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世子夫人想和离>第64章 红糖姜茶

  这日睡到一半, 姜辞忽然醒了,也就五更的天。

  身子不太对劲。

  她坐了一会儿,犹豫要不要叫人。

  冬月过后的天, 这会儿外头黑得正紧,屋子里也是漆黑一片, 她抿了抿唇, 悄悄从后面爬出去, 刚下榻,还没走, 江逾明的手就扣了上来。

  “去哪?”声音很低,带着浓浓的鼻音, 应当是没睡醒。

  姜辞凑过来, 低声哄:“……我月事来了,你先睡。”

  谁知刚说完这句, 江逾明便按着眉心坐起来:“点上灯。”

  说要她点灯,自己却起了身。

  寅时五刻, 半个屋子都亮了。

  其实姜辞也就去了一会儿, 那点时间还不够他点灯的。

  再爬回榻上时,江逾明捏了一下她的手, 原本捂好的暖意散得七七八八,他用被子把人捂起来:“不舒服吗?”

  “没有。”姜辞蹭了蹭他,闭上眼, 小声问,“要不要分……”

  “不要。”江逾明把人拖进怀里, “不舒服叫我。”

  “……好。”

  两人又睡了。

  这日到都察院, 还没进官署, 杜衡便着急火燎地叫他:“逾明, 昨夜长安街附近,发生了命案。”

  江逾明步子一慢。

  杜衡跟着他走,边走边说:“昨日一群王公子弟在泾水桥边的画舫里吃酒游湖到半夜,不想清早下船时,一抬头,看到泾水上飘着一具女尸。”

  “大理寺的人去了吗?”

  “一早就去了。”杜衡点头道,“今日路重出门时,我们刚巧遇上,还是他告诉我的。”

  两人跑了一趟大理寺。

  人捞上来时,整个人泡得面目模糊,全身已经没有一处好的皮肤了,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是个女子。

  杜衡进来时,看到仵作在忙:“查到身份了吗?”

  蹲在仵作身边的路重起身站直:“尚未,这女子身上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也看不出面貌。”

  江逾明问:“能看出死了多久吗?”

  仵作行礼道:“两日,至少两日。”

  “死因为何?”

  “死者脖颈处有清晰的勒痕,面部瘀血发绀肿胀,尸斑明显,初步判断,是窒息而亡。”

  杜衡喃喃:“勒死的啊……”

  一时理不清头绪,路重只能道:“现下立刻泾水河岸找一找有没有什么线索,泾水河在下游,记得在上游查仔细点。”

  衙内领了命令,带着十来号人往河边去了。

  “无名女尸,被人勒死,抛尸河边,扑朔迷离。”杜衡啧啧作叹。

  “这就叫扑朔迷离了?”路重接过帕子擦手,“看来杜大人往我们大理寺还是跑得少了,像什么分尸、碎尸,入室抢劫,密室,我们都是见怪不怪,无名女尸而已。”

  杜衡听他语气轻松,一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听着倒是有趣。”

  “杜大人素日里跑我们大理寺也跑得勤,若是杜大人感兴趣,我向萧大人和钟大人请个条子,把您借调过来也不错。”

  江逾明看完尸体,起身听到这句,应道:“确实不错。”

  “免了,杜某消受不起这般的尸斑美人,还是写折子弹劾人适合我,先告辞了。”杜衡撂这句话,忙跟上江逾明的步子,“你别走这么快嘛。”

  “不敢看,还次次都要来凑热闹?”

  “我呢,对自己颇有自知之明,只有看热闹的心,没有凑热闹的胆。”杜衡想着刚才江逾明蹲在那儿看尸体看得仔细,感慨,“你倒是挺适合大理寺。”

  江逾明便道:“那女子虽面部被泡烂了,但身上的衣着倒是还算完好,衣料华贵,谋财害命的可能性不大。”

  “难不成是仇杀?”

  “这得等死者身份出来,才能知道。”江逾明走到门口,吩咐门边衙吏,让他告诉路大人,死者身上的衣裙很不一般,若是不好查明死者身份,可以从衣料下手。

  “你竟对衣料还有研究?”

  “那衣裳出自织簇坊,在衣摆下处会有一个标志。”

  杜衡踱着步子:“三皇子关照的铺子……”

  江逾明就问:“昨日你去了仇家郊外的庄子,可有发现什么?”

  “四周没有人出没的痕迹,我的人盯了两日,也确实没看到有人出来。”

  “有密道?”

