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试成绩一般七日左右出, 蒙真从京城回来的当天,蒙鸿歇都没歇一下, 又马不停蹄返回京城去了。

  蒙真忍不住腹诽, 兔崽子跑这么快,是怕抄写二十遍《孝经》吗,下次再见了面, 让他抄写四十遍。

  他虽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忘叮嘱,要蒙鸿留意着考榜什么时候贴出来, 到时候不管过与没过, 都要回家来给他通报一声。

  蒙鸿点头, 要他爹放心,此事便是他爹不说, 他也会给他爹留意着的。

  蒙鸿走后的第七天,这日下午时候, 蒙真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 抽背蒙澈文章,王秀才带其子突然来访。

  王秀才一脚跨进蒙真的院子, 见着蒙真,寒暄道:“亲家公,多日不见, 别来无恙啊。”

  蒙真放下手里的书,要蒙澈不用背了,王秀才领着他儿子走过来,那孩子对蒙真拜了一揖:“王涣见过蒙伯伯。”

  王涣正是王秀才儿子的名字, 蒙真见人眉清目秀, 礼貌有加, 心中颇觉喜欢,简单夸了几句之后,叫蒙澈领着人到别处玩去。

  “亲家公,我观你面色极好,想来是考的不错。”两个孩子走远之后,王秀才坐在蒙真身旁的另一块石凳上。

  蒙真心想,面色好与不好跟考试成绩有何关系,难不成考不好就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萎靡不振吗。

  他一面想着一面叫阿青端茶水上来,王秀才就着阿青倒的茶水喝了一口,又说:“我姑爷呢,不在家吗?”

  蒙真也喝了口茶水,说:“不在,店里忙活呢。”再过半个月蒙清就要运送粮食走往江南,这几日人忙着收庄户人家的粮食,找镖局,以及官府过手续,忙的是不可开交,上次在家是蒙真考完院试回来的那天,第二天人就急慌慌又走了,一直到今日也没见回来。

  王秀才笑了笑:“忙着好啊,姑爷是干大事的人,忙了才有钱赚。”

  蒙真看了看他,没接他的话,这人虽是个读书人,嘴上八句话有七句离不开蒙清,逢人就说姑爷好姑爷有本事姑爷怎么怎么着,都快成姑爷奴了。

  自己的亲生女儿反倒不怎么过问,问的话也在蒙清之后了。

  “昕雨呢,”王秀这才又问,“我母亲近来病了,我得要时刻侍奉跟前,也没时间过来看看,这怀身子的人前几个月有些遭罪,我闺女身体还好吧?”

  王秀才这话问的,在蒙真听来无异是对牛弹琴。王昕雨与蒙清刚成亲那会儿,人每天早上都要过他屋里来向他问安,蒙真嫌啰嗦,免了这些繁文缛节。

  从人成亲到现在,除过逢年过节,大家平日里坐一块儿吃饭时,蒙真与王昕雨才见着几面,其他时间蒙真不是在学里读书就是在考场考试,即便是在家里,他也多待在自己房里,王昕雨的事他不怎么过问,知之甚少。

  王秀才这会儿问起,蒙真其实也不知好与不好,但下人并没来报王昕雨身体有哪里不适,蒙真想着应该不差,便道:“没听说哪里不好,王亲家若不放心,到人屋里看看便是。”

  王秀才摆摆手,脸上略显窘态,“既然亲家公没说哪里不好,那便是好的,昕雨在你们这样的殷实人家,一定被照顾的很好,我没什么不放心,就不过去看了。”

  蒙真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并不答话,王秀才便又说:“亲家公这会儿坐在院里,可是在等官差上门报喜吗?”

