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天长地久>第2章 初见

  “阿奴,此去秦国,怕是凶多吉少……我护不住你。”马车内,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孩叹气道。

  

  “殿下,凡事往好处想,您离开京城,等同于离开权利纷争。此时秦王身傍,实则比京城安全。”名唤阿奴的男孩并不沮丧,反而娓娓分析。

  

  华服男孩沉吟片刻,问道,“阿奴,依你之见,我是否可能……”

  

  “未尝不可。”阿奴断然。

  

  闻及,男孩呼吸一滞,“可……可我只不过是十三子,且母族势力……”

  

  “殿下。”阿奴紧紧握住了他无处安放的手,似要给予力量,“位份,实则并不要紧。”他些微前倾,目光灼灼,

  “其余的都没了,自然轮到您了。”

  

  男孩怔愣片刻,回握住阿奴,笑道,“阿奴,我要真坐上去了,就封你为丞相。”

  

  阿奴但笑不语。

  

  心情舒畅了一些,男孩起了玩心,掀起窗帘,忽的大喊,“阿奴阿奴!下雪了!”

  

  到底只是个孩子,一直偏居南方,从不曾见过雪的阿奴亦心下一动,掀开了另一侧窗帘

  

  ——却见远处有一高大男子,一身素衣,坐在马上,直直地盯着马车。

  

  见阿奴探出头,男子亦看向他,却只一瞬,又收回目光,驾马离去。

  

  虽心下疑惑,但阿奴本能地对男子有亲近之感。

  

  他默默望着逐渐消失的背影,不知积雪已白头。

  

  大营外,张轩牵着马,隔着雪幕,一瞬不瞬地盯着远方。

  

  侯爷一周前突然昏迷,遍寻名医,无计可施,三日前却忽然苏醒,问得时日后不顾身体,要了一匹快马便夺门而去。

  

  侯爷走了三日,他张轩便在此等了三日。

  

  远远的,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终于浮现。

  

  张轩喜不自禁,立即上马,挥笞而去。

  

  “侯爷!”临了,张轩一拉缰绳,改为亦步亦趋。

  

  吕梁点点头,“这几日营中可还好?”

  

  “一切安好!”张轩抱拳。

  

  吕梁不回,只是蹬马,张轩连忙跟上。

  

  并驾齐驱了一时,张轩终是忍不住,“侯爷,此次突然离营……”

  

  吕梁摆手止住话头。

  

  “……去见一位故人罢了。”他垂眸,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阿奴!阿奴!”凋敝的院落之中,一个男孩兴高采烈地奔向另一个,“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他伸出手,只些微松拳,阿奴凑上前来,通过那窄窄的拳缝看见了一只蛐蛐。

  

  “殿下真厉害!这已是今日第四只了!”阿奴兴奋地拍手。

  被夸奖的男孩挺起胸脯,尾巴翘得老高。

  

  这其乐融融之景,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

  

  “陛下有令,擢赵公子进宫。”原是报信太监。

  

  见来者不善,男孩将阿奴护在身后,“秦王有何事?竟绕开我这个燕公子,径直找我的伴读?”

  

  “陛下自有打算,燕子何须多言。”那太监轻蔑地摆手。

  

  男孩怒目,正欲驳斥,却被阿奴轻轻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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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濂!!——”男子双拳难敌四手,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你杀我便是,败军之将谈何苟活?为何屠我大墉百姓!!”

  

  他嘶吼着,倘若恨意可为刀,面前之人已被千刀万剐。

  

  只见那人收刀入鞘,蹲下身来,“吕将军愚钝了,你负隅顽抗,死守不出,费我大燕多少将士的性命。”

  

  “你放屁!”男子啐了他一脸,“分明是那狗日的燕十三杀民泄愤,而你为虎作伥!狼心狗肺的畜生,你当年为秦王……”

  

  话音未落,男子即被打晕。

  

  那人缓缓起身,吩咐左右,“吕侯向来武勇,不可留为祸患。挑了脚筋。”

  

  “将军,杀了岂不一了百了?”下属不解。

  

  “不可杀。”毫不犹豫的否决。

  

  他抬眼望向提议的军官,目光冰寒彻骨,

  

  “不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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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梁如今头痛欲裂。

  

  自深宅自刎后,他倒头却回到了遥远的过去,这个一切尚未开始,一切皆可挽回的年代。

  

  因而他忍不住纵马,见着了那人。

  

  ……二十年实在是太长太长了。

  

  长到他全然忘记,当年那人,不过是这么个瘦瘦小小的孩子。

  

  望着那张懵懵懂懂的脸,同记忆中的尸横遍野血流漂橹俨然生生割裂。

  

  他竟不敢多看一眼。

  

  苏醒多日,吕梁一直纠结于是“杀”还是“缓”。

  

  杀,十岁孩童,何其无辜;缓,血海深仇,彻夜难眠。

  

  纠结之下,吕梁听人来报,说王上擢赵公子入宫。

  

  吕梁细细琢磨着,登时,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矮矮的假山丛,阿奴躲在其中。

  

  他的眼泪簌簌落下,抹了再抹。

  

  突然,一双马靴立在他眼前,目光向上,竟是前日雪中那男子。

  

  阿奴面上一红,急急忙忙抹掉眼泪,躬身行礼,“……大人。”

  

  男子不语,只一手抓住那细细的腕子,提了起来。

  

  长袖滚落,露出斑驳痕迹。

  

  果然,来迟了……真是造孽。男子蹙眉。

  

  阿奴呆愣住了,顷刻之间,几欲落泪。

  

  男子放下腕子,叹道,“且随本侯回府吧。”

  

  “大、大人!……”阿奴情急之下想拒绝,却被男子抬手打断。

  

  “本侯无意轻薄你,只是疗伤。你不想这身被燕公子看见吧?”

  

  阿奴立马止住,萎萎答诺。

  

  男子盯了片刻,“……本侯乃吕梁,秦王七子。”

  

  阿奴一惊,旋即收敛神情,躬身回道,“鄙民赵濂。燕国赵府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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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人鬼鬼祟祟,速速现身!”男子高呼。

  

  层层假山之中,一个瘦小的男孩匆匆钻了出来。

  

  “你是何人?躲这儿作甚!”男子蹙眉,“怕是某国间隙?!”拔剑出鞘,锋芒毕露。

  

  男孩连忙跪下,“回、回大人,小人乃赵府四子赵濂……只是心情抑郁,躲这……躲这……”喉头一动,再也说不出口。

  

  男子借着朗朗月光,终于看清了来人。望着那对肿得老高的兔子眼,心下了然一二。

  

  怕是入秦为质,遭人欺辱了。他感叹道。

  

  因家有独女,男子实在见不得孩童受欺。

  

  别下腰间令牌,他连着方巾交给男孩,“吾乃秦王七子,吕梁吕越人。往后,若有难事,来我府上便是。”

  

  人生若只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