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 季兄……”秦煜封清晰的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带着微微的颤抖,而且力道有越来越紧的趋势, 心中一时愈发没底,“你怎么了?”

  季时年心跳的很快,仿佛被黑暗中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扼住了喉咙,他大口的喘息起来,却徒劳的只能得到一丝微薄的空气, 由于停电, 冷气停止了制冷,狭小的电梯里快速升温, 变得像个蒸笼一般,可是季时年却手足冰凉, 后背很快的沁出大片的冷汗。

  在时光的深处,也是这样一个闷热的夏天, 阴暗狭小的屋子,潮湿闷热的空气,面目可憎的歹徒……季时年的身体无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他顺着铁质的墙壁缓缓的滑落在地上,脑袋埋在膝盖里,双手无意识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秦煜封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慌忙的蹲下身来, 一遍遍的唤着季时年的名字,但是对方就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恍若未闻, 秦煜封被阻隔在那铜墙铁壁之外,如何奋力的拍打也敲不开那门的一丝一毫,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又站起身去掰电梯的门,使了半天的劲儿,手臂上浮现出激烈的青筋,电梯门终于被他掰开了一条缝,但外面却是不是出口,摩擦的响动在空气中发出阴瑟的回音,这时候,突然传来叮的一声——电梯里面的灯亮了起来,梯身开始缓缓上升。

  突然的亮光将季时年的神志稍稍拉扯回几分,他从膝盖间抬起了头,一双沉静的眼眸仿佛被狂风暴雨席卷而过的森林,布满了浓重的血色,犹自带着几分未及散去的惶恐和无助。

  秦煜封正好转过头来,那视线就直直的撞进了他的心中,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想要将他扶起,转瞬之间,季时年却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他推开秦煜封的手,自己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时隔十数年,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幼小到无力待宰的“羔羊”,时过境迁,很少有什么能将他击垮,当年那些事情仿佛已经淡出了记忆,却原来还潜伏在内心深处蒙尘的角落,就好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毒蛇,时时刻刻睁着那双幽幽鬼火般寒瑟阴冷的眸子,只等着他一旦现出弱点,便猛地一下窜出去,给他致命的重击。而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愿意将脆弱的软肋暴露在人前,季时年也是如此。

  秦煜封感觉到了他的排斥,伸在半空的手一僵,然后收了回去,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笨拙的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问,然而下一秒却看见迈出电梯的人直直的想着前面栽下去。

  “季兄——”秦煜封惊呼一声,一把接住了季时年的身子,季时年思绪还是清明的,只是方才的窒息感麻痹了他四肢百骸的运动神经,此刻腿脚发软,整个人都好像踩在了棉花上,却还想强撑着想要站直。

  秦煜封心中着急,舌头越是像打了结似的,突然他脑子一热,弯身一把将季时年抱了起来。

  突然的失重让季时年一阵天旋地转,等神志稍微恢复清明的时候,已经被秦煜封抱着走到了门口。

  秦煜封双手不得空,没法开门,下意识道:“季兄,你抓着我一下,我好将门打开。”他说这话的时候,棱角分明的下巴上有大滴的汗珠顺着下颌滚落下来,一直顺着修长的脖子留到衬衫的领口里,季时年定定的瞧着自己上方的那张脸,缓缓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秦煜封腾出一只手去开门,惶急之下的他,半分没有察觉到这个姿势的暧昧,进门之后,便直接抱着季时年往主卧走去,将怀里的人放到床上,想要起身帮他把鞋子脱了,挂在他脖颈上的手突然一紧,秦煜封毫无防备之下,被拉的一下扑到了季时年的身上。

  嘴唇上传来一阵柔软冰凉的触感,他大脑嗡的一声,电光火石短了路,脑海里顿时浮现季时年醉酒那次的那个吻,心跳一时乱了节拍。

  季时年见他竟没有反抗,那搂在对方脖颈上的手随之紧了紧,灵活的舌尖就这么伸了进去,从起初带着小心的试探,到不顾一切的攻城略地,只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宽阔敞亮的室内,一时间充斥着急促的喘息,秦煜封活了二十多年,从来过的四书五经八股文般的中规中矩,不说拉手,连女人的衣角都没碰到过,哪经得起这样热烈的撩拨,竟然就这么起了反应,仿佛野火燎原一般,理智被烧了个一塌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季时年身子都有些无力,这个绵长的吻才算结束,秦煜封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当机的大脑才缓缓的转动了起来,继而就被尴尬无措憋红了一张脸,“我,我……”

  季时年软软的倒在床上,一双黑亮幽深的眼眸定定的看着他,眼中似笑非笑,突然说了句:“你喜欢吗?”

