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排斥和那人的接触, 甚至呆在那人身边的时候,会有种安心的感觉。

  他孜然一身、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像个无根飘零的浮萍,像苍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着浪潮载沉载浮,找不到可以停靠的港湾,是季时年收留了他, 给了他好好活下去的勇气, 那人虽然嘴上时常刻薄,性格冷淡, 却能给自己真真切切的踏实。

  秦煜封说出这句话,不是一时的冲动。

  “我从前跟着师父学艺, 他时常说我笨,脑子轴……我猜不着你心中的想法, 但是你方才对……对我那样,我们……”他磕磕绊绊的表达着自己的心中想法,说到这里一时有些不知要怎么讲下去, 卡了半晌转而道,“我虽以前从未想过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但是也并非看不起断袖,古有名士风流……季兄你若是愿意, 我可以照顾你。”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颠三倒四,直憋出了满头的汗。

  季先生含着金勺出声,青年得志, 自来身居高位,在商界翻手为云、雷厉风行,向来是一句话一个动作便能改变多少人的命运,自来都是别人依附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愿意照顾自己的,心中的第一反应却不是侮辱,不是生气,也不是好笑,那感觉……好像有一股暖流直直的流淌到了心间,一时间将心脏浸的酸酸软软,然后那酸软又顺着血液流淌到四肢百骸,让人几近目眩神迷,那奇异的感觉,穷极一切的词汇,也形容不出千百分之一。

  秦煜封直直的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心中紧张的厉害,甚至呼吸都不敢重了,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以为对方不会理睬自己的时候,季时年突然站起了身。

  他缓缓的绕过桌子,走到秦煜封的身后,将手搭在了秦煜封的双肩上,秦煜封仿佛被定住了般,将脊背挺成了一根白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季时年双手缓缓的滑到秦煜封的脖颈上,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慢慢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轻轻的说,“可不要让我伤心”。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秦煜封敏感的耳畔,他顿时心跳如鼓,彻底石化,季时年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心中一动,突然在他的面颊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不等他反应,转而起身进了屋子。

  “……”秦煜封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定定的看着季时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一颗狂跳不止的心兀自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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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场的日子总是异常的忙碌,甚至很多剧组为了赶进度还得通宵拍戏,一晃就过了好几天,这些天秦煜封每天早出晚归,而老赵几乎成了他的专职司机。

  夏日三伏,骄阳似火,片场里忙来忙去的工作人员都穿着短裤汗衫,露出来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晚上洗澡的时候脱了衣服就像个黑白块的斑马。

  演员们为了拍戏能稍微好受点,古装里面干脆没穿裤子,一场镜头拍完下来不管二十一就将衣服下摆往上一撸,露出光.裸裸的两条腿,拿着扇子哗啦啦的摇,面对炎热的天气,什么偶像包袱统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而在这样燥热的氛围下,却独有一股清流——秦煜封将那层层叠叠的古装戏服穿的一件不少,甚至袜子都没省掉,浑身上下几乎只露出个脖子和脸,一本正经的坐在古宅廊下的院子里看着演员拍戏。

  “秦先生,你穿这么多不热吗,我看着都难受。”有人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秦煜封当然热,热的里衣都湿.透了,但是再热的天气也不能让他违背了读书人的体统,因此他很言不由衷的说了句“不热”,然而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无意识的捏着袖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

  “……”

  马导从旁边过来,拿起地上的矿泉水一口闷掉大半瓶,然后看向秦煜封道:“秦先生,待会儿的打戏你准备好了吧,休息一下这就要开始了。”

  秦煜封点了点头:“准备好了。”

  其实马思文也就提醒一下,剧中的打戏都有专门的武术指导手把手辅导,实在不行还能做后期处理,基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因此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过了十来分钟,开始拍摄下一个镜头:

  澹台浔渊前往丞相府“祝寿”,晏淮倾藏在人群之中接应和保护他,场中丝竹歌舞、推杯换盏,气氛一时热烈无比,就在这时,突然有刺客闯进来,场面一时混乱无比,坐在堂下的楚映真在打斗中被刺客挟持,晏淮倾为了救下她,不惜暴露身份的出了手,他用暗器将挟持楚映真的刺客击伤,救下了楚映真,转而加入战局之中,以一敌多扭转了局面,但是却身受重伤,在局势稳定下来的时候,他从后院运轻功翻墙离开。

