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山河静阔>第90章 没有解药

  居延河城离阳城只有两天的路程,极为靠近战火前线,但这里的日子依旧平静安稳,似乎丝毫不受战火的影响。

  徐清风在马车上好奇地张望,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陈恪笑了笑,捏着徐清风的后颈,让他看每户门前放着的东西。

  “锄具?”徐清风躲着陈恪的手,觉得后颈爬过一阵酥麻,忙看向窗外转移注意力:“咦?还有棍棒,铁器……是武器?”

  陈恪点头,忍不住又掐了徐清风的后颈,看他像猫儿一样缩着脖子,不由得勾起一个笑容。

  赶来接他们的乌苏里行在马车左侧,听见徐清风的话,解释道:“居延河城一半汉人,一半番外人,最大的氏族是我们乌齐氏。战争来了,我们不愿意再迁徙跋涉,决意为家园流血,公子们现在看到了居延河,其实已经走了不少人了。”

  徐清风有些惊讶,没想到居延河城的人口那么多,又走了一会,徐清风突然发现,一路上看见的男人很少。

  乌苏里点头称是:“男人们昨天走了大半,去阳城送粮草。”

  阳城的战况不明朗,此事也压在徐清风心头,只是不知道阳城的曹家军三军能撑多久。

  眼看阳城失利,驻守边疆的曹家一军、二军、四军到六军却都不敢轻举妄动,疆外守着一群群狡猾的饿狼,现在曹家三军只能等着在康州的曹家七军和八军过来支援,康州在铅州以东,怕是还需要些时日。

  徐清风心思千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放下帘子挪到陈恪身边,挨着陈恪坐下,隔一会儿就换个姿势,自己闹了一阵又去扰陈恪。

  陈恪手里拿的是份军事地图,他用手在上头比划着几条路线,无奈徐清风不安生,陈恪伸手一捞,把人拉近怀里:“坐累了?”

  徐清风点点头,“要散架了。”先是伤重只能躺着,伤好些了便整日坐马车,确实遭罪,好在终于到了居延河城。

  既到了居延河城,马上就能见到持律大师,徐清风情绪高涨,离居延河城越近,徐清风就越精神,像要迎接人生的大事,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只等着持律大师妙手回春,解救陈恪,或者替他们指点迷津,提点该如何寻得金铃花才是。

  徐清风跟本不考虑别的情况,把持律当做最后的希望,压根不敢想找不到金铃花的情况,也不准陈恪提。

  陈恪一直试着给徐清风做心里建设,徐清风表面接受了,心里却总是恐惧着、抗拒着,陈恪只能耐下心来,怕徐清风陷在忧思愁虑里。

  陈恪这毒是怎么来的,他们都心知肚明,不提,不代表忘记了。如果找不到解药,徐清风绝不会独活,陈恪清楚他的脾气。

  马车在城里的速度放慢了不少,悠悠地颠着,徐清风赖在陈恪怀里躺了一会儿,又挣扎着起来,掀开帘子看两边的街景。

  “怎么这么闹腾?”陈恪早就看不进去那地图,索性丢到一边,故意凑到窗边挤着徐清风,跟他一起往窗外看,“身子好利索了?”

  “好了好了……”徐清风觉着陈恪说话的气都喷在他耳边,天气也怪热的,往一边躲开,“你别再拘着我了。”

  “昨晚不是说疼得厉害么?”陈恪似笑非笑地看他。

  徐清风身子一僵,有些讪讪地,昨夜里本是一个浅浅的吻,后来不知怎的擦枪走火了,徐清风想着第二日还得一天坐马车,便拿肚子上的伤口做挡箭牌,但徐清风又不甘地想抬杠,“那我的手到现在还酸……”

  他呐呐地说,最后自己不好意思了,耳尖冒红,正是陈恪熟悉的那个害羞模样。

  想到这样的徐清风是他独自占有的,陈恪心里就满足,不再拿话逗他。徐清风的伤都由他亲手换药,伤势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远远地可以看见一间大院子,门口立着一个光头少年和妙龄少女。

  马车还没停稳,天问便扬声喊着徐清风,从门口奔向马车,等着徐清风笑眯眯地掀开帘子,又很是紧张地打量他的脸色。

  见徐清风不像分别时的那般憔悴了,天问松了口气,礼貌地向陈恪行礼。阿满也站在一旁,先是对左鸣眨眨眼,而后笑着看向马车里的人。

  陈恪先走下马车来,再转身去扶徐清风。徐清风其实不用他扶,但陈恪眉毛一挑,他便乖乖地把手搭在陈恪的掌心。

  天问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接触到徐清风闪亮的充满希冀的眼神时,慌忙躲了开去,在徐清风开口前抢先开口道:“持律师叔请王爷过去一叙。”

  陈恪和徐清风抬步往前走,天问却拉住徐清风,有些磕磕绊绊地开口道:“师、师叔只让王爷一人过去。”

  说完天问有些紧张地看着徐清风,陈恪已经了然,捏了捏徐清风的手,“你先去歇会儿。”

  徐清风回握陈恪的手,又松开,说:“好……”

