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
无凡终究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可他开口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就在此时,少年忽然回头,一双浸满了泪水的漆黑眸子定定地看着他,红唇张合道:“别赶我走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完,少年浓密如鸦翅般的长睫轻轻一颤,豆大的泪珠便无声地滑落过精致的面庞。
无凡拨动念珠的手停了下来,移开眼,声音低沉道:“施主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了?”
宋锦笙:“对……一片空白,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的,就是你,现在……我有的,记得的,也只有你……所以,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少年低哑的声音夹杂着软软的哭腔,全心全意依赖自己的感觉,陌生而怪异,却并不让人厌恶。
可无凡无法做任何承诺。
他是佛修,一切凡尘都不能沾染,已经破了色戒的他,不能再错下去了……
“抱歉,施主,贫僧不能答应此事,但至少在解除施主体内的毒素前,贫僧会护住施主的,阿弥陀佛。”
无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让一旁的小九气得七窍生烟,他委屈又愤怒地看看宿主,又看看无凡,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宋锦笙心中并不在意,面上却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我、我中了毒?”
无凡颔首,“施主中了那狐妖的情毒。”
闻言,宋锦笙的眉头一拧,追问道:“中了情毒会怎样?”
无凡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留下了一句“施主以后会知道的”便转身离去。
倒是一旁的小九面色凝重了起来。
“宿主……这情毒,乃狐族秘法,中了情毒的人,若是和人有了肌肤之亲,日后每次动情,都必须和那人亲近,否则就会痛苦不堪,而且,若是中了情毒的人擅自和其他人结合,便会暴毙而亡……”
“看来,这个给我下药的人,当真是恨透了无凡啊……”
不过,这人也算帮了自己。
这么想着,宋锦笙淡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如果是其他人,宋锦笙可能还会排斥这样的药性,但对象是无凡的话,也许只有这样做,才能攻破对方的心防。
毕竟,也许身体接触多了,有一天,心也就被触动了呢……
回到火堆旁后,宋锦笙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重新睡下的时候,悄悄地往无凡身边挪了挪。
打坐的无凡察觉到少年的动作,握着念珠的手顿了顿,又继续转动着。
他觉得失忆的少年会依赖自己,也许只是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等到对方恢复记忆,拔除情毒,就好了……
夜,渐渐沉睡了过去。
朦胧的月光倾泻而下,投落进煞魂门的魔尊内殿里,被一室的黑暗吞噬。
席清寒坐在黑暗中,一双阴翳的眸子翻涌过浓重的杀意,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下属,声音冰冷寒冽,“说吧,人怎么样了?”
“回、回尊上……宋锦笙确已身死,且魂飞魄散,再无复生可能,听说……澹台疏影已经彻底放弃了……”
话音刚落,那回禀消息的下属就感觉到四周温度骤降,他后背发凉,愈发小心谨慎。
“尊上……现在玄璃派上下,都已经接受这个消息了,还请尊上……节哀……”
“节哀?”席清寒冷笑了声,握住杯盏的手猛地一收,杯子瞬间炸裂,冰凉的茶水从指缝流走,只余满室的茶香。
嫣红薄唇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席清寒沉声问道,“谁告诉你本座难过了?”
闻言,那下属身体猛地一颤,连连磕头求饶道:“尊上饶命!属下不该妄自揣测!”
“不过一个低贱的炉鼎而已,死了便死了,本座又岂会因为这么一件玩物难过!”席清寒说这话时,脑海里闪过少年那张坚毅漂亮的脸,眸色渐渐幽深。
那下属连连附和,席清寒心中却愈发烦躁,抬了抬手,他冷声道:“够了,下去吧,记得请刘老过来一趟!”
“是!尊上!”
黑衣下属走后,内殿恢复了寂静。
席清寒的神情隐匿在黑暗中,看不分明,周身冰寒的气息却几乎凝成了实质。
良久,他缓缓抬起手,捂住当初被少年刺过的胸膛,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呵……小东西,你就这么死了倒是落得个清净,看来,本座想治疗旧疾,不能再靠你了……”
想起那个为少年打造的地牢和囚笼,席清寒唇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就在这时,刘风来了。
扫了眼桌面上洒落的茶水和茶杯碎片,他恭敬地行了个礼,“尊上。”
席清寒敛去眼底的情绪,问了句,“席绍白呢?”
“回尊上,少门主从秘境回来后,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里,昨夜,他便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老朽也不知道……”
“呵……没用的废物!走了也好!”提到那个仿佛魔怔了的养子,席清寒的语气并不好。
席绍白当初秘境一行不仅没将人带回来,甚至还放任少年死在秘境里,让席清寒十分不满。
气血翻涌间,席清寒的心脏又开始疼了。
席清寒的旧疾在心脏上,这是谁都不知道的事,而失去过一段记忆的他,也只知道自己心脏上的伤口无法愈合,每次只要情绪波动过大,他的心脏就会疼痛……
刘风察觉到席清寒的神情不太对,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尊上旧疾又犯了?诶,只可惜那炉鼎已死,修真界里能承受至阳之火的炉鼎又找寻不得……”
席清寒不以为意道,“没有合适的炉鼎,用其他东西……也不是不行……”
听到这话,刘风心里一颤,眉头紧皱道,“尊上是打算硬闯上灵寺,夺烛龙引?”
席清寒张扬邪肆道,“有何不可?”
“尊上!那烛龙引不同于玄璃的赤阳珠,乃上灵寺至宝,更是束魔大阵的压制法器之一,且不说尊上能不能找到,便是知晓了烛龙引所在,只怕也很难抢到……”
毕竟,上灵寺乃修真界大派,实力雄厚不说,其中佛修无凡,更是修为高深,几可以和玄璃的澹台疏影匹敌。
况且,尊上旧疾未愈,只怕和无凡对上,会落入下风……
席清寒自然知道刘风在顾忌什么,但他不怕,旧疾发作虽让他疼痛难忍,但身为分神大能,这点伤,又怎会影响到他?
狭长眼眸微眯,席清寒站起身,负手而立,不容置疑道:“这件事就不劳刘老操心了,本座离开的这段时间,就有劳刘长老管理门派事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