  蒙真一时有些懵:“王亲家这话从何说起。”他坐在院子里不过是放松一会儿,顺带考查一下蒙澈的功课,跟官差上门报喜有何关系。

  王秀才解释:“亲家公有所不知,这考生考中秀才,往往是看榜的尚未报知家里,官差就先一步到考生家里报喜来了。”

  王秀才参加过好几次院试,这些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以往院试之后都是第七日放榜,他想着今日院试出成绩,便跑过来看看蒙真考过没有。

  蒙真第一次参加院试,自是不知这个中情况,犹带疑惑:“这么说来,若我考过院试,倒不是蒙鸿先来给我报喜,而是官差先上我家门来了。”

  王秀才点头:“正是呢,亲家公,这官差往往在榜单贴出来之前就前往中考的考生家里报喜去了。咱们香河县离京城不远,若亲家公考中秀才,官差的马定比蒙鸿的两条腿快,亲家公安心在家里等着便是。”

  不知为什么,蒙真听了王秀才的话突然觉得浑身愉悦,仿佛自己真考中了秀才,下一刻他们家的大门便会被拍响,官差给他送喜报来了。

  “既如此,不管中与不中,我安心等着便是。”蒙真好心情说了一句。

  之后王秀才又拉着他的手说了好多话,两个读书人说的最多的无非也是读书人之间的事,譬如谁家的小孩十一岁就考中了秀才,谁谁谁七八十岁了还是个童生,又那个谁谁谁中举那天因太过激动,一下子猝死过去,诸如此类的事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蒙真听着听着竟听出了人生百态,凡世之事不过尔尔。

  时间一点一点溜走,午后的余热渐消,八月风起,拂上人的脸面,是沁人心腑的凉爽。

  蒙真听王秀才讲着人世间的形色百态,那边宋乳娘抱着蒙渊走了过来。

  蒙渊现下一岁零四个月,已能在地上跑动,他看到蒙真,伸手倾着身子要人抱抱,蒙真从宋乳娘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手里掂了掂:“嗯,又重了。”

  宋乳娘在一旁禀道:“小少爷刚睡醒,吃了些东西,嚷嚷着要爹,我便把他抱来了。”

  蒙真脸上漾开一丝柔和的笑,逗怀里的蒙渊道:“小东西,你叫你爹做甚。”

  蒙渊咯咯笑了两下,“爹,爹……”连着叫了几声,蒙真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虽说五个儿子都叫他爹,可其他几个叫与蒙渊叫,听在蒙真耳里是不一样的。

  小婴孩的笑如同刚流出来的山泉水,澄澈涤净,不见一丁点杂质,那才是最原始的纯真,这么小的孩子尚且不知“爹”的含义是什么,听在活了几百年的蒙真耳里仿佛生命初始,不为世俗侵染,不为功名利禄,便没有纷扰烦忧。

  这也正好应了他们道家的理念:自然、无为、不争。这里的无为并非指无所作为,而是不妄为,说白了就是不与世争,顺其自然。

  蒙渊在他怀里嬉笑了几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身子挣着要从蒙真身上下来,蒙真便弯腰松手,将他放于地上。

  蒙渊小身子一颠一颠向蒙澈和王涣那边走去,王秀才见了,说了句常挂在嘴边的话:“亲家公好福气啊!”

  蒙真先时还会客气两句,后来听多了便不回复了,没有哪个人一直听重复的一句话听不厌的。

  那边蒙渊慢悠悠走到蒙澈和王涣跟前,蒙澈正与王涣玩弹珠,没空理会他,蒙渊咿咿呀呀叫了几声“哥哥”,之后蹲下身子拿起蒙澈跟前的一颗珠子,直接送往嘴里,蒙澈见了,吓了一大跳,赶紧一把夺下,“五弟,这个不是吃的,可吃不得,吃肚子里会死人的。”

  只是蒙渊一个小孩子,哪里懂死不死人的话,见手里的弹珠被夺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宋乳娘跟在其身后,见此情景赶紧要抱走蒙渊,偏生蒙渊不走,非要闹着要那颗珠子,宋乳娘抱着他拘束了他,他又踢又打,哭的好不凶猛。

  蒙澈见不得他弟弟哭,赶紧好言相哄:“五弟,不是四哥哄你,这弹珠真吃不得,你若饿了,我给你找点别的吃的。”

  他朝着阿青喊了一嗓子,“阿青,你拿根香蕉来,我弟弟饿了。”

  阿青闻言,跑屋里拿了根香蕉过来,给到蒙渊手里,谁知蒙渊不乐意,一把给丢掉了。

  嘿,阿青就不明白了,这小人儿脾气倒挺大,不吃就不吃呗,扔了做甚,他弯腰捡起来,擦了擦揣进自己袖兜里。

  蒙渊不要香蕉,非要蒙澈手里的弹珠,可是哪能啊,万一不留神吃到嘴里噎着怎生是好,宋乳娘强行抱着他,就要离开蒙真的院子。

  就在这时,门子跑进来,禀道:“老爷,外面来了两个官差,说是给您报喜来了!”