  陈恪跟着天问向大院的深处走,没想到天问带着他一路穿行过整座院子,从后门出去,踏上一条蜿蜒的小路,又足足走了一刻钟,才到了一间草棚前。

  草棚在高地上,后面没有路了,是处不高的断崖,站在崖边往下看,便是辽阔的大漠了。

  寂静无声的一片广阔黄土,万里无云的一年湛蓝的天,日头高悬,热气蒸腾。

  草棚之下一块不大的阴影,一人盘腿打坐,双眼紧闭。面容白皙,皱纹在他脸上像浅浅的线,平静的面容上岁月也只敢悄悄地爬过,不敢惊扰。他的眉长及肩,须长及脐,还有那一对耳朵耳垂极厚极长。

  陈恪顿住脚步,看着棚中老者的面容,惊疑不定——这不就是他死后走出大雾时遇见的那位老和尚吗?这是他伸手一推,陈恪才从迷雾中,回到了太恒宫。

  天问走到近前,才恭敬地俯身行礼:“持律方丈,仁王来了。”

  持律缓缓睁开眼,眼瞳的颜色不深,不喜不悲的神情却带着天生的悲悯,他一睁眼,便对上陈恪的目光。

  陈恪敛神行礼:“善男陈恪见过持律大师。”

  持律没有没有说话,天问再次行礼,原路回去了,等天问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持律才起身行礼,开口道:“贫僧参见仁王。”

  陈恪已经想起了那场大雾后的庙宇,正是雾山寺的景致,陈恪抿抿唇,试探着开口道:“可是大师救了本宫一命?”

  持律摇摇头,“生死石救你一命,与贫僧无关。”

  陈恪静默了一会儿,持律也不急着说话,半晌陈恪开口道:“如若毒发,生死石可否再救本宫一名?”

  持律回应道:“数年前徐大人向贫僧求得生死石,生死石能力有限,已救过徐施主和王爷一命,怕是已达大限。”

  “本宫身上毒何解?”

  “唯有寻得金铃花,方有一线生机。”

  “若是寻不得……”

  “王爷命数已变,生死无解,前程难卜,天意难测,贫僧也爱莫能助。”

  “呃……”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听到持律说束手无策,还是免不了失望。“大师让本宫独自前来,可是另有指示?”

  “谨王一案,可曾复查?”

  “已查,未果。”陈恪将回京后的调查简要说了说,说道严客卿的时候,持律皱起了眉头。

  “当年正是严大人逼上雾山寺,贫僧才将生死石交与相国寺的慧心大师,由他交给徐大人。”

  陈恪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持律一眼,持律话中的意思,生死石原是他的所有物?而严客卿,数年前就已经在寻找生死石了?

  “大师究竟是何许人也?”

  “未遁入空门前,贫僧俗名周琰。”

  陈恪一怔。周琰,是周朝第一位帝王兆帝的大儿子,传闻这位先被立为太子,后被废黜,禁足于冷宫中。如果这位真是周琰,应该已经年过期颐了。

  想起在松江镇外找到徐清风时他身上的那纸帛书,陈恪又问道:“生死石可否就是周氏秘宝?”

  帛书上写着得秘宝者得天下,望周氏后人寻得秘宝,所以徐清风一直以为自己脖子上戴着的只是普通的石头,直到阿满说那是生死石,又在上封镇守护了徐清风的生命,两人才真的相信生死石的存在。

  持律却摇头否定:“周氏秘宝名曰天机石,体型巨大,从天机石上取下的碎块亦有异能,流落民间,才被另名为生死石。”

  “天机石在何处?”

  “数百年前已经丢失。”

  “丢了?”

  “在周氏族中,只有男巫可保管天机石,并推出神识与天机石交融,乾坤因此尽在掌握,只是逐淇一战后,彼时的男巫夙夜不休,为我族谋福,大周坐拥江山的第一天,便力竭而死,天机石也凭空消失,不见踪影了。”

  当年的持律,也就是周琰,生下来即被封为太子,而那位男巫便是他的师父,师父死去,周琰接手男巫一职,可是天机石消失了。

  他成了周氏第一位没有天机石的男巫。参之大衍,考之易数,周琰剖析自己的命理,不顾所有人的反对,选择遁入空门,走上雾山时,年仅八岁。

  陈恪注意到持律的眼神很空,是那种看破一切的空洞,透着疲乏,向着解脱。

  “贫僧引着王爷往西来,为的是战事。天意指引,战火纷纷,唯有仁王可平。”持律如此说道。

  陈恪皱眉,没说话。先前听闻持律种种传闻,都神乎其神。

  在雾山时持律让持戒转交的第一封信,上面写着「有缘再见」;

  在滁州时持律给他的第二封信,信上提醒他翻查谨王案,这一系列事情确实也让陈恪认为持律不同常人。

  但事实上,为了解毒,陈恪醒后便打定主意上雾山寺去,持律的信引起了他的注意。

  但意思并不明朗,而后雾山寺被屠戮,持律的第二封信暗示了陈恪下一步的动向,也因此陈恪才决定西行,既是寻找持律大师,也是寻找金铃花。

  重生后陈恪明明做了许多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决定,遇到了许多先前没有遇到的人,但现在回头一想,他就像是走在一条被规划好的路上。

  而持律,就是划定这条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