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碰我,”苏河洲捏紧了手中的书,“我说了别打扰我。”

  “碰一下怎么了?”季路言整个下巴搁在了苏河洲的膝盖上,目光如火地看着那“狗男人”。他伸出手压住了苏河洲手里的书,但这动作却让他几乎抱住了苏河洲的腿,还是在苏河洲屈膝的情况下。一时间,季路言有些浮想联翩,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不做一个“扳手”更待何时?他抽出苏河洲手中的书,往茶几上随手一扔,两手环住苏河洲的双膝,笑着说:“看什么书啊,书有我好看?”

  苏河洲不语,头垂得更低了,但他心里却悄然回了一句:“没有。”

  季路言只当是当初的那只小兔子回来了,这还没做什么就先害臊了,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于是更加来劲。他不着痕迹地掰了掰小白兔子的膝盖,感到苏河洲在较劲。

  所谓兵不恋战,季路言想,一条路走不通那就换路走,声东击西这一招此时用来甚好。

  “河洲啊,你明天做什么?”季路言说着,突然一提声音,“唉?你扣子没扣好!”趁苏河洲一分神再一低头,他一刀劈山,鱼跃龙门般从对方膝间滑过,扑到了苏河洲胸口,并一手擒住了那人的衣襟。他笑得姹紫嫣红,道:“苏河洲,你喜欢我吧?你就是喜欢我,”季路言把玩着苏河洲的衣扣,突然将耳朵贴在了他的心口上,须臾后说,“听听,跳这么有力,是因为里头装着我;跳这么快不就是在想我?那我可得好好猜猜,我们河洲是在想我什么呢?”

  “季路言!”苏河洲垂在沙发下的手紧握成拳,骨头发出“咯咯”声响。

  “到!”季路言油盐不进地笑着。

  苏河洲简直想不明白,这人成天笑个没完,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值得他高兴的事情?随时抖落成开屏孔雀,每分钟都在求偶,这算什么?他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季路言,你……你!”苏河洲差点咬到舌尖,手背上的青筋条条立起,如同蜿蜒山丘,他发现季路言这人简直得寸进尺的厉害。他忍无可忍,脑子里那些慢工细活、修枝剪芽的想法,被季路言蹭来蹭去地一拱火,全都一把火烧得荡然无存!

  “心动就行动嘛,河洲……”季路言咬住衣扣,含糊道,“你哥我都舍己为人了,你还奉公守纪,人要都你这么圣贤,天下倒是太平了,可人生苦短,男人体力好的时候啊,就这么几年,不留下些轰轰烈烈的念想,老了靠什么回忆?”

  “啪!”一颗扣子被季路言扯掉,他咬着放在自己手心,接着便是第二颗、第三颗……苏河洲扬起了脖颈,认命了——他认为季路言说的都对,但他害怕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也会轻而易举地离开。

  他是要这个人的,那种得到了就是完完全全的拥有,他死也不会放手,对方就是死也别想离开!

  苏河洲猛然一个翻身,扯过那张揉作一团的薄被,三两下把季路言捆成了木乃伊,在那人隔着被子的大呼小叫声中,他将人扛起,疾步走进了卧室。苏河洲抬腿把门踹上,胳膊肘一顶,把门锁紧,若不是手不得空,他恨不得把所有门窗都挨个检查一遍,将卧室变为密室,连蚊虫都休想飞出去一只。

  季路言觉得自己要被苏河洲这个狗东西折腾出毛病,从不按照套路出牌,一惊一乍的谁受得住?他感到自己被扔在了床上,鼻尖都是苏河洲的气味,眼前却是一抹黑,他有些头晕,这回是真的——他被憋得快缺氧了。偏偏他还动不得,季路言感到背后动了动,不用多说,苏河洲狗到了新境界,居然给被子打结!季路言心中呜呼哀哉,心说就是玩捆绑,也不带再加窒息这一套,他没那癖好,他天生不羁爱自由。

  突然间,他重获了一丝新鲜空气,季路言正要刺挠两句,谢谢苏河洲大发慈悲,只是还未等他寻到人,眼前就又是一黑!

  “苏河洲,你他妈把我捆起来,给我戴眼罩是什么意思?!”季路言大喊,虽然激动,但还因为惜命而有些心慌。

  “我不想看到你的眼睛。”苏河洲站在床尾,破败的衣襟遮不住胸膛,胸膛在剧烈起伏,而他的目光死咬着那个格外让人想要蹂/躏的人,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他不想看到那双眼睛,一眼就会让人发狂,做出不理智行为的眼睛。

  季路言张开的嘴突然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他捉摸不透苏河洲的想法,甚至隐约觉得自己看到了身为太子和青玉白龙时的苏河洲,但这捉摸不透之下,是他自认的悲伤。苏河洲的话让季路言被泼了兜头冷水,就算他千不该万不该,难道就活该被人糟蹋一片真心吗?