  浑身被黑衣包裹的刺客,左手紧紧掐着许清溪的手臂,右手握着一把匕首正正的对着她的脖子,匕首的寒光打在许清溪佼好的面容上,将女子面上的惊恐仓惶映衬的淋漓尽致,但是那惊惶之中却又透着坚强和倔强。

  站在人群中的秦煜封视线直直的盯着刺客手中锋利的凶.器,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匕首抖了一下,在许清溪白皙细腻的脖颈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迹,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却紧了紧。

  他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一枚小巧精致暗器从袖中祭出,直直的击在了刺客的手上,刺客握着匕首的手受到痛激,一时无力松动,秦煜封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冲上前对着刺客的后颈劈过去,刺客顿时无力的滑倒在地,另一个黑衣人见状拿着刀向秦煜封后背袭去,他侧身一让避开了,继而伸出一只手抓住那人持刀的手猛地向后翻转,伴随着一旁拟音师的配合,空气中顿时传来清晰的骨头断裂之声。

  奈何潜入的刺客太多,打趴下一个,又来一双,秦煜封看着那挥舞到自己眼前的利.器,双目渐渐泛出红色,下手的力道突然发失了轻重。

  躲在他身后的许清溪眼睁睁的看着他将一个个的黑衣人打趴下,拳脚的闷响和骨折的咔嚓声混杂着传入她的耳朵,但是她却毫无反应,一双清秀的眼紧紧的跟着秦煜封与人打斗的背影,那傲岸的身姿,干脆利落的招式,恍如行云流水一般,分明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

  场中一时哀叫声此起彼伏,旁边围观的人都看傻了眼,“啊——”伴随着一声激烈的嘶叫,坐在显示器后面的马思文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一下从座位上窜起来,身后的椅子被带翻在地,发出一声激烈的闷响:“咔——咔咔咔,停下快停下。”马导一边嚷嚷一边冲了上去。

  场中众人被他这破锣嗓子一声吼给喊的神魂归为,那些黑衣人也都停下了打斗,秦煜封的手上还抓着一个刺客的手腕,他浑身好像不受控制般,一把将人摔了出去,对方顿时犹如断线的风筝,砸到摆满酒菜的一张桌子上,撞了个杯盘狼藉。

  马导一看急了,忙喊了人上去拉,一连上去好几个人才将他拉住了,秦煜封挣动了几下,恍惚间才想起这不过是一场戏,当下脚底一软差点滑到地上。

  马思文颠颠的冲上去,见秦煜封站在那里双眼赤红,又看一眼地上东倒西歪、哀哀嚎叫的群演们,面上的肥肉几乎拧成了一朵花:“哎呀我的天,这是咋了,怎么就真动上手了啊!”

  秦煜封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闹出了事情,一时间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他愣在那里半晌,转身去扶被他打倒在地的人,然后一个个的检查,其中竟然还有人受了刀伤,汗液混杂着血腥味袭入人的鼻息,几能让人头脑发晕。

  “都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帮忙啊!”马思文对着场外的工作人员大吼了一声,众人如梦方醒,纷纷上前来将那些受伤的人搀扶起来,只是脑子却还沉浸在方才的打斗之中。

  受伤的人都被送到了就近医院,秦煜封颓丧的坐到一旁的石阶上,心中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做出了这样伤人的举动。

  “你没事吧!”突然一个低回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秦煜封抬头去看,许清溪站在他一步远的地方,神色中带着担心。

  秦煜封摇了摇头没说话,受伤的都是别人,我能有甚么事儿。

  “你喝点水吧!”许清溪将手中的矿泉水递过去,“喝点水兴许能舒服些。”

  “谢谢”,秦煜封顿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冰凉的纯净水顺着喉管流入胃里,他的大脑彻底清明了过来。

  许清溪见他神色稍缓,心中也跟着松了口气,说道:“你方才,是入戏太深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戏会不会太突然

  写的不好大家见谅

  |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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