  “在炕下面。”杜衡点头,“那条密道通得不远,一直到灵恩寺山脚的凉亭下,这几日没下雨,那个凉亭前很有多车辙,人应当是被运走了。”

  “能用车来接,定是大户人家。”

  “而且我的人盯了两日,没看到人出来便算,甚至没有人进去。往日常来的夫子和教习嬷嬷,如今已经连着两日没来了,这其中,要么是仇家的人把孩子带走了,要么是仇家的人知道,孩子会走。”杜衡感叹,“其实原来也怀疑不到他们头上,毕竟买几个孩子养着,调.教好,再送进府里粗使也是常事,可怪就怪在这仇家行事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不起疑心,我杜衡这些年在都察院都白待了。”

  “再去查一查这个凉亭。”

  等傍晚,两人回到都察院时,长笺和马车已经候在门口了,江逾明和杜衡拜别。

  回府的路上,长笺开口:“前段时日,淮安伯生辰在府中设宴,请了奉京好些名门望族做客,其中就有陈子酬。淮安伯似乎很中意与陈家能结亲这事,而且陈子酬好似也挺中意林家小姐的。”

  因着万寿节的事,林家得罪了陈家,林鸿鸣近来在朝堂之上都不敢发言,低调如鼠,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和陈家修补关系,现下好了,一个小小的民间绯闻,倒是把陈子酬请到了府上,若是他知道这事是出自姜辞之手,只怕要再三上门感谢。

  长笺又道:“昨夜路大人亲自带人去了淮安伯府,把林大小姐请去大理寺,听闻是今日晌午才被放出来。”

  这事江逾明心里有数,他也是借着这次查仇家买卖孩子的事,碰巧查到她头上。

  最后,听长笺道:“淮安伯的夫人顾氏,前两日把一个管事嬷嬷逐出了府。听闻这管事焦妈妈是顾氏的陪嫁,有多年的主仆情分,只可惜被逐出府时,闹得不太体面……”

  闻言,江逾明看了他一眼。

  长笺战战兢兢地笑:“世子,小的没有指桑骂槐……”

  江逾明只是好奇,长笺怎么会关注一个管事嬷嬷:“继续说。”

  “那嬷嬷行到城外,刚出城,就遇上一伙儿混混追杀,碰巧今日大理寺的人查案搜查泾水,才让这焦氏逃过一劫。”

  江逾明听完,想起姜辞说过不喜欢这个姨母……

  一个管事嬷嬷,用得不顺心,要么换一个,再不济便是发卖,大费周章地把人赶出府后,还派人追杀,这事如何看,如何不寻常。

  他吩咐长笺:“你派人跟着这个焦氏,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

  长笺领了命。

  回到家里,还没进到厢房,便听到里头有人在说话。

  江逾明探头一看是绾妈妈。

  厢房内,姜辞正捧着大白瓷碗,皱着眉,一边听话,一边一口一口地抿,像是猫儿喝水。

  “今日初二,也就是空了一个月。”

  姜辞紧张得都不敢抿了。

  绾妈妈看她就是面上乖:“药还是要好好吃,这几日最好别碰凉水,凉和辣的吃食也别碰,老奴让叫厨房给小夫人做些清淡菜。”

  江逾明走进来,站在旁边陪她听训。

  “夫人夜里早点睡,少操劳,少忧思。”

  姜辞一一点头应,说话的功夫,一大碗汤药吃了许久,却是没抿下几口,待绾妈妈走了,江逾明问:“药怎么了?”

  “不是药,是红糖姜茶。”

  江逾明闻了一下,确实没有药味。

  姜辞捧着白瓷碗,肤色就比碗粉一些:“今日云霜起晚了,姜茶是妈妈煮的,妈妈手重,放了好多姜,喝起来不甜。”

  江逾明觉得她可怜巴巴的:“怎么不跟妈妈说?”

  姜辞抿了抿唇:“听训呢,不敢说,上个月小日子没来……”

  江逾明对姜辞的月事很上心,因为绾妈妈跟他说过,月事不调,很可能是身子不好,姜辞前世便睡不好,如今算是好多了,他虽着急,但他也知这事靠调理,急不来,而且姜辞喝的药够多了,总是不能让她茶也喝苦的。

  江逾明接过姜辞的瓷碗:“不喝了,先用晚膳。”

  姜辞也不想喝,这会儿见江逾明拿走,便随他了,心里想着一会儿晚膳时吃点咸的,回来再喝。

  晚膳吃得淡,姜辞便多喝了汤,踩了两刻月光,心里还惦记着那茶,便回来了。谁知一进门,江逾明刚巧在倒。

  姜辞看小茶壶里还冒着热气:“拿去热了吗?”

  江逾明道:“吹凉再喝。”

  姜辞接过去,吹了好久,抿了个边,惊喜:“变甜了。”

  “嗯。”

  姜辞反应过来:“是新的。”

  江逾明又“嗯”。

  姜辞就问:“原来的那碗倒了吗?”

  江逾明:“没有。”

  姜辞又抿了一口:“加糖了?”

