,蒙鸿突然停顿下来,哼笑两声:“其实你就是单纯不喜我吧,从来没把我当你的弟弟对待,你要求我这要求我那,要我按着你的心意来,可我是我,怎么可能事事如你意,时时称你心。我让你失望了,所以你看我哪里都不顺眼。正好我也不爽你很久了,既然积怨已深,那便打一架吧。”

  蒙鸿等着蒙清动手打过来,蒙清却迟迟没有动作,面上也比先时平静。

  “原来我在你眼里是一个这样的人。”蒙清很平静地说,“可我是你兄长,我对你有所要求不应该吗?如今却成了我的不是。你可知你方才那些话有多大逆不道,我不跟你打架,我要你跟我到祠堂,跪在蒙家列祖列宗前好好思过……”

  说着他就去拉蒙鸿,蒙鸿却将他挡开,“不,我不去祠堂,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跪他们。”

  “跪他们?”蒙清被蒙鸿甩开了手也不着恼,只咬着“他们”二字意味不明地看着蒙鸿,“他们是谁,不是你的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甚至你的母亲?”

  听到母亲二字时,蒙鸿略觉惭愧,羞赧的低下了头。

  “走罢,今晚我不睡了,陪你跪祠堂。把你养成如今这副随心所欲的性子,我也有错,是我这个大哥做的不好。”

  到现在了蒙清还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他蒙鸿是何样子,跟他蒙清有什么关系。不管蒙清如何胁说,蒙鸿就是不跟他去跪祠堂。

  “怎么,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你若还当自己是蒙家子弟,就跟我到列祖列宗跟前认个错。若你不是,现在就滚出这个家,以后再别回来,就当家里没你这个人。”

  蒙清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蒙鸿却不为所动,与他对峙道:“蒙清,爹还在呢,还轮不到你来说训我。我是不是蒙家子弟,不是你说不算就不算,你要我滚出这个家,你凭什么要我滚……”

  为什么不是你滚……

  蒙鸿很想说出最后这句,可是他忍住了,他还是把蒙清当他兄长的,他觉得让自己的兄长滚,这个字太侮辱人了。

  “蒙清!”看戏看足的蒙真此刻无法再装背景板,冲着蒙清道,“你也说够了,回你屋去罢。”

  又是对蒙鸿偏袒,蒙清就知道他爹又会这样说,狠狠瞪了蒙鸿一眼,指着床上醉的不省人事的佟子昇说:“你可仔细看着,若是人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哭都没你的地儿。”说完愤然而去。

  屋里只剩下蒙真和蒙鸿时,蒙真也要蒙鸿早些歇着去。

  然而蒙鸿不能去歇着,蒙清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佟子昇醉成这样,还是看着些为妙,不然若是……

  若佟子昇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不仅没法给佟家人交待,朝廷那边也说不过去。

  举子乃国之栋梁,若佟子昇在他们家出了意外,朝廷必会派官兵前来彻查,到时他蒙家怕是会因他受到牵连。

  “爹,您回去休息吧,这人醉成这样我不放心,今晚我得在这里守着。”

  蒙真见他执着,也没说什么,要他别太累了,而后出了佟子昇的屋子。

  蒙真走后没多久,蒙澈突然溜身进来:“二哥,你还好吗,大哥有没有为难你。”吃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蒙清的脸黑的跟块炭似的,想必是对他二哥极为不满,待会儿见着面了少不了一顿争吵。他悄悄跟在其后面来到这里,等大哥和他爹都走了之后他才偷溜进来。

  蒙鸿听了他的前言后语,脸上的阴霾随即消散,笑道:“还是你好,知道关心你二哥。你放心,你二哥我没事,明日你还要上学,快些歇着去罢。”

  蒙澈过了这个年就十二岁了,已然不是小孩子,不像以前那样黏人,见他二哥安然无恙,他便放了心回自己屋去了。

  蒙鸿跟佟子昇挤在一张床上,他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冤大头,好心好意带人听曲,结果倒好,人喝醉了,所有糟糕的事都落在他头顶上。

  蒙清怪他,甚至两人大吵了一架,蒙清要他滚出这个家,大概真的是厌透了他,不然怎么能说出那样伤人心的话。

  都怪这个佟子昇,想到这里,蒙鸿忍不住又将睡的死猪一样的佟子昇看了一眼,听曲便也罢了,好端端的非要什么酒,自己酒量又不行,还可劲儿往死里喝,若非他拦着,佟子昇怕早就喝死过去了。

  这等出力不讨好的事,他以后再也不要做。蒙鸿这样想着,大概是折腾了一天累乏了,不一会儿他便沉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到了后半夜,蒙鸿感觉自己的胳膊跟火烧似的,耳边是谁的胡言乱语。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随手在床上一阵乱摸,所到之处手心手背皆烫的要死。

  他赶紧下床掌了灯近前来看,只见佟子昇脸蛋红的跟熟了的虾一样。

  佟子昇发烧了,而且烧很高很高。

  蒙鸿感觉这烧至少有四十度。

  他一时心惊神骇。

  酒后起高烧可不是个好征兆。

  作者有话说:

  唉,说好的兄友弟恭呢,怎么又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