  “嘿,亲家公你看,我没说错吧。”王秀才率先站起来,伸手拉了蒙真一把,蒙真对那门子说:“快请两位官差进来。”

  很快官差被请了进来,阿青赶忙奉上茶水,二位差爷喝了几口之后,方觉得身上的燥热祛了几分。

  之后拿出一份帖子交到蒙真手里,“恭喜秀才老爷,榜上有名。”

  蒙真接过来看了看,他在院试中得了第三十四名,成绩还算不错。

  他收起帖子,叫阿青拿银两送予两位官差,大热天的路上跑这一趟着实辛苦。

  官差在蒙真这里喝完茶水后,起身便走,蒙真跟着送出来,听其中一人说:“下一个去谁家?”

  另外一个官差看了看手里的帖子,道:“柳枝巷,考生邓博文家。”

  官差去后,蒙真和王秀才回到院子里,王秀才拱手道:“恭喜亲家公,喜中秀才。”

  蒙真回拱:“谢谢。”

  蒙澈从远处跑过来,满脸喜悦:“爹,您中秀才了,太好了!”小孩的喜悦是藏不住的,全都体现在了话里脸上,蒙真摸了摸他的头,要他到别处玩去。

  宋乳娘也抱着蒙渊过来,嘴上笑容压不住,对着蒙真连说“恭喜老爷,考中秀才”的话。小孩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蒙渊被转移了注意力,暂时忘掉了弹珠的事,伸手要蒙真抱。

  蒙真抱着蒙渊坐在枣树下的石凳上,王秀才坐于其侧,接着说:“中秀才是人生一大幸喜事,亲家公可得要好好操办一场,邀亲朋好友前来庆贺一番。”

  蒙真想起他们家前几次设办的宴席,席上乱嘈嘈的他不大喜欢,并不想大办特办,遂说:“邀夫子和学里的学生前来一叙即可,不用请那么多人,乱嘈嘈的我嫌聒噪。”

  王秀才便又笑道:“亲家公这话可就不合情理了,既是请,那必定是左邻右舍,四邻八乡,七姑八婆都得请来,人多了才有闹头。以前我去一个村里的友人家吃席,那宴席从村头一直延到村尾,不只本村人,邻村人方圆几里外的都来沾一沾秀才公的喜气。村里人家尚且如此,何况你们这等殷实之家,可不得好好宴请,万马虎不得。”

  王秀才说的滔滔不绝,唾沫星子横飞,突然门外传来一声:“爹,我回来了,给您带来了好消息。”

  蒙鸿踏进院子里时,他爹和王秀才正坐在枣树下聊天,他爹看上去无动于衷的样子,蒙鸿讶异,他都说了是好消息,他爹怎么这副表情,不应该很高兴吗?

  蒙鸿走过来,喊了声“爹”,王秀才招了招手:“二公子,刚官差来过了,向你爹报喜中了秀才。”

  蒙鸿恍然,原来如此,早知官差来他们家里报喜,他就不用跑那么远来回折腾了。

  “恭喜爹啊!”蒙鸿笑着,从蒙真怀里抱过蒙渊,举过头顶举了个高高,随后又轻轻落下,“怎么几日不见,五弟又长重了。”

  蒙渊被他这么一举一落,顿时嘎嘎笑起来,这时蒙澈从远处跑过来,一下子扑到蒙鸿身上,“二哥,你回来了!这次再不走了吧。”

  蒙鸿将蒙渊交给宋乳娘,在蒙澈头上揉了一把,“爹中了秀才是大喜事,家里肯定要宴请,我暂时先不走了,留下来帮忙,好好给咱爹庆贺庆贺。”

  “是呢。”王秀才笑着接道,“二少爷言之有理,你爹中了秀才是大喜事,确实该好好宴请。”

  “好,就这么定了。”蒙鸿心下欢喜,“我这就去告知我大哥和三弟,商量一下什么时候设宴,请多少人,设多少席。”

  他这刚来就要走,蒙真忙将他喊住,“行了,你且消停会儿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蒙鸿笑道:“没事爹,正好我京城还有事没做完,宴请之事不老爹操心,爹只管好好看书,来年再考个举人回来。”

  说完蒙鸿便一脚跨出院门走了,连口水都没喝一口。蒙澈追到大门外,喊道:“二哥早些回来!”