  “我喝了。”

  姜辞一愣,江逾明顿了一下,像是回味:“确实辛。”

  姜辞捧着茶,慢悠悠喝完,看江逾明处理公文,等他写完一行字,才勾了勾手,叫人凑过来。

  江逾明搁了笔,问她:“怎么……”

  话还没说完,便被人含住了唇。

  空气里飘着笔墨纸香和红糖姜茶的粘腻。

  江逾明任她磨了一会儿,才勾着人的舌尖慢慢深入,吻很浅,呼吸却很热,唇畔湿润,侵着冬日的风,不热烈却很温柔,姜辞吻到一半,偷懒抬头,抿了一下他的唇:“你现在是甜的了。”

  -

  一连几日,修远侯府倒是热闹,府里下人晒被子时,都在说闲话。

  “昨儿方公子和三姑娘又结伴出游了,方公子还给三姑娘买了糖人,选的图案还是小狗,三姑娘属狗,方公子还真是细心。”

  “能不细心吗?往后两家就是亲家了,方公子不对三姑娘好,还要对谁好?”

  “昨日我一路跟着,三姑娘的笑就没下来过,两人还一道去逛了庙会,我觉得是好事将近了……”

  在后面的,江涟便没听了,青着一张脸,出了门。

  初冬时寒,青山的腊梅开了些,不妨去剪些回来。

  江涟穿着身红色斗篷,下边是她的荷粉长裾,她生得白,压得住的艳色都衬得她冰肌雪肤,肤如凝脂。

  她抿着唇,往山路上走,一路都没什么好心情——为了姨娘和自己的未来,她已经放下颜面和自尊去勾引方润贤了,可她好像不管怎么努力,都比不过江娴,难道她真的要一辈子在江娴母女面前都抬不起头吗?

  江涟不想,她剪下一段梅花,眼底尽是哀怨,心里惦念着,天下男子都是一般的薄情。

  正在这时,一道清润的声音的山腰响起——

  “江姑娘。”

  江涟回头,竟是一身月白常服的方润贤。

  方润贤的语气里带着惊喜:“真的是你!”

  身侧的同袍问:“这位是?”

  方润贤主动介绍:“这位是修远侯府上的二姑娘,江涟。”

  两方人翩翩见礼。

  方润贤问道:“初冬寒日,江姑娘在此处作甚?”

  江涟温声道:“夏天制荷,冬日调梅,近来天寒了,城中的腊梅要开,我便想着取一些梅花芯中之露来调香。”

  方润贤听完,眼底藏着赞赏:“江姑娘还真是好雅兴。”

  江涟便道:“冬月访山,公子们也是胸中自有诗情画意。”

  都是巧善言辞之人,几句往来,众人面上皆是笑意。

  小谈几句,几位同行之人尚有要事要办,说要离开,方润贤却辞了步,与几位拜别。

  待众人离去后,方润贤才问江涟:“江姑娘可是要在下作陪?”

  江涟别开脸,心想,人都走了才问。话上却说:“方公子乃我三妹的未来郎君,你我二人还是避嫌为好。”

  这话说得方润贤心尖一颤,想要转身,却在一抬眸间,瞥见了江涟眼底的哀怨与不甘——

  “美人还蹙眉,我岂能走之?”方润贤苦笑道,身体迈不开步子,心头觉得自己在做错事,口上却有了理由,“眼看天色,快要下雨,山路难行,在下见姑娘只有一人,恐有危险。”

  话说到此,江涟也不推拒了,温言道:“多谢方公子。”

  一句多谢,未说留他不留,把方润贤的心全都勾了起来。

  方润贤最喜欢的,便是有小性子的女子,粗看时横眉冷对,再一品内里全是勾缠,他初见江涟,一眼便上了心,只因她那如水涟漪的眉眼里,全是哀怨——

  江娴虽还有淮安伯府作依仗,但到底年纪尚浅,不通人事,美则美矣,缺少韵味;江涟不同,她年纪正好,又娇袭了一身的风韵,语似细雨缠绵,音似黄莺婉转,处处是韵味。

  他到底是留了下来,陪江涟采了两玉瓶的梅花,青山半腰间,因着冬日雾气蒸腾,像是弥漫着仙气,江涟没说话,她蹙眉顾盼间,却含了千言万语。

  直到把人送下山时,方润贤都觉得自己的心口涨涨的。

  “这几日在府里听了好些方公子与三妹妹的风流韵事。”

  方润贤举着伞,微微向她斜,含义颇深道:“江娴姑娘很好。”

  江涟浅笑:“我三妹妹的性子模样都是出类拔萃,看着倒是与方公子很般配。”

  “是吗?”方润贤一抬眸,隔着细雨看她,“我倒是觉得,涟儿姑娘胜却山中青绿景。”

  江涟面色一红,忍不住移开目光,小声道:“方公子莫要打趣我。”

  说完这句,她像是太羞,忍不住加快了步子,不想山间路滑,一不小心踩上了地上的青藓,眼看着就要滑倒。

  就在这时,方润贤手疾眼快地把人扶住,顺势纳入怀中,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胭脂香——

  是当初他在宜川阁,给她选的小涟漪,方润贤心中大动,鼻尖微嗅。

  “闲却东风一溪水,惜无人解弄涟漪①。”

  一句词,一语双关,江涟红了耳廓,嗔骂:“方公子孟浪了。”

  方润贤最是看不得她这般小女儿娇俏的模样,心口热得不行,看着人娇羞地跑上马车,忍不住道:“江涟,我一定要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