  他的声音低沉性感,语气里含着从未有过的温和,但是却仿佛一道闷雷砸到了秦煜封的天灵盖上,他站在那里眼神完全不知道往哪放,却又忍不住想要看一眼对方。

  季时年面上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凤眼的眼角却微微上挑着,幽深的眼眸中含着几丝若有似无的水汽,结果秦煜封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张直能勾魂摄魄的脸,当下舌头都打了结:“你,你喝水吗,我出去给你倒。”话落也不待对方回话,急匆匆的出了卧室,中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窜出老远。

  季时年看着那仓皇离去的背影,嘴角缓缓的凝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秦煜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厨房,脑子里乱哄哄的,想起方才的一幕,好不容易缓下些的情绪又变的纷乱如麻,胸腔中好像掉进了只被注射过兴奋剂的小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早将要给季先生倒水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秦煜封。”房间里突然传来季时年的唤声,那语气里还透着点虚弱,秦煜封跋涉了万水千山的神志一下子被这轻轻的一声唤拉了回来,他从桌上倒了水,端着往房间去,却仿佛要入龙潭虎穴一般,几步迈进去将杯子放到床头的柜子上,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窜出来,仿佛房间里躺的不是个英姿俊美的男子,而是个三头六臂、形容可怖的怪物。

  季时年没说什么,他身上实在是乏力的很,喝了水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是一片广袤的青草地,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是从未有过的舒适与安心,驱散了那些曾经折磨他无数个日夜的噩梦,他已经多少年不曾睡过这般安定的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季时年睁开眼睛,就看到秦煜封站在床边,那人见他醒来,面上还带着不自然的神色,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我熬了粥,起来吃了再睡吧!”

  季时年一愣,这才想起他晚上在酒店打包回来的饭菜都丢在了电梯里,他伸手揉了揉额角,撑着床坐了起来,外面天色彻底黑了,已经到了九点多。

  餐桌上放着几个简单清淡的小菜和两碗盛好的小米粥,季时年洗了把脸坐过去,视线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秦煜封难得敏感一回,感受到那幽幽的视线,他一把端起粥喝了一大口,菜也不夹,只恨不得将整张脸埋进碗里去,只留给对方一个黑黝黝的发顶,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着他的无所适从。

  “这簪子哪来的?”季时年的视线落在秦煜封发间的簪子上,突然这么问了一句,以他的眼光,一看便能知道这是个假玉的饰品,但就是这样廉价的东西,戴在他的身上,也能让人觉出一股清雅出尘的气质。

  秦煜封顿了一下,放下早已空掉的粥碗,终于抬起了头,他定定的看着季时年,良久,突然冒出一句:“我……我会负责的。”

  季时年面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秦煜封看他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有些大,仿佛是倾尽了所有底气的一句誓言。

  季时年想过自己方才那举动会造成的无数种后果,想到秦煜封会恼羞成怒,会手足无措,会再次提出搬走,甚至因为害怕而和自己断交,从此对自己避之不见,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一时被惊的简直不知该做何反应,顿在那里半晌,最后露出个面无表情的表情,问道:“哦?那你打算怎么对我负责呢?”

  秦煜封有着极其传统而刻板的性子,虽然时常迂腐到想让人恨不能刨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但有的时候却又能细腻的惊人,

  从季时年睡着一直到现在,他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虽然没有过亲身的感情经历,没喜欢过一个人,但是曾经为了演好口技,给观众呈现出最生动传神的作品,他所演绎的每一个故事都经过了无数次的推敲揣摩,方才那种直达心里的感觉,起初他虽然没有注意,但事后反复琢磨,却让他抓住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