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罗家院子里正热闹着,一道愤怒的声音打破了这份热闹。

  “把三娘给我放下来!”

  罗胜一只手攥着秦溢的一只手臂用力的把他往前一推,另一只手攥着的匕首紧贴着秦溢的后胸,他一路上都很警惕,路上颠簸匕首不可避免的划破了秦溢后背的衣衫甚至刺破了皮肉。

  周围喧闹霎时一静。

  屋内稳坐着喝茶的朱洪听见外头静了不悦地问了声:“怎么回事?锣声怎么停了?”

  外头连滚带爬的跑进去个差役没一会儿就传出来茶盏落的的声音,接着外头聚集的人就看见了慌慌张张跑出来的朱洪。

  秦溢的官袍都没了,头发倒是没乱但身上却只穿了白色中衣,这么被人押着跟个囚犯似的。

  朱洪指着秦溢虚点了点又转向了罗胜,似是惊了一瞬才迟疑着问,“罗胜?”

  罗胜平日里为人仗义在广平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朱洪平日里也见过他几面,所以眼下就认出他了。

  罗胜昂着头,抵着秦溢的匕首往里面捅了捅,秦溢被扎的闷哼了一声,罗胜冷笑道:“朱大人,劳烦你的人把三娘好好的放下来!”

  朱洪神色也冷,他朝后头一挥手立即有两个人解开了绑在树上的绳子把人放了下来。

  随着树上的尸体一点点的下落朱洪盯着那道没穿外袍的人影神色也越来越冰。

  罗胜压制着愤怒问,“她的衣服在哪里!”

  姜芙从忙屋内拿了刚才脱下的外袍出来,罗胜瞧了她一眼,指着姜芙说:“你去给她穿好!”

  村庄里的老老少少就那么僵站着,直到姜芙给人穿好衣服罗胜的声音才缓和了一些,方才因愤怒而又刺入几分的刀口终于松了些,他指着姜芙,“你背着三娘跟我走,别的人不许跟来。”

  姜芙一直谨慎的听从罗胜的吩咐,除了开始一眼都没朝秦溢看过。

  “你背着三娘在前面走!”

  直到罗胜押着秦溢跟着姜芙转过身朱洪才瞧见秦溢后背都被血染透了。

  罗胜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姜芙背上背着的人,在罗胜押着他转身而走到他前面的时候秦溢极快的拉了一下韩水云塞进他手里的那头绳子,绳子忽然散开。

  秦溢毫不迟疑的出手攻向罗胜,罗胜的反应也快立即拿刀去挡,朱洪在看见秦溢松绳子的时候也让人冲了过去,一群人陷入混战,罗胜手持匕首在伤了几人后才被衙役们拿下了。

  “秦大人?”朱洪这时才靠过来,目光钦佩地看向秦溢,“秦大人这一招引蛇出洞以身为饵的连环计当真令人佩服。”

  秦溢:“…”

  引蛇出洞是有的,以身为饵纯属意外。

  韩水云在那里,他一个人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这才不得已故意示弱把罗胜引到山下动手。

  朱洪盯着他的后背看了看,“这里没有大夫,秦大人还是赶紧回城找个大夫看看。”

  秦溢摇了摇头,“收拾一间干净房间,我就在这里审了他。”

  朱洪迟疑,“可你这伤…”

  姜芙从随身的东西里找出个小瓶子适时的递到了秦溢跟前,“大人我这带了药。”

  秦溢挑眉。

  姜芙抿了抿唇,似乎有点羞于开口,“大人离京前羽阳大人给大人算过一卦,卦象说会见血光,这是羽阳大人准备的。”

  秦溢这才接过,只是瞧着姜芙的神色复杂了起来。

  韩水云带着崔平旷赶到的时候秦溢正在临时收拾出来的屋子里审理罗胜,罗胜是个硬茬,上了几回刑硬是一个字都没往外吐。

  朱洪气急了,忍不住走上去踹了他一脚,“你以为你不说这事就完了?你不说,那些平日里跟你走的近的就得跟着倒霉,你说你自己找死也就算了还非得拉着一帮人陪着你去死!”

  罗胜被朱洪一脚踹翻在地上眼睫忍不住微微一抖。

  秦溢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我们已经查过了,你打小就父母双亡。但是钱三娘却不是,你再不开口我就让人去钱三娘家里拿人,说不准你会把那些账册放在钱家呢?”

  朱洪转头看向秦溢,码头上的人都知道罗胜家里有个久病的妻子,但却没人知道他这妻子的来路,秦溢才来广平几日竟然连这些都查清了。

  秦溢意味不明地看了朱洪一眼,朱洪身上一颤好似自己的那些事都被人看透了一般情不自禁地不敢再看他。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罗胜哑声说:“自从三娘跟了我,跟他们就再没有联系了。”

  “有没有联系你说了不算。”秦溢冷了声,“你为王二郎做了那么多年事情对他的底细也不可能一无所知,我看你是聪明人,东西早晚要交出来,只有事情早些查清楚了才不会连累到别的人。”

  罗胜终于抬起头来,他瞪着眼睛用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秦溢,“查清楚,真的能查清楚吗?”

  秦溢看着他消化着他话里的意思。

  “广平这边是我在接手,但王二郎一个人能把那些东西从京里运到广平吗?”

  秦溢握了握拳。

  临来广平的时候皇上在御书房里跟他谈过话,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把事情查清楚。但查清楚之后具体怎么判却不是他说了算。

  朱洪也不敢说话了。

  王二郎是王家人,谁不知道王家大郎是太子心腹,这里头到底是王二郎擅作主张还是受了王大郎授意的根本说不清楚。

  秦溢习惯性的拢了下袖口,发现自己没穿外衫后不由得笑了一下,短暂的笑过他又恢复了严肃。

  刘久知的品性不差,但他到底拿没拿这些钱却说不准。

  皇上的心思难测,秦家这些年能一直稳稳走到今日就是因为秦家从不站队,他的确曾想过帮刘久知,但如今倒是拿不准了。

  外头有叩门声。

  朱洪本来就忐忑,眼下更是怒道:“谁让你们过来打扰的!”

  敲门声顿了顿,外头不高不低的声音传到了里面,“大人,崔公子来了。”

  朱洪一愣顿时泄了气。

  秦溢也抬头看着门,罢了,要是当真牵连了韩家,大不了他早一些把人娶回来。

  “你照实说,只要钱家不牵涉其中,我可以向你保证不惊动他们。”

  罗胜垂着头,终于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