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少年脚步微顿，本就单薄的身影似乎颤抖得更厉害了。
无凡看到少年缓缓转头，半张雪白精致的脸在朦胧的月光下，仿佛渡了一层光华，美得不真实。
“如果我不走，你会留下我吗……”
少年的声音沙哑低落，却并不难听，对方一双略微发红的乌黑凤眸悲伤地看着自己，脆弱而安静。
无凡转动着念珠的手没有停，他神色淡漠地看着少年，摇了摇头，“贫僧乃佛家弟子，不会留下任何人。”
对此，宋锦笙并不感到意外。
无凡虽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但若真算起来，对方解了身上毒素的同时，也算是救了自己。
不过，宋锦笙丝毫不相信无凡会扔下自己不管，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处除了无凡的灵力，还多一丝红色的毒素。
这毒素隐藏得极好，若是原主估计是察觉不到的，只有修为高深之人才能用神识看到，而他，虽然修为低下，却有两世的阅历和学识，想要发现这一点，并不难。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毒素到底是什么，但无凡若是想彻底和自己断了这份因果，势必会等到彻底解除了自己体内的毒，才能走。
呵……无心无情的佛子吗……
我倒要看看，这世间是否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
心念一动，宋锦笙深深地看了眼端坐在地上，一袭白色僧衣，清冷淡漠的无凡，不再说什么，只转身离去。
无凡见少年执意要走，唇角的弧度绷紧了几分。
昏暗的密林里，少年纤细的身影被黑暗吞噬，渐渐模糊，无凡额间莲印微闪，神识便精准地落在了少年的身上。
而他以为要走的少年，其实并没有真的离去，而是停在了一汪澄澈的湖水面前。
无凡摸不准少年究竟是想沐浴，还是想不开，要了结自己的性命，他看着对方清冷的神情和紧抿的红唇，眉头微拧，转动念珠的动作慢了下来。
很快，少年用行动回答了无凡的猜测。
衣衫滑落的瞬间，少年布满暧昧红痕的身体展露无遗，那雪白到几乎耀眼的肤色和靡丽色气甚至有些狰狞可怖的伤痕，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狠狠冲击着无凡的心神。
他眼瞳猛地一缩，几乎是狼狈地收回了神识，原本古井无波的心仿佛投落了一块石头，涟漪圈圈，心湖震颤。
修真者，最忌道心不稳。
普通剑修阵法符箓修士忌心魔，修无情道者忌动情，而修佛者，忌破解……
感觉到无凡的神识消失后，宋锦笙垂眸，赤裸着身体，神色冰寒地走进了湖水里。
湖水冰冷，一点点吸取着他的温度，仿佛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要将他吞吃入腹。
看着身上密密麻麻的红痕，宋锦笙胃部翻涌，干呕了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的痛苦感和那种与人肌肤相贴的恶心感，让他双眼充血，脸色苍白，他拼命地搓洗着身上的痕迹，用的力道很大，几乎像要将皮肉全部撕扯下来才肯罢休一般。
很快，宋锦笙白皙娇嫩的肌肤变得通红，甚至隐隐渗血……
小九出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不傻，在看到宿主身上的那些痕迹时，就猜出对方遭遇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小九的眼眶瞬间红了。
“宿、宿主……”颤抖着声音喊了声后，奶团子终究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宿主……对不起……小九来晚了……呜呜呜……”
看着哭得不能自己的奶团子，宋锦笙的手停了下来，长睫轻抬，他看着满脸是泪的小九，温声道，“我没事。”
“宿主骗人……”
宿主明明很痛苦，很难受……
宋锦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能淡淡地说，“那个人……是无凡，所以，我还能接受……”
后面这句话，是假的。
不论那个人是谁，宋锦笙都无法接受自己一个男人雌伏于另一个男人身下，更别提这样的交/欢，是被强迫的。
可这话却骗到了单纯的小九。
渐渐止住哭泣后，小九红着眼解释道：“宿主，你死后，小九不是故意抛下宿主不管的，实在重塑新的身体需要耗费的精力太大，所以小九才没能守在一旁，等宿主你醒来……宿主，你不要怪小九好不好……”
奶团子耷拉着脑袋，鼻头红红的，小手无处安放，可怜又乖巧。
宋锦笙冰冷的目光逐渐柔和了下来，抬手，摸了摸奶团子的小脑袋，“小九做得已经很好了……”
“对了，小九，我死了多久了，傅云渺他们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小九的表情有些复杂。
“宿主，距离秘境一行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你的尸体被澹台疏影放在了清璃宫的千年冰床上，傅云渺他离开了玄璃派，下落不明，苏映真日夜将自己锁在房内，不知道在忙什么……至于宋逸，他成了宋家家主，将原宋锦笙爹娘的尸骨带回了宋家，风光大葬……”
听完，宋锦笙陷入了沉思。
于他而言，不过是忍受些疼痛，换具身体从头再来罢了，可对傅云渺他们来说，那样的结果太过残酷了。
“宿主！有人来了！”
小九话音刚落，宋锦笙就感觉身后多了一股浅淡的檀香气味，他没有回头，而是低垂着眼睫，将眼底复杂的情绪全部遮住。
无凡会过来，是因为少年沐浴的时间有些太长了，对方身体弱，再这样洗下去，只怕会感染风寒。
为少年解毒一事已经很麻烦了，他不想再生出其他是非。
“施主体弱，不宜长时间受凉。”
无凡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少年，他淡漠的视线，落在远处波光粼粼，水面荡漾的湖面上。
小九看着面前这个仙逸出尘，清风霁月的男子，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惊诧。
这就是无凡？
小九怎么也想不到，宿主身上这些可怖暧昧的痕迹，会是对方弄的，但这并不影响他讨厌对方。
明明碰了宿主，偏要装出这副无欲无求，冷冰冰的样子，虚伪！
这人比苏映真还要讨厌！
小九的情绪太过明显，那气得鼓起来的小脸和瞪得溜圆的乌黑眸子，和皱成川字的眉毛，让他看起来灵动而鲜活。
这让原本心情低落的宋锦笙胸腔轻微颤动，唇角弯了弯。
而他这细微的变化，被无凡收入眼底。
垂眸，他看着少年背对着自己，乌黑的墨发被水打湿后紧贴在雪白的肌肤上，宛如腾蛇，暧昧缠绕着。
少年似乎在哭泣，微微颤动的肩膀，单薄而纤细。
直到这一刻，无凡才想起来，对方不过是个突遭变故，无能为力的少年罢了。
原来……对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平静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