  “知道了。”蒙鸿摆了摆手,门口的石柱上栓了匹马,他一个翻身上去,马蹄一仰,轻快跑掉了。

  蒙真中秀才宴请一事,蒙鸿蒙清两兄弟一番商讨后,定在了八月初五日。

  到了这日,下人们天不亮就起来忙活,将府里上下洒扫的干干净净,做各种各样的吃食,款宴宾客。

  巳时,宾客们陆续登门,来的人有蒙真的同窗老师,亲朋好友,左邻右坊,以及一些不怎么来往的不熟之人。

  大家纷纷拱手向蒙真表示祝贺:“恭喜恭喜啊,秀才公出息,将来再上一层。”上了桌席之后,这些人又就蒙真中秀才一事滔滔不绝起来。

  “哎,我说老蒙都这把岁数了,还能考个秀才回来,我们何不也下场一试,说不定还能中个举人。”

  说这话的人是邓愚明这一桌上的,这些人或多或少与原主有些交集,他们深知蒙真是何德行,即便是跑学里读了几天书,也不可能一举就考中秀才。

  而今蒙真中了秀才,那只能说明考题非常简单,换作他们去考,也定然能考过。

  邓愚明却不屑嗤之:“换作你们,只怕熬死在考场也考不过。你们没发现老蒙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众人一惊:“此话怎讲!”蒙真与先前确实大不一样了,先时见着他们还与他们亲近几句,现在连见都不见他们,即便见了也是冷眼相待没个好脸色。

  而且他们以前与蒙真私下没少喝花酒,蒙真哪一次不是左拥右抱,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人年岁容易长,色性可不容易改。

  如今蒙真与以前判若两人,他们岂能看不出来,但是他们又说不出这其中因由,大家不约而同看向邓愚明,等着他怎么说。

  邓愚明压低声音说:“大家都看过话本吧,里面好多有关妖邪附体之说,你们就没觉着稀奇?”

  “啊!”其中一人失声,“邓兄的意思是蒙真被妖邪附体了?”

  然而没等这人惊讶完,立马就有人驳斥,“嗐,话本本就是人瞎编造的,这世上哪有什么妖邪。若他蒙真真是妖邪附了体,他家里人会不知晓?只怕比我们还要心急,早请法师做法给人收走了。”

  邓愚明懒得与这人掰扯,又道:“若是得了点化呢?”

  “得了点化?”有人觉着稀奇,“谁人点化?邓兄平日里跟蒙真走的最近,可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嘛!”邓愚明摸着短须,“老蒙这人,变正经了。”这也正是他不解的一点,以前的老蒙可不是这样,至少与正经沾不上边。

  “嗐,越说越离谱了!”有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桌上拍了拍,“喝酒,管他是妖邪附身还是受人点化,与我们何干,我们今日来就是吃饱喝足,来,咱们人老心不老,今日也学一学那小年轻,不醉不休。”

  一时间桌上觥筹交错,大家说说笑笑,推杯换盏间喝了个来回。

  这喝酒嘛,喝的就是个气氛,人多话多,这气氛自然就起来了。

  这才喝了没几口,有人嘴巴又闲不住了,与其中一个身穿褐色衣服的年老者道:“刘兄,听说令郎也考中了秀才,什么时候大家也去你家讨杯酒吃?”