  好像,是活该的。

  他辜负过苏河洲,也随意对待过许多人,也许那里面就有真心,所以他的真心,好像一文不值,无论他做再多。

  “我害怕看到你的眼睛,”苏河洲抿唇,“季路言,我对你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记忆,我分不清真假,但我还是信了;我分不清你说的喜欢是不是玩笑,但不好意思,我当真了;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总这样,把‘爱’这样的字挂在嘴边,但对不住,你既然说给我听了,以后就没机会再说给其他人了。”

  季路言感到床突然一沉,一颗将死不死的心犹如惊弓之鸟,他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苏河洲玩儿死了。他那话什么意思?是开诚布公地要圈地认爱了吗?在苏河洲给了他一闷棍后,他要被拨乱反正了?这是要光明正大的双宿双飞了?那他妈还捆他蒙眼做什么?唉,等等,苏河洲刚说什么?他有……记忆?

  季路言转动脑袋,拼命寻找苏河洲的方向,那样子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仿佛一只身材臃肿的海狮,连转头都不能自如,“苏河洲,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有以前的记忆?”

  “是,”苏河洲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在你醒来前,我在家里晕倒过一次,从那以后就不断做梦,越来越清楚,尤其是和你走近了以后。那些梦的内容有些凌乱,我……”

  “都忘了吧,”季路言打断道,然后他像只大蠕虫似的往苏河洲声音的方向挪动而去,“过去的回不来,把时间浪费在那些不能重来的事情上做什么?苏河洲,我爱你是现在时,未来的每一天都会成为现在,而现在的每一天都会成为过去,所以,我只求每一个现在不再有遗憾。我……”

  季路言唇上一热,清冽的气息钻入肺腑,恍惚沉沦间,他看见了鲜花遍野,听见了苏河洲的声音乘风而来,“把杜风朗忘干净,跟我……”

  季路言觉得自己美得跟嫦娥似的,在鲜花遍地的旷野上兜风,却冷不丁一脚踏进了泥塘子里——他俩好,关杜风朗什么事?

  然而他被亲的没空暇,只剩下“呜呜”地意乱情迷。

  苏河洲的吻技依旧差得要命,哪怕季路言间歇性地以为苏河洲拿自己当鸡爪子、猪蹄子之类的东西啃了,但他还是无比投入。直到苏河洲收嘴,从身后抱着还裹成一团的他,说:“时间不早了,睡吧。”

  季路言:“……”

  这就完事儿了?他什么都还没做,赶明儿顶着破了肿了的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大半夜啃马蜂窝去了!苏河洲那人什么时候是这吃斋念佛的性子了?年纪轻轻、血气方刚,就没有一点鲜衣怒马、飞扬驰骋的觉悟吗?话说回来,好歹给他松个绑啊?这样捆着是什么意思?是怕他“老夫撩拨少年狂,左牵卵、右擎枪”?

  “你给我松开!”季路言得了一个吻,立刻做起了帝王将相,言语间有些吆五喝六的意思。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苏河洲假装睡去不作回答,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季路言的嘴唇,水润光泽,饱满诱人,红得妖艳……心里不禁认为自己的决定明智之极!这条薄被就如同某种封印,封住了一只孔雀妖,也让自己不至于在什么都没准备好的情况下,把人一口吃了。万一吃相不好,回头这妖精又惦记上杜风朗——那奶里奶气的多会谄媚讨好啊,穿最少的衣服,做最纯的表情,不是那带色的饮料还能是什么?

  一想起杜风朗,苏河洲就想磨牙,弄得他现在一看哪个女同事点上一杯奶绿,他就浑身膈应!

  提起这个,苏河洲心里又聒噪起来。从各方面来看,杜风朗肯定是下头那个,那季路言……这方面他不是很懂,但他可以学,上下他倒是无所谓,只是他学不来杜风朗那贱嗖嗖的样子,所以只能先给季路言“开蒙教育”,打下烙印后再从长计议了。

  这一夜是苏河洲难得的安眠,是他这些日子来第一次没有做梦,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入睡很容易,想醒来却很难。

  七点整的闹钟响了好几回,苏河洲才听见。准确来说,他并不是让闹钟叫醒的,而是闹钟叫的另一个人不耐烦。那人还没醒,在自己身边,像梦。

  苏河洲垂眸,看着埋在自己前胸的人,露出半张粉霞映雪的面容,让人完全看不出这是个三十岁的“老男人”。季路言的鼻尖有些薄汗,天气已经开始回暖,薄被这样里三层外三层的一裹……苏河洲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懂“怜香惜玉”,那身娇体贵的大少爷让他捂成了刚出锅的粽子。他伸手蹭掉对方鼻尖上的细汗,大概是有些痒,季路言皱了皱鼻头,哼唧了两声,无意识地又更往苏河洲身上贴了贴,继续睡去。