  刘老爷笑道:“该的该的,就这几日吧,到时大家都来,只是敝府比不得人蒙府,大伙儿不要嫌弃才是。”

  “嗐!不过是口酒水,哪里讲究什么门第,令郎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得了秀才,前途无量,我们这会儿不去踩你家家门,以后怕是想踩却高攀不起。”

  刘老爷摆手笑道:“哪里话,敝门永远为诸位大开,诸位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刘某必亲自洒扫庭院,恭迎诸位。”

  这话说的太过客气,桌上的人亦客气回了几句,其中有一人又道:“我记得先前老刘与老邓有约,老刘家的儿子将来若考中举人,老邓将他的宝贝闺女嫁过去,正好今日大家都在场,不妨做个媒证,刘家子中举之日便是邓家女嫁人之时。”

  “好好好……”立马有人附和,却被邓愚明一声打断,“诸位的嘴很闲吗,这么多好吃的饭菜都不够塞!”

  他这么一说基本是否定了先前的约定,不过先前也只是随口一说,谁还真就当真了,邓愚明如是想。

  刘老爷也想,哼,这姓邓的依旧是看不上他们,若真有那么一日,他儿考中举人,姓邓的他高攀不起。

  参加宴席的人很多,几句话很快就湮没在人潮声中。蒙真没与邓愚明他们坐一起,他与郑夫子以及学里的学生坐一块儿。

  既是与学里的人一起,那桌席上所讨论的当然也是关于读书上的事。

  学里参加这次院试的有十七个学生,考过的只有四个,分别是:蒙真、邓博文、薛明期,以及另外一个冯姓同窗。

  郑夫子对这四人说,青山书院只收秀才往下的学生,他们考中秀才,往后便不能在青山书院读书了,应该去县学府学去读,大家根据自身情况,自行选择。

  但是不管在哪里读书,有一点一定要谨记,读书先做人,学问做的再好,若是人心不正,读再多书又有何用。

  他的话如一剂良方,学生们受益匪浅,纷纷起身作揖:“谢老师教怀,学生谨记心里。”

  郑夫子看着他们,欲言又止,只手一抬,要他们坐。该说的课堂上已说过,剩下的要他们亲身体会才能有所感悟。

  宴席到傍晚时候结束,翌日蒙真由蒙鸿陪着来到县学,过问秀才入学一事,主事人员先是要他登记了名字、年龄、籍贯、家庭成员等身份信息,而后发给了他一份文册,上面是有关香河县县学的诸多介绍,以及学校收费标准,要他八月十八日早上带上学费来学里报到即成。

  从县学回来家里没几天,很快就到了中秋节。这日晚间时候,蒙家父子几人围坐在蒙真院子里,吹着凉风,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蒙清运粮前往江南行商等诸多事宜已经办理妥当,后日一大早从京城出发,这一去一回得个小半年,一切顺利的话年前可赶回来,不顺的话年后也是可能。

  许是要离别的缘故,今晚的月色仿佛蒙了层霜色,显得格外幽冷,大家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身上渐渐起了凉意,蒙渊趴在蒙清怀里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蒙清怕孩子受凉,赶紧交给宋乳娘,要其抱回屋里去睡。

  蒙渊被抱走后,蒙清呼了口气,临走前需得将家里的事交待一番。

  他最放心不下的是昕雨以及昕雨肚里的孩子,他侧过头看了眼自己的妻子,二人成婚半年多,王昕雨从最初的赧然羞涩,到如今的自然纯熟,不过眨个眼,小姑娘就成了人妇,很快就要为人母。

  蒙清眼里不自觉染了一层柔色,既而头转向蒙鸿,“蒙鸿,哥走之后,你嫂子就由你来照料,若是昕雨出了什么状况,回来我唯你是问。”

  “啊……”蒙鸿正望着天上的圆月若有所思,闻言立马转过头来,“哥,你要我干啥,帮你照顾嫂子?”

  蒙清:“怎么了,爹忙着读书,三弟腿脚不便,四弟五弟又都太小,你不照顾谁照顾。”

  “不是,”蒙鸿有点搞不明白了,他一个男人怎好照顾自己哥哥的女人,“哥,家里不是有年轻婆子吗,我一大男人不大方便。”这王昕雨跟他年龄一般大,怎么着都觉得别扭儿。

  蒙清忍不住斥了一声:“你想什么呢,婆子们照顾生活起居,外宅的事多有不便,你每日过来问一遍,缺少什么你给买些什么……”

  不是,这些跑腿的事小厮做就可以,为什么非要他呢,蒙鸿刚想反驳一句,又听蒙清接着说:“还有,我岳父家若有什么事,你也给帮忙处理一下。”

  什么?蒙鸿差点气炸了,他蒙清的妻子和老丈人,凭什么落到他蒙鸿头上,王家人又不是他娶的,要他帮忙处理什么。

  蒙清还在继续:“还有你也不小了,自己平日里多留意几个,等哥从那边回来给你到姑娘家提亲。”上个月柳姑娘与别人定了亲,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给蒙鸿错过了,为此蒙清还说了蒙鸿几句,蒙鸿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把他给气的,到这会儿想起来还觉着气。

  “蒙鸿,我给你说话呢,你不吭声是什么意思。”蒙清没个好气,“你哥我撑着这一大家子很是不易,出门在外,若是遇个天灾人祸,不定还能不能回的来,希望你在家里不要给我拖后腿才是。”

  蒙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蒙鸿还能怎样,总不能不识好歹,拖人后腿,只得应着头皮道:“知道了哥,你放心,我会按你说的,照顾好嫂子,咱们家里,以及嫂子娘家人的。”至于他自己的事,随缘吧,他不急他哥再急又有啥用。

  蒙清得到这个答复,显然很是满意,遂一点头:“家里就辛苦你了,等我到那边落了脚,写信告诉你地址,家里有什么事你回信给我。可明白了?”

  “知道了哥!”蒙鸿有些不耐烦,“我定会按你说的去做,你就放心吧!”心想,他哥真是啰嗦,到底交待完了没有啊。

  蒙清交待完蒙鸿的事后,又转首向蒙泽,“三儿,你跟着你师父好好学医术,救病扶伤挺好的,抽空多回家看看,还有多跟同龄人交流,别一直一个人闷着,时间长了闷坏身子可就不好了。”

  蒙泽向来听他的话,本来他还想说蒙泽也不小了,也该考虑婚事了,可一想到蒙泽身体情况,他便暂时压下了。待他从江南回来再着手给蒙泽物色一个,蒙泽虽然腿上不便,可他这个弟弟模样性格都不差,而且他们家有钱,到时不愁没有好人家的姑娘入嫁他们家。

  他这般想着的时候,蒙泽已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大哥,大哥出门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

  蒙清微微一笑:“还是三儿体贴,知道关心大哥。”他目光转向蒙鸿,蒙鸿心说,他哥这是在含沙射影什么,他嘴上虽没说关心的话,心里可是记挂他哥的。

  蒙清看了蒙鸿几息,很快目光又挪到蒙澈身上,蒙澈立马挺直脊背,两个哥哥交待完了,可不就轮到自己了。

  “家里事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好好读书,学堂里尊敬老师,不可耍小聪明,不可跟学里的小孩起争执,谁若欺负你,你就告诉你二哥,让你二哥帮你收拾。”

  一旁的蒙鸿很是无语,真就无事大哥有事二哥了。

  蒙澈点头如捣蒜:“嗯嗯,澈儿记下了,大哥放心,澈儿在学堂很乖的,万不会惹是生非,更不会让别的小孩欺负了去。”这几年他跟在蒙鸿身边,别的没学下,这敷衍人的本事倒是得了精髓,在蒙清面前,蒙澈向来会装乖装巧,不管蒙清要求什么,他先点头应下,等到人离开了,他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人离着远,还能插翅膀飞回来突击他不成。

  蒙澈虽年小,鬼点子怪多。蒙清交待完三个弟弟后,又转头向蒙真,“爹,您老休息好,儿子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您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对弟弟们是各种各样的要求,到老父亲这里就全是关切,蒙清可真是个“尊老爱幼”的大孝子。

  蒙真脸上却无多少表情,一如既往的寡言,“你放心去就是,家里有蒙鸿在,不用你操心。”

  蒙清忙点头:“嗯,明日我还要到店里交待一些,然后后日就走了。”

  蒙真:“既如此,那你便早些歇着去罢,正好你爹我也乏了。”

  他率先站起身来,几个儿子也跟着起来,道了一声,各回各屋去了。

  八月十七日,蒙清运送粮食前往江南,次日,蒙